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在外頭灰勉和石生的眼中,畫卷上少了一個身影。
“咦師父,你不見了!”
石生說著轉頭看向身后的易書元,這話聽得他露出笑容。
“什么叫師父不見了,我不是一直都在這么?”
“師父,我是說畫里面的你不見了!”
灰勉用尾巴敲了敲石生的耳側。
“那還能一直待著么?先生,是談妥了?我看您也沒出手啊!”
“并不是什么時候都需要動手的,我們去院子外頭等著,天明前她自會出來。”
在楊本才眼中,易書元只是來照了個面打了聲招呼,送了個東西就走了,但其實之后如何,鄭穎早已傳音告知,只是并不想讓楊本才了解太多。
聽到易書元這么說,石生十分不解。
“那為什么要天明呢,現在走不好么?”
易書元笑笑,并不直接回答。
“其實有時候,就像故事中說的那樣,一些個看似美艷的女妖仙子,在情之一字上其實很單純的”
石生皺著眉頭還不太懂,不過灰勉聽懂了,它畢竟見識比小孩子廣,于是毛茸茸的貂臉上露出一絲怪笑地對石生道。
“這個嘛,以后你長大了去問杜小琳嘛”
這話聽得石生直撓頭,這下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易書元神色古怪地看著灰勉,伱個貂兒要不要這么懂啊?
卯時二刻,依舊昏暗的楊家居室內,鄭穎抱著熟睡中的楊本才從畫中飛出,隨后將他放到室內的床鋪上并蓋好被子。
定睛看著楊本才熟睡的樣子,其實仔細看的話,他長得還是挺俊朗的。
鄭穎露出一絲笑容,正要將一封寫好的信放在床邊的時候卻忽然猶豫了一下,又取下一縷秀發塞入信封,這才將信件放到了枕頭邊。
等做完這些,鄭穎才收走墻壁上的畫,又回望一眼后出門去了。
到了楊家的院門外,等候在這里的不只有易書元,還有一個頭上頂著一只貂的孩童,以及一個胡須炸開一臉兇相的魁梧男子。
“哦,來了!”
曹玉高低語一句,定睛打量著鄭穎,后者僅僅是接觸他的視線,就好似看到了兩道閃電,心中都不由微微一顫。
“鄭姑娘莫慌,這位曹道友并非外人,你我約定他已盡數知曉。”
曹玉高雖面無表情,但還是向著鄭穎拱了拱手。
“曹某和公孫寅也算認識,對其觀感不錯,若他真的入魔頗深,即便無可救藥,曹某也希望親自送他一程!”
這話聽得易書元都看了曹玉高一眼,你這朋友還真是賣力啊
鄭穎只是欠身回禮,對公孫寅也有所了解的她,已經知道眼前人是誰了。
東廬城土地廟處,土地公時不時就現身廟外張望四方,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焦急的,這都已經破曉了,易仙長怎么還不回來啊。
所幸這一晚上那廟里面的仙長倒是安生,沒有任何波瀾地盤坐了一宿。
這時候,忽然有一陣風吹到廟前,土地公心頭一動,明白八成是易書元回來了。
再抬頭一看,半空中落下來的不只有易書元和石生,還有一個彩衣女子和一個看著就嚇人的魁梧漢子。
“小神見過各位仙長,易仙長,廟里那位一晚上沒動過。”
“嗯!多謝土地公照看了!”
“不客氣不客氣!”
廟內的胥子昌也在此刻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入廟的眾人,至少在這會他還是很清醒的。
土地廟的廟祝已經在屋內思考著睡個回籠覺還是起床,忽然聽到了廟里傳來門打開的聲音,趕緊就起身開始穿戴衣服。
匆忙穿完了衣服,廟祝就開門沖了出來,一看廟院的門并沒有開,那邊正殿的門也同樣緊閉,不由撓了撓頭,真是年紀大了幻聽了?
天光大亮之后的楊家院內,楊本才從床上醒了過來,伸手摸向枕邊卻沒有摸到人,心驚之下立刻睜開了眼睛,又起身看向周圍。
并不是那個女兒家的房間,而是自己的臥室。
楊本才一慌,也顧不上冷了,從床上跳下來赤著腳在屋中找了一圈。
“鄭姑娘,鄭姑娘”
屋內沒有人,楊本才就直接打開房門沖到院子里。
“鄭姑娘——鄭姑娘——”
一個孩子在院中騎著木馬玩,突然看到楊本才穿著內襯單衣出來都吃了一驚。
“堂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一個中年男子正在院中棚子上修補破漏,楊本才突然沖出來大喊大叫,差點把他嚇得從棚子上摔下來。
好懸才穩住了身子的中年男子又是生氣又是詫異,看著房門口的楊本才。
“本才?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這些天跑哪鬼混去了?大清早地大呼小叫什么?”
一連幾個問題,楊本才都無心回答,只是不斷看著院中。
寒風吹來,身子直哆嗦,楊本才帶著顫音詢問院中長輩。
“叔叔,你可曾見到一個清麗女子?”
“沒看到,去穿上衣服!”
中年男子帶著氣回了一句,不再理會楊本才,看他這樣,搞不好這些天八成花天酒地去了。
身子冷得厲害,楊本才回了屋中,裹著被子坐在床上愣愣出神。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楊本才趕緊扯開內襯,伸手摸向背后,但整個背部都相對光滑,別說是傷口,痛楚都沒有。
這下子,楊本才頓時變得有些失魂落魄,難道鄭姑娘只是自己臆想的一場夢?
可是那份溫存,那種柔軟,那份纏綿的感覺都十分清晰,睡夢中楊本才都在想著孩子叫什么了,醒來卻是這個現實,他有些接受不了。
“不對啊,剛剛叔叔說我離開了好多天?如果鄭姑娘是假的,那這些天我去哪了?還有易先生呢!”
正在無限和懷疑的楊本才喃喃自語時,忽然看到枕邊有一封信。
楊本才心中一下子升起了希望,拿起信封小心拆開,里面是一縷青絲和一紙書文,頭發殘留著熟悉的香味,紙上的文字也十分秀氣。
“恩公親啟.”
看到開頭的稱呼,楊本才長出一口氣,不是自己臆想,但看到信中的內容又眉頭緊鎖。
金榜題名高中之后才會回來?
她是怕連累我?可萬一她姑娘懷上了,一個人拉扯孩子怎么辦?易先生是不是認識她?
楊本才一時間滿是胡思亂想.——
胥子昌在月州隱居的時候,曾經自曝來歷為礁東人士,但其實他的話既對也不對。
因為云翠山并不在礁州東部,而是在礁州東部以外的茫茫大海上。
易書元駕云,胥子昌和鄭穎一同指路,其余人共立云頭,一起前往海中云翠山所在。
因為玉驚一直放在胥子昌手中,所以他的魔念一直被鎮壓,也一直處于清醒的狀態,對鄭穎的態度也沒有之前那么激烈。
“胥子昌,你如今狀態,如何能面對你師弟呢?”
問話的反而是鄭穎,她對于胥子昌當然很氣,但她也很清楚胥子昌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面對不了也要面對,我的心魔之根就在他那邊,不論他還是不是我師弟,能勝要出手,不能勝也要出手,這一點,胥和心中魔念亦算統一。”
鄭穎笑了。
“你本就是被他的魔念侵蝕,還妄圖勝過他?只怕你一面對他,就被其所控了!”
胥子昌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轉頭看向鄭穎,認真看著她,直到她臉上的笑容收斂。
“你沒有入過魔,你不懂.”
說著,胥子昌低頭看向手中死死攥著的撫尺玉驚,即便現在,他都無時無刻不懼怕著手中的法寶。
“其實我千方百計不認自己入魔,要同心中魔念撇清關系,反而入魔愈深,手握此寶,讓胥某明白,魔念亦我,二者不分,心中懼魔去魔,便是在去‘我’,心神便愈發衰敗!”
“所以,我妒者亦魔妒者,我恨者亦魔恨者,我欲者亦魔欲者,再看到師弟,哪怕我被魔念侵蝕,亦能出手.”
“嗡”
胥子昌身后的劍匣傳來一張輕微的鋒鳴,他的話語也一字一頓有力說出。
“能斬而去之,我魔亦去之!”
胥子昌能說出這樣的話,聽得不光是鄭穎神色變了,就連易書元和曹玉高都不由看向了他。
此人若真能破除魔念之困,怕是成就不可限量啊!
至于斬而去之指的是什么,可能是公孫寅身中之魔,也可以是可能徹底沒救的公孫寅。
易書元的視線從胥子昌身上收回,心中卻在想著他的話,這不能不說是對方入魔期間所悟之道,前提是他能真的走出來。
魔亦為我,我亦是魔么
“嗚呼.嗚呼”
狂風在大海上呼嘯,海洋之上的天際罡風似乎更加猛烈一些,前方似乎正掀起風暴,遠遠看去是電閃雷鳴狂風暴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