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子昌在一旁看著土地公的反應,頓時明白易書元絕非尋常仙人了,自己只是孤陋寡聞。
易書元看向胥子昌,后者的眼神深處充斥著各種復雜的神情。
此刻氣機交互,易書元在隱約間恍若能感受到那一縷已經滋生在仙靈之氣下的魔氣。
這又讓易書元重新回憶上一次和胥子昌見面時,其人心中魔念欲要侵蝕過來。
那種感覺雖然詭異,卻也是一種心神之力的干涉。
正所謂魔以念侵,此為心之變!
牽念而出,此為神之動!
在這胥子昌心神略微震動的瞬間,易書元好似神念直透胥子昌心神靈臺,看到了那曲扭的心魔。
這是一種詭異的陰影,與胥子昌心神之力一體兩面,并且不斷變化,有變成妖魔鬼怪也有變成各種人樣。
并非視覺層面的觀察,更窺探不到胥子昌內心的思緒,卻能感受到這種神念接觸的感覺。
有年輕男子,有長須老翁,靈秀女子,甚至連石生的樣子都一閃而過
但到了這一刻,這一團如跗骨之蛆的心神仿佛終于有所察覺,竟然再次變化,成為了易書元的模樣。
這短短一瞬間之后,易書元好似在神念一動的那一刻,看到了一個神情詭異的自己。
只是易書元自身心念卻并無波瀾。
在胥子昌眼中,定睛看向自己的易仙長忽然笑了。
“嘭”
胥子昌身上猛然一震,周身靈氣破散,整個人在這一刻倒飛出去,“轟”地一聲砸到了土地神像一側的墻角。
對于易書元神念觀魔似乎過去了好一會,但對于外界來說也就是一瞬間的工夫。
只不過是土地公進來重新鄭重行禮,隨后易書元只是看了胥子昌一眼,后者緊接著就恍若受到無形一擊,就倒飛了出去。
土地公身子下意識就是一縮。
就連灰勉和石生都愣住了。
“先生,您這是幫我出氣么?”
“師父.”
易書元只是定睛看著那邊正掙扎著起身的胥子昌,剛剛那一下卻證實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胥子昌的魔念絕非念這么簡單了,某種程度和其人心神一體了。
所以易書元對那心神魔影出手,胥子昌卻也跟著一起有了反應,甚至這種碰撞下砸向墻角,反而是心神牽動身體后下意識的一種保護。
易書元又看了神臺前地面上劍匣一眼,但至少胥子昌這會克制住了,飛劍沒有動。
胥子昌奮力從地上站起身來,剛剛的感覺就像是被易仙長看了一眼,隨后心神恍若被大錘擊中,幾乎神魂離體,整個身軀都不由得被打飛出去。
哪怕這會站起來了,但胥子昌卻感覺手腳顫抖,氣息都不穩,有種魂不附體的感覺。
“胥子昌自知沖撞了仙長,此前更對仙長隱瞞實情,還請易仙長恕罪!”
胥子昌在這種狀態下,還是向著易書元行禮賠罪,就連心魔在此刻都沒有半點蠱惑。
易書元嘆了口氣。
“胥道友也以為易某是心有怒氣而出手么?”
灰勉和石生,外加一個土地公全都看向易書元,難道不是么?
而胥子昌則眉頭緊鎖隨后露出恍然之色。
“仙長是指在下心中魔念?”
“已經不是魔念那么簡單了!狀態每況愈下,你又在東廬停留許久,是所為何事?”
胥子昌這回不敢再有隱瞞。
“易仙長,胥某在此是為了尋一位畫中仙,此女道行不淺,原身脫形于云翠山洞中畫境,是進入其中的關鍵,我師弟公孫寅就被困在云翠畫境之中。”
易書元也不會計較為什么胥子昌上回不說,而是就此刻得到的信息略微掐指一算,卻得到一種兇險的感覺。
“畫中仙?”
畫中仙有很多種解讀,有附身畫中之鬼怪,也有脫形畫妖。
但能沾一個“仙”字,并且還是從仙修口中說出來的,那這幅畫本身肯定不凡,有幾分仙意蘊含其中,以至于畫中走出之人也帶著幾分這種意味。
“不錯,此女名為鄭穎,她從洞中畫境逃出來之后我就一直在找她,當年《山河仙爐圖》在月州失蹤,我料定她會前來尋找,果然被我撞見,在月州將之擒獲.”
“只可惜此后我受心魔所困,只能盡力壓制,不敢隨意出門!”
說著胥子昌又道。
“還請仙長助我找到那畫中仙,屆時師弟自然能夠獲救,胥某更是知道月州還有一寶,乃是一副仙貼,其上道蘊非常,愿將那寶物下落告知仙長!”
易書元微微皺眉隱約能感受到胥子昌心念又亂了幾分,但又很快平息下去。
至于所謂寶物仙貼,基本是《乾坤變》沒跑了。
易阿寶之前說過有人窺伺《乾坤變》,這會在聽到胥子昌的話,灰勉和石生都對視了一眼。
“那畫中仙的蹤跡可有線索?”
易書元也先不說《乾坤變》的事情了,免得讓胥子昌太過尷尬。
胥子昌聞言趕緊從袖中取出一張空白畫卷遞給易書元。
“此畫卷乃家師所煉,又經我之手重煉,非但有封印畫中仙之能,畫中之人更不可觸畫。
我曾仗之將她擒獲,有此畫在手,百丈之內只要能看到那畫中仙,便能如同照鏡一般,施法將之收入畫中。”
能收畫中仙,而畫中仙自己卻無法觸碰畫卷。
易書元接過空白畫卷,這卷軸的作用讓他聽著眉頭直皺,公孫寅被困畫境究竟是個什么情況還兩說,但這畫卷對于畫中仙來說簡直如同囚籠。
而當易書元握住畫卷的這一刻,已經心有通感,好似能模糊看到一個衣袖飄飄的身影。
“畫中仙易某自然會去尋,胥道友便安心在此等候勿要外出了,你魔念深種,心境不可再起波瀾。”
說話間,易書元袖中滑出撫尺,托著撫尺遞到胥子昌手中。
“閉目靜坐于此,借玉驚鎮壓魔念,天明之前不可輕動!”
胥子昌下意識接過撫尺,卻只感覺到一股酥麻傳遞全身,抓著撫尺竟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恐懼感,甚至幾乎想要將撫尺丟掉。
我為什么會怕?不,不是我在怕!是它在怕!
玉驚在胥子昌手中微微震動,一縷縷雷光在尺身上扭動,胥子昌才抓緊撫尺,就感覺到指尖刺痛。
“滋滋.”
這一刻,哪怕痛楚襲身,胥子昌都像是握緊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握緊撫尺。
“不可胡鬧!”
易書元低語一句,胥子昌下意識一驚,手松了一些,而手中的撫尺也沒有了任何動靜,手指也不再刺痛。
這一幕看得易書元不由無奈搖了搖頭。
“我是說給它聽的,胥道友凝神靜氣不要妄動便是,也勞煩土地公多加照看,易某先告辭了!”
胥子昌微微一愣,就見易書元已經轉身走出廟外,石生則趕緊跟上。
土地公亦步亦趨跟著易書元,口中不斷訴苦。
“易仙長啊,小神這點道行哪看得住他啊,這胥仙長若是動怒,一劍怕是能把我金身劈碎啊”
“哎呀土地公公,師父的意思就是你看著廟外就行了,里面沒事的。”
“噢噢,那,那還好,易仙長伱可早點回來啊”
土地公一直送到了廟外,易書元對著他點了點頭,隨后化為一陣雨中清風遠去了。
土地公回頭看看廟里面,不敢一個人回去,選擇先遁入地下。
胥子昌依然略顯愣神,低頭看向雙手捧著的撫尺,寶物能生出一絲靈性已經極為不易,亦如胥子昌自己的飛劍,一直是他的驕傲。
而手中的這件寶物,竟然還有自己的脾氣,這脾氣似乎還不小?
胥子昌不由細細觀察手中之物,一時間辨別不出這是何種法寶,更看到了上頭的文字。
“尺落招音御蟄雷,手持擎天駕海推!”
換成別的時候,胥子昌怕是要心中嘀咕一句“好大的口氣”,但這會卻沒有這種念頭,甚至感覺心中魔念都不敢有絲毫起伏。
哪怕懼怕于手中寶物,但胥子昌卻死死握住,既恐懼又安心,隨后在原地蒲團上坐了下來。
對于胥子昌而言難以尋蹤的畫中仙,在易書元這卻并非真的那么難找。
說來也巧,一到東廬,易書元除了關注胥子昌外,最先想到的便是當初那個“錢財用在刀刃上”的書生楊本才,當時就隱約有怪異的感覺。
而此刻空白畫卷在手,易書元借物推算本還有些模糊,但無意間聯想到楊本才,那就立刻清晰起來。
那不論具體情況如何,易書元都打算先去一趟楊本才的家中,至于具體方位則并不難算到。
不消片刻,易書元和石生就在城外一處屋院前顯出身形。
“師父,這是哪啊?”
“一個楊姓書生的家中,也算當年同行一路。”
“先生,您的意思是,楊本才和此事有關,不至于您特地大晚上來看他吧?”
“馬上就知道了。”
易書元說完輕輕一躍,直接落入了楊家院中。
這里靜悄悄一片,顯然家中人早已經都睡下了。
院中棚子下的驢子依然套繩拴在石磨邊,這會見有生人進來似乎又受到驚嚇,驚叫幾聲又開始拉磨。
但只有雨水潤磨,沒有米麥成粉。
掃了幾間屋子一眼,易書元徑直走向楊本才的居室,隨后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空無一人,床鋪未動桌椅整齊,似乎楊本才并未歸家。
那張空白畫卷自易書元袖中飛出落到手上,凝神片刻之后,他看向了室內一面墻壁,上頭掛著一幅畫。
“師父.”
“噓!”
易書元把手指放在唇前噓了一聲,隨后心念微動牽神而出,竟然以一縷神念化入畫中。
下一刻,墻壁上的畫卷上,畫中的小院內出現了一個身影,竟然和易書元一般無二。
這看得石生目瞪口呆,就連灰勉都瞪大了眼睛,一人一貂不由湊近墻壁去看,再回頭望向易書元,畫里出現得分明就是師父/先生!
易書元看了看周圍,再望向院中正房,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楊本才這小子,艷福不淺啊!
而此刻的房間內,鄭穎心頭一跳,一下睜開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