易書元也不和灰勉多說了什么了,他不需要休息,便走向了屋子一側打開了窗戶
云香閣姑娘們的閨房都靠前,打開窗戶就能看到前方的一片紅艷艷的桃林,以及林中林外那陸陸續續絡繹不絕的賞花人。
灰勉也從易書元身上下來,站在窗臺前看著外頭又瞅瞅上游方向,上次它和先生走的時候,卓晴姑娘應該就趴在這眺望的。
賞花人多的是文人墨客,自然更少不了成雙入對的年輕男女。
此刻變化所至,易書元也能體會到那幾分此間女子的感觸,她們看向那桃林的時候,或許很多時候都挺羨慕的吧。
“桃花之美,短暫一春.....”
易書元雙眼微微迷離,清風從桃林方向吹起,好似被他念頭牽引,引到了云香閣處,花瓣紛飛之間,不少都飛到了窗邊。
易書元伸手接住一些花瓣,隨后又笑道。“來年融雪,桃花又開!”
正在這時,門外一陣小碎步,一個女聲伴隨著推門聲響起。“卓姐姐,今天這么快啊.....”
灰勉立刻躲了起來。
易書元轉頭看向門口,長相清秀的黃衣女子,而對方似乎也愣了一下,看著室內女子神色平靜地站在窗口,窈窕身形迎風佇立,發揚衣展,桃花雨落。
“哇......”
門口的女子驚呼了一聲,興沖沖走了進來。
“卓姐姐今天沒鎖門啊?媽媽說讓姐姐準備準備,沐浴一下,洗掉身上的汗味,一會入夜前就要去爭艷廳。”
說著女子也湊到了窗邊,易書元看看她,這人應該是卓晴的閨蜜吧,便也只回了一個“嗯”字。
女子打開了另一個窗戶看向外面,看了看桃林又看向易書元。“咦?衣服換了?原來那件不會被撕破了吧?”
易書元眉頭一挑,搖了搖頭。
“唉,本以為姐姐你今晚不用去的,誰成想今天那江湖客走這么快。”“龍大俠有要事在身,所以就先走了。”
易書元這么說一句,黃衣女子一張臉頓時笑嘻嘻的。
“去他的要事在身!有要事還先來云香閣找姐姐,完事了就走?真是要事!”這易書元多少也得為自己辯護一句,以沒好氣地回道。
“龍大俠與我只是朋友,今日也是來聽個曲罷了,沒你想得那么齷齪!”“我齷齪?是是是,我齷齪!”
女子指了指自己,臉上也樂了。
“不過我才不信他沒碰姐姐呢,今天的姐姐......好特別啊.....”
女子開始上下打量易書元,后者心中微微一跳,神色卻很平靜,看向桃花林方向淡淡道。
“或許是看開了吧.....好了,我要休息了。”
被易書元話語牽動,黃衣女子也不再說什么了,嘆了口氣道。“那姐姐好好休息吧,時間不多,洗澡水一會就會送上來了。”
等女子一走,易書元又看向了外側,已經陸續有不少車馬轎子往這邊來了,今天的云香閣,太陽落山之前肯定就會熱鬧起來了。
至于洗澡,易書元當然是不需要的。
既然老鴇和卓晴的閨蜜都能應對過去,那么其他人對易書元來說自然更不在話下反正也就是一天而已。
爭艷廳是云香閣近內港處的一個水榭大廳,能容納下數百人,前端還有一個向上的環繞樓梯連著上方樓閣。
而后方還連著云香閣那被水榭環繞的內港,一艘大花船就停在這里。
夜幕漸漸降臨,爭艷廳里已經滿是賓客,有儒生才子,也有權貴子嗣,多以年輕人為主,也不乏上了年紀的。
廳中擺了一張張案幾,上面擺著美酒佳肴,客人跪坐在桌前,有的還有樓中姑娘相陪,這種基本就是來看個熱鬧。
而沒有女子陪著的,裝模作樣坐得一本正經的那些,則不少打了爭奪花魁主意的。
陸瀟瀟還沒出來,廳中已經歌舞相伴歡聲笑語。
楚航和楊本才不知道用了多少入場費,兩人居然也在角落占據了一張桌案,不過他們就以看熱鬧居多了。
“楚兄,今天小弟我是長見識了,皇上的日子也不過如此吧?”楊本才目不轉睛地盯著廳中央起舞的女子,每一個都各有千秋。楚航則盡量做出很穩重的樣子。
“咳,楊兄,還沒到時候呢,后出來的才出眾呢,一般人幾十兩銀子才能見個面“這么貴啊.....”
“你以為呢?”
楊本才的聲音都壓低了一下,而楚航也低聲回了一句,隨后看向幾處靠前的位置。
“可惜了,陸瀟瀟姑娘今夜注定與我等無緣,那邊幾位才是正主啊......”
靠前的位置上,不但坐著會試的會元,第三名也在場,更有一些權貴子嗣和自負才情已經名聲在外的才子。
會元時念東多少有些緊張局促,但還能保持鎮定,這種場面他見都沒見識過,緊張的同時心中也十分亢奮。
“時兄,莫要緊張,我當初第一次來的時候說話都結巴,一會可別說不利索!”“是啊時兄,以你的才學,定能力壓眾人,可是若因為緊張發揮失常,雖情有可原卻太為可惜。”
“是極是極,這一夜千金不換啊!”
桌案前湊著的幾人一起為時念東加油打氣,借會元的光,他們能坐到最前頭的位置,一會距離陸瀟瀟不過幾步之遙。
廳中歌舞漸漸停止,舞姬一個個退了下去。“來了來了!”
在人們竊竊私語之間,一身桃紅色的陸瀟瀟一步步從樓梯上下來,儀態從容,那神色清純之中又帶著風情萬種,掃視每一個在場賓客都挑動他們的心弦。
而在樓下的位置,易書元和一些姐妹則已經攜帶各自的樂器,慢慢走入廳中,分別坐在靠近臺前的位置。
這些都算得上是云香閣的臺柱之一,很多曾經也在這爭艷廳成為主角,不過今夜卻都只是陸瀟瀟的陪襯。
陸瀟瀟在樓梯上略微停留,看向廳中以婉轉的聲調說道。“不論今夜是與哪位郎君結緣,都希望君能憐惜瀟瀟!”
一句話中包含著一些期待和忐忑,三分真七分則帶著一絲勾動人心的魅惑感,也讓下方賓客亢奮遐想。
易書元和其他女子一樣,臉上以輕紗遮面,只露出一雙眼睛,抱著琵琶在左側的紗簾邊坐下。
看著陸瀟瀟的樣子,不由內心感嘆,把握人心很多時候并不需要法術。
而一些法術的原理有時候也和常理關聯,勾動人心中欲望,也能引動氣數,一些妖法鐘情此道不是沒原因的。
堂中幾縷文氣十分顯眼,若不是早知方位,易書元竟也找不出哪位才是會元,看來考第一的硬實力雖強,但未必就穩坐頭名。
對于貓妖而言,這些人有一個上勾就夠了。那么你在哪呢?
易書元視線在廳中搜尋一圈,隨后看向廳后方向,若易地而處,他會選擇躲在花船上,畢竟春宵一刻要隨船去水上,這樣動靜也小。
不過也正合易書元的意,船上他也方便一些。
陸瀟瀟下樓之后,親自走到每一個桌案前,為桌上的人倒酒敬酒。雖然每桌都淺嘗輒止,但一圈下來臉上已經升起紅暈。
等陸瀟瀟回到臺前坐下,右臂支著臉頰斜看廳內眾賓,那微微的醉態之下更展露幾分嫵媚,又更加挑動賓客神經。
“瀟瀟斗膽,便同諸位賓客品一品琴棋書畫,詩詞歌賦....”
廳中音樂響起,易書元的琵琶曲也應和著其余曲樂,讓廳內充斥著婉轉動聽的之音。
爭艷廳里的花魁是很累的,陸瀟瀟既要表現自己,又要取悅賓客,而且得在分出主次的情況下兼顧所有人。
更有音律之道,棋藝殘局,詩對文章,評論古今等等環節。
連易書元看著都覺得累,覺得也是難為陸瀟瀟這個小姑娘了,但似乎她自己也樂在其中。
老鴇在樓上看了一會,覺出今晚沒問題了,便又去越來越忙碌的前廳招呼客人了很明顯,陸瀟瀟是有傾向性的。
對比廳內大多數的幾乎可以說是老油條的風流才子們,時念東這個局促忐忑但采氣外顯的會元,非但不減分,反而讓陸瀟瀟更加青睞。
今夜的裁判有且只有一個,就是身為花魁的陸瀟瀟。
所以在裁判有私心的情況下,旁人才學不能呈現大優勢,那么時念東的取勝也就沒多少懸念了。
隨著最后的詩對從時念東口中出來,陸瀟瀟從臺上走下來,含情脈脈地微微抬頭看著對方。
“時公子,愿陪瀟瀟去花船一敘么?”
這句話基本就是一錘定音了,其余賓客心中大呼惋惜,有些人多少也是不服氣的。
但時念東才學擺在那,而本身又引得陸瀟瀟青睞,奪魁也在情理之中。游戲嘛也講求一個規則,經常來這種場合的人還不至于輸不起。
陸瀟瀟牽起了時念東的手,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的緊張,頓時露出笑容,帶著他走過廳堂越過紗簾,走向了后方的大花船。
直到此刻,廳中才響起一片惋惜聲。易書元近處,一個權貴子弟看向他道。“這位姑娘,不知你......”
易書元平靜的眼神掃了過去,雙目清冷之中透著千里之遙,更瞧得對方話都被凍住,竟然不敢說了。
易書元一句話也不留下,直接抱著琵琶起身,也向著花船走去。
其他樓中女子見狀有的面露詫異,有的不作理會,這似乎不在安排之內,但又關自己什么事呢?
而賓客們自然也不會多想一個琵琶女的離去,至多是一些本來想下手的人多嘆一聲可惜。
易書元到后方的時候,花船上的船夫正用桿子撐著花船向外移動,他站在木廊邊,看著不過三尺的距離,輕輕一躍就跳上了花船。
看得兩個在船尾撐桿的船夫面露詫異,他們認出了來者。“卓姑娘,您上來干什么?”
“媽媽讓我來為花船彈奏曲目助興。”
花船不小,但今夜里面幾乎沒什么人,已經到了船中的陸瀟瀟聽到卓晴的聲音也傳出聲來。
“多謝卓姐姐,那就演奏您最擅長的春風玉曲吧!”“嗯!”
易書元應了一聲,走入花船廳堂,他也不進到深處去打攪兩人,獨坐在這廳中抱著琵琶彈奏起來。
或許是因為曲樂,原本都十分緊張的兩個花船主角也輕松了幾分,隨著花船向外部水域越行越遠,暖昧氣氛也越來越濃。
易書元閉上雙眼融情于樂曲,此刻的他也較為放松,因為終于不用再擔憂什么了
雖然并不算明顯,甚至沒有妖氣顯露,但那種略微熟悉的感覺就在船上,大概是在花船頂吧。
只是這種感覺好似對方只顯露的一部分,依然有大半身軀藏在陰影之中。易書元微微睜眼看向廳堂天花板,但你總得全須全尾地出現的!
琵琶曲并沒有停下,在到第三首曲目的時候,花船內里已經一些呻吟,顯然兩人已經耐不住了。
那些聲音有驚呼有痛苦,也夾雜著高亢和挑逗,船上的情欲雙方的氣息交融彼此,使得氣數都在變化升騰。
很明顯,船上的兩位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影響,歡愉很快勝過痛楚。
易書元尚能保持平靜,只是苦了幾個船夫,想瞧都不敢去瞧,只能縮在船上角落各自想辦法。
而玄姬的氣息在易書元這,也好似一只蟄伏于黑暗中的貓,正在一點點走出來。
開陽大運河底,一口原本已經被運到水府中的銅棺,此刻早已破開水府禁制,在水下急速前行,到了京港河段。
水底的一些螃蟹和大魚抬頭看著上方一道黃影迅速劃過,卻沒有任何動作。
一只站在大魚頭頂的小螃蟹揮了蟹鉗,周圍的水族便紛紛散開,而它們的正上方,正是一條大花船。
“啊一—”“嗯.....””
陸瀟瀟尖叫高亢,而時念東則聲音低沉。
也是這個時刻,一道道灰色氣息不斷融入船頂的一只黑貓,這一條命在此刻才重新復生,玄姬的氣息已經完全展露。
易書元也在此時睜開雙眼。
居然能控制重生時機,難怪我一直找不見你,原來此前半死半生離世在外!貓兒透過船閣縫隙死死盯著下方纏身尖叫的男女,臉上露出貪婪的神色。
今夜之后陸瀟瀟就是它的身體,而時念東則是養分!
只是當玄姬正要躍入其中的時候,它卻忽然感覺到了什么,貓頭下意識抬起看向一側。
一個身著青色衣裙以薄紗遮面的女子正站在船頂,那是一張平靜的臉,那是一雙平靜的眼。
但這眼神卻帶給玄姬一種恐怖的熟悉感。
只是這警醒的感覺來得太晚,也容不得玄姬回憶。
玄姬抬頭前,易書元已經裙袖如舞旋身欺近,在衣裙遮掩之下的左手順勢抽劍出鞘。
“錚”
長劍帶起一點寒芒,也正是貓咪抬頭看向易書元的一刻,它只來得及雙目劇烈收縮。
這一幕真的太過熟悉!“噗.....”
下一個剎那,劍尖直接貫穿頭顱!這一劍只斬其身。
在玄姬一陣隱晦氣息遁出的時候,早有準備的易書元卻絲毫不急,劍身上一道浮光貼著妖邪氣息追去,剎那間再次洞穿妖邪。
“喵嗷”
凄厲的貓叫聲在河面上回蕩,但劍意浮光卻并未殺死妖邪。
浮光鋒銳如劍又好似流水,帶著玄姬的氣息,帶著一陣呼嘯的夜風,在空中回轉一個彎,重新飛向船頂的易書元。
一個葫蘆已經出現在易書元身側,光影一下沒入其中。這一刻,風止光消,一切都歸于平靜。
易書元蓋上葫蘆嘴,看看湖面周圍,困妖陣已經再次升起,只是沒用上。水底的棺材此刻也被水族重新捕獲,而岸上也有鬼神在眺望河面。
準備做得足夠卻沒用上,誰讓我厲害呢!
這么想著,易書元搖晃著葫蘆,感受中其中的氣息,也不由露出笑容,終于栽我手上了吧?
“卓姐姐,剛剛是什么聲音?”
精疲力竭的陸瀟瀟此刻也傳出疑問。
易書元從船頂上躍下,躲開船夫視線回到了廳內,這才平靜回答著。“沒什么,一只野貓落水罷了。”
有的人可能討厭變女,但易書元還是易書元,這只不過是一重變化,“人變”本就是此書乾坤變中最重要也最基礎一環,不必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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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