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以下,那口原本已經貼到了船底的銅棺被一些水族扛著緩緩沉入河底,為求保險,困妖陣此刻依然布置著。
“將軍,怎么沒動靜了?”
水族在詢問著蟹將軍,那口棺材剛剛力量非常大,這會也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
小螃蟹此時已經化為蟹將軍的模樣,指了指水面上的船底。
“剛剛聽見那聲貓叫沒有,上頭仙長已經解決了。”
“這就結束了?”
“剛剛復生的貓妖,你還指望它能和仙人三百回合不成?以易仙長的本事,找著它真身就是個死!”
蟹將軍周圍的大魚大蝦之類的紛紛點頭。
上頭的花船上,因為受到貓妖影響此前動靜弄得極大的時念東和陸瀟瀟兩人,已經在床榻上睡著了。
整個花船都安靜了下來。
船夫們是有自己的后艙的,這會只需要放下船錨,自己回倉睡覺就行了,用不著一整夜都在水上開著。
易書元已經重新化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走出倉外躍入了水中。
只不過為了不顯得自己衣著太怪異,衣服則是幻化為男士的服飾。
“易仙長!”“仙長來了!”
“仙長,那妖孽可是解決了?”
一眾水族圍了過來,什么大魚大螃蟹之類的,在易書元眼中也挺喜感的。
并非所有水族都能有個人樣,實際上最像人的是夜叉,其次是蟹將軍這樣的,還有少量的則是人身魚尾。
而更多的則是大魚的樣子,只是腹鰭十分靈活,居然能卷動兵刃,有的則魚鰭位置也泛著金屬光澤,或者口中含著兵器。
“解決了,走,我們一起去見見承天府的鬼神。”
“是!”
一眾水族興奮地拖著銅棺,在水下與易書元一起御水而行,很快到了一個僻靜的水灣位置,紛紛破開水面顯出身形。
而在岸上,承天府城隍和土地,以及一些鬼神都已經等候在此。
岸上的鬼神自然首先將視線落到了此刻被浪花托著的銅棺上。
“那妖孽難道在棺槨里?”
承天府城隍這么問了一句,易書元取出自己的葫蘆拍了拍道。
“非也,貓妖已經被易某收入法寶之中,單純將之擊殺并不能一絕后患,但進了葫蘆里它就跑不了了。”
“如此甚好!”
易書元踏步上岸,向著岸上和水中的眾人行禮致謝。
“多謝諸位今日助拳,易書元感激不盡!”
承天府土地是個杵著杵著拐的老公公和老婆婆,其中一個笑道。
“除去邪祟護佑一方本就是我等職責所在,若要謝也是我等謝易先生才是!”
“不錯,若非易先生以仙道妙術出手,這妖孽恐怕又要成功重生了,只是不知先生打算如何除去它?”
“通過此次,易某已經大概明白這妖孽是如何重生的,自有辦法對付它!”
易書元這么說著,也大致解釋了一下貓妖的重生,這是一種借氣機逃遁天地的法子,確實詭異,但全須全尾被收入葫蘆之中就翻不起浪來了。
一眾神祇也并不懷疑易書元的話,畢竟眼前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仙修。
今夜也沒幫上什么忙,鬼神們寒暄了幾句之后就各自散去,運河邊就只剩下了易書元和水中的水族。
“易仙長,他日若河中再起河神,還望仙長一定要替我等多美言幾句啊!”
蟹將軍也一眾水族這次可是出力不小的,自然也帶了各自的期盼。
“蟹將軍放心,易某記下了,諸位在水域之中好生修行持心正道,自然會有回報的!”
易書元想了下踏著浪湊近蟹將軍,在其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后者微微點頭,臉上逐漸露出喜色。
隨后水族也告辭離去,岸邊就只剩下了易書元一人,他折扇一揮,法力流轉間暫時將銅棺封入了扇子中。
做完這一切后,易書元看了一眼水面上的花船,又一步踏出,化為一道清風回了船上。
重新在船艙里現身的時候,易書元再次成了卓晴的模樣。
“先生,都解決了吧?”
“解決了!”
女性的聲調透著幾分輕松,而灰勉這會聽這種聲音已經完全沒有任何不適應了,聞言就跳了出來,一溜煙跑向了內倉方向。
“唉”
易書元只來得及唉一聲,灰勉就已經進去了。
大概十幾息之后,灰勉順了很多吃的跑了出來,花魁初紅的室內,自然是準備了各種美酒佳肴的。
灰勉飛撲到易書元附近的時候,結果后者伸手“啪”地在它腦門上彈了一下,它被彈得后滾還不忘控制一些懸浮的食物不掉下來。
“不害臊啊你!”
“害臊什么?不就是兩個光禿禿的人嘛!還蓋著被子嘞,而且他們也沒吃多少,反而弄得亂七八糟的,多浪費啊!”
灰勉說著,揉著腦門跑回來,將食物收攏過來放在易書元座椅邊的桌上。
“先生放心,我是各處只拿一點,看不出來的,您吃!”
易書元搖搖頭白了灰勉一眼,這活寶。
但無奈歸無奈,易書元也捏起了一塊糕點塞入了口中,眉宇間也微微舒展。
變化之后或許是味覺品味上也會有稍稍不同,對甜食的耐受力和偏愛明顯略微提高了一些。
第二天天明,花船緩緩靠岸了,不過船上睡著的兩人顯然依舊沒精力起來,妖法透支了他們的體力。
易書元也不管別人,自己抱著琵琶先行登岸,戲還是得演完的。
船夫一放上跳板,易書元出艙就看到了岸上一張板著的臉,正是云香閣的老鴇。
易書元只能抱著琵琶過去。
“我說昨晚怎么見不著你,有幾個官人要找伱都沒處尋,就時公子那身子骨,還能要得了你們兩個?”
“媽媽,我不過是去奏曲的。”
易書元這聲“媽媽”好懸沒咬著牙說,總算盡力保持了平靜。
老鴇看看眼前的人,也不舍得狠罵,搖了搖頭道。
“性子都有些變了,去休息吧!”
易書元趕緊抱著琵琶離開,那邊的老鴇看看花船又看向卓晴離去的背影,“嘖嘖”兩聲后便準備上船去瞅瞅了。
回到卓晴的閨房并插上門栓之后,易書元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走吧,咱們先回去!”
這么說了一句,易書元已經化為一道清風從窗戶出去,很快就到了自己住的客棧。
清風透過窗戶縫隙入了室內,易書元在其中顯出身形。
桌上提前準備好的吃食和水并沒有減少多少,而床上的卓晴睡得正香。
“先生.要不要叫醒她呀?”
灰勉說話的聲音都壓低了一些。
“讓她睡吧。”
易書元說著變回原身,換了衣服坐在桌上吃起了東西,灰勉便也跳到桌上吃了起來。
大概半個時辰之后,易書元有所察覺,看向了床鋪那邊。
卓晴這會已經醒了,只是眼皮睜開了一條縫偷瞄了一眼,就又立刻閉了起來。
易書元也不說話,又等了一刻鐘才道。
“醒了就別裝睡了。”
卓晴這才睜開眼睛,神色十分輕松。
“不知怎么的,明明該擔憂龍大俠的,昨晚卻睡得非常踏實.龍大俠,妖怪解決了嗎?”
問話的時候,卓晴看向了桌上。
“龍大俠,你的貓呢?怎么現在是.”
顏色還是一樣的,但桌上的明顯不是貓了。
易書元看了灰勉一眼,出于尊重他這次沒把它變成貓,而它自己也不躲起來,那索性如實說了。
“本也沒有養貓,它叫灰勉,是我養的一只小貂,此前不過是幻化成貓罷了,別看它小,卻也是修行之輩。”
“吱吱.”
灰勉象征性地叫喚了一聲,在易書元看來毫無誠意。
回想天亮時分在云香閣聽到老鴇的話,易書元看向把身子裹在被子里的卓晴。
“卓姑娘,你想贖身么?”
卓晴聽得心跳快了幾分,但面上卻搖了搖頭。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現在媽媽是不會放我走的,而且縱然走了,也脫不了賤籍,又能做什么呢?有些姐妹說,年老色衰后嫁人為妾是不錯的歸宿,或者出家與青燈古佛為伴”
大庸分籍制度其實并不明顯,但對于十三樓坊里的人來說,還是十分敏感的。
卓晴笑著這么說,而易書元還是能看出卓晴眼中的渴望。
在那一重變化過后,易書元通感其情,自然能清楚明白卓晴那復雜的真實想法。
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易書元看著卓晴說道。
“卓姑娘莫非忘了,在下可是仙道中人,自然有辦法讓那老鴇同意為你贖身,也有辦法讓你正正當當脫去賤籍,龍某只問你想是不想?”
這話也是易書元給卓晴的信心,見他說得十分認真,卓晴捂著被子從床上支起身子。
“想!”
“那便好,一切交給我來處理,這段時間也別回云香閣了,短則三五日,長則七八天,就能成事。”
直接將人帶離云香閣自然不是做不到,但這樣卓晴敏感的心中或許會留下心結,易書元便準備一次將之化解。
聽到易書元這么說,卓晴心中不由興奮起來,心情如花開一樣燦爛。
“那我就一直躲在客棧里?媽媽肯定會派人到處找我的.”
“這樣或許悶了一些。”
易書元說了一句,手中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一把折扇,將扇子在桌上展開,隨后又變出了筆墨。
看到易書元在折扇上畫著什么,好奇之下,卓晴掀開被子開始穿衣,然后也湊到桌前來看。
易書元用筆在扇子上勾勒出一個輪廓,又刻畫出細節,那是一張女子的臉。
等畫得差不多了,忽然沖著卓晴抖了抖扇面,后者只覺得好似清水鋪面,臉上涼了一下,再看扇中已經沒了畫。
“畫呢?發生了什么事?”
灰勉叼著半塊烙餅看著卓晴,然后看向易書元,終于是忍不住開口了。
“先生,你變我隨便吹口仙氣就行了,變她畫這么細心!你偏心!”
“嗬說話了!”
卓晴吃了一驚,但卻并沒有被嚇退,反而十分新奇地看著桌上的小貂,該被嚇的昨天已經被嚇夠了。
灰勉看了一眼卓晴。
“先生都說了,我是修行之輩,以前還是云來大神呢,不會說話才不正常!”
易書元手指一劃,一道水幕化為的鏡面就出現在了卓晴眼前,讓剛剛還吃驚于小貂開口的卓晴更是忍不住捂住了嘴,自己的樣子變成剛剛畫中的樣子了。
“你有道行,法力又與我相近,我自然吹一口氣能施展變化,但卓晴姑娘這邊,還是得細致一些才能成。”
這解釋勉強能讓灰勉接受,鼓著的腮幫又恢復了正常,跑到一邊和卓晴一起研究她變化的樣子了。
卓晴照鏡左看右看,皺起眉頭又摸摸臉,卻摸不出什么感覺,就是有些哪哪都不自在。
“龍大俠,我以后一直這樣了么?”
易書元樂了,變化過女子當然也能理解卓晴的一些想法,他畫得盡量平常了一些,自然沒有卓晴自己的臉好看,便耐心解釋一句。
“這不過是幻化,方便你這段時間在城中轉悠,等贖身之后給你變回來。”
“啪”
“那太好了!”
卓晴忍不住開心得拍了一下手,在易書元眼中,明顯人都明亮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