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使者鎖住三人魂魄,帶著他們去往陰司,一路上陰風陣陣速度飛快,僅僅片刻就已經陰陽分割,進入到了一處陌生的地府之中。
鬼門關前陰氣重,陰司地府更是滿是怪叫和怪笑,比起易書元以前去過的陰司,這里更顯鬼蜮陰森和恐怖。
陰司大殿之前不少鬼魂排隊,易書元三人被押解至此,讓他們一同列入隊中。
兩邊是陰差看管,前方是大殿幽深,時不時還有鬼物的慘叫聲從遠方傳來,端得是恐怖非常。
江郎處于三人之中最后面,前頭是易書元,中間是章良喜,前者此刻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老易,你說這地方會怎么審我們?”
“怎么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咱們有大麻煩了.”
易書元神色嚴峻,章良喜看看前后,不由嘆了口氣。
“沒想到章某到頭來竟然和易先生共赴黃泉,也算是有個伴了,只是可惜了江公子年紀輕輕,竟然就此殞命.”
還不是被你害的!江郎咧了咧嘴。
“也是江某命不好,竟然壯年猝死.老易,你說的麻煩是什么意思?”
易書元沒有回答江郎,而是回頭看向章良喜。
“章公公,這方寸山還去不去?”
章良喜眉頭一皺,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疑惑了一句。
“這死都死了,還能到么?”
易書元面色平靜。
“能不能到,章公公心中應該是有感覺的!”
章良喜微微一愣,隨后點了點頭。
“那還是得去!”
易書元臉上一笑,隨后才看向也望著章良喜的江郎。
“江兄,不論發生何事,千萬記得初心.”
易書元的話還沒說完,一邊的陰差直接棍棒打來。
“砰”
“休要交頭接耳!”
這一擊打得易書元一個踉蹌,步子還沒止住,身子已經被陰差一把拎起。
“到伱們了!”
前方幽光亮起,易書元和江郎以及章良喜三個幾乎都是被陰差提著進入大殿,上方神案后面的城隍竟然帶著冕冠,向下盯著被押進來的三人。
“堂下之鬼,可是章良喜、易書元、江郎?”
“正是!”“是我!”
章良喜神色略顯不安,易書元目光平靜,江郎則抬頭正視上方城隍,三人的心態從神情上可見一斑。
尤其是江郎,縱然是在魔境之中,普通城隍他還不放在眼中,只是眼前這個似乎有些不同。
“哼!”
上方的城隍打開簿冊掃了一眼。
“章良喜,你十二歲凈身入宮,也算得了享盡了榮華,也為家中帶足了富貴,可到頭來家中血親卻因為得勢魚肉鄉里,最終不得善終,此皆是因你而起,也是你的罪孽!你可知罪?”
章良喜聞言緩緩閉上眼睛,顯然這些確實不假。
“章良喜知罪!”
城隍點點頭。
“你在生死冊上有兩段記述,今天雖是死期,可念你隨庸明宗匡扶社稷有功,卻有一個還陽的機會!”
章良喜心中一動,下意識看向旁邊的易書元,看來真的能去方寸山。
“章良喜,你還陽之后,需要歸去家鄉,以你人脈威望建設鄉里,造福百姓,能有九年陽壽,壽終之日,鄉人或立碑,或傳頌,可入陰間為神!”
說著,城隍已經拿起了筆,看著章良喜道。
“你,可愿意歸鄉?”
章良喜愣了一下,心中閃過諸多念頭,比如先應下再說,比如還陽之后為家鄉謀福祉后再出發等等,但不論如何,心中那個念頭卻一直強烈。
只是這一刻,不容章良喜說話,城隍卻怒了。
“此時此刻尚且雜念不斷私欲為重,實在罪不可赦!壓下去處刑過后打入輪回!”
“是!”
陰差立刻上前,勾魂索困住章良喜,將之押向殿外
江郎見此下意識想要去拉人,卻被陰差一棍打得踉蹌,上方城隍冷笑著發話。
“江郎!一介癡傻漢,常幻想自己為水澤龍王,不敬長輩親眷,不思苦學用功,貪圖享受,貪慕美色.押之受刑,打入輪回!”
“是!”
陰差押著江郎往外拖去,江郎不斷掙扎卻無濟于事。
“我不能還陽么?那城隍,我不能還陽么?老易,老易——”
江郎的聲音在漸漸消失在殿外,此刻殿中只剩下了易書元,他抬頭看向這城隍,其形象十分像是他上輩子印象中的閻王,很顯然,入了魔境的人或多或少也會影響到魔境。
此刻城隍已經翻到易書元那一頁。
“易書元,瘋癲多年不敬孝道,歸來之后自顧說書不行兄父之責,只顧自己逍遙,不顧家人期許,一樣罪不可赦,壓下去受刑,打入輪回!”
“是!”
易書元什么話也不說,任由陰差帶著他走。
若說此前只是陰森恐怖,那么陰間的刑獄司之地,就是真正的煉獄煎熬。
受刑的鬼當然不止三個,甚至可以說來了陰間的,大多數鬼都要來這里受一受苦,種種刑具的聲響中,各方鬼魂的慘叫聲也是此起彼伏
而且這里似乎非常大,易書元沒能在此發現江郎和章良喜,只知道他們肯定也在受刑。
“啊——”
某處的江郎被撕下一大塊皮肉,雖然明知是魔境,但痛苦往往是最讓人感覺真實的東西。
“嘶啦.”
“呃啊——”
行刑陰差用鉗子夾著皮肉湊到江郎眼前。
“你看看這是血肉還是龍鱗?”
江郎雙手雙腳都被束縛,此刻怒意上涌地看著行刑的陰差一句話不講,發誓咬緊牙關不再出聲。
“嘶啦.”
“嗚”
我是把鱗撕皮,老易那邊只怕是拔舌了,也不知道那老太監是什么刑法,難道
“嗚呃.”
痛苦打破了江郎的思緒,他身上青筋暴起死死忍住。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想要麻木,但每一次痛苦卻都分外清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一月,或許幾年,終于刑罰似乎是到頭了,但魂軀都顯得有些渾噩了。
這一天,陰差押著一大票鬼魂走黃泉路,易書元就在其中,江郎在其中,章良喜也在其中,只是前后間隔相當遠,根本無法做到交流。
黃泉路漫漫,周圍的許多鬼魂都已經渾渾噩噩,只知道往前走。
慢慢過了橋來到了對岸,前方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使得過橋鬼魂不斷往著一個方向走。
易書元發現越是抗衡,那個吸力就越大,身軀不斷往著一個方向前行,他看向后方,江郎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章良喜邊上,似乎想要將渾噩狀態的后者搖醒。
易書元和江郎也是漫長隊伍中唯二兩個看起來清醒的鬼魂。
不過易書元自己此時卻已經到了極限,前方已經是一片扭曲變化的輪回之光,就連他心中都升起一種敬畏感。
后方,江郎使勁晃動章良喜。
“章公公,章公公!醒一醒!”
江郎看向前頭,遠方易書元的身影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遠,顯然身不由己,隨后只見那邊光芒一閃,易書元已經消失在輪回之光中。
“老易!”
這一刻,江郎有種渾身發寒的感覺,而且他發現自己和章良喜也越來越快朝著那邊接近了,腳步不動也會滑過去。
隨著那變化不斷的光越來越近,江郎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易書元此前的話也在耳邊響起。
“千萬記得初心.”
當身軀開始離地,江郎死死抓著章良喜的手靠近他耳邊大吼。
“記住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縱然是投生來世,就算為雞犬牛馬,你也要去那,給我記住,啊——”
在這一瞬間的嘶吼響起,章良喜似乎猛然驚醒.
唰唰唰.
一個個鬼魂沒入輪回之光,其中也包括江郎和章良喜!
也不知過去多久,易書元感覺周圍是一片溫暖,感知從模糊到漸漸完整,似乎還有水聲。
沒敢想到啊,沒想到!沒想到我易書元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上胎中之迷!
感知在腹中逐漸健全起來,從溫度到響聲,再到后面的觸感都漸漸完善,但本我意識在這過程中卻越來越渾噩.
“嗚哇嗚哇嗚哇”
一個嬰孩呱呱墜地,周圍是一片歡騰,隱約間能聽到接生婆激動的聲音。
“恭喜恭喜是個男孩.”
這似乎是易書元最后聽到的話.——
山中破敗的道觀中,一個衣衫破舊蓬頭垢面的年輕道人站在一個大水缸前。
一個小道童匆匆跑來,搖晃著年輕道人的身姿。
“師兄師兄,快幫我一起挑水去!挑完水我分你一顆糖!”
那道人渾渾噩噩的,聽到糖果一下子來了精神,拍這手歡笑。
“好啊好啊.”
不過道人沒動,反而是抬起頭來。
“可是要下雨了.”
“哪有,這么大的太陽!”
小道童說著就用力去拖拽師兄,硬是拉著他走,但走著走著,他卻發現天暗了下來,然后抬頭看天,驚訝的發現已經聚起烏云。
“轟隆隆——”
雷聲炸響,閃電劃過天空,也映入瘋癲道人的眼中。
“嘩啦啦啦啦”
傾盆大雨落下,一粒粒打在山中,也打在道人臉上,小道童立刻就跑。
“下雨了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哎呀師兄,快來躲雨啊!”
本來自己跑掉的小道童立刻跑回來拉師兄,但后者卻動也不動,任由雨水淋著,隨后緩緩閉上眼睛,心神在此刻復蘇回歸。
二十多年的記憶剎那間與心神融合。
“嘿嘿.又成了個瘋子只是這一次,兒時就被拋棄了.”
原來這蓬頭垢面的道人,竟然就是易書元在此方的轉世,因其原身心神之力太強,胎中之迷應魔境而化自然也愈強,反倒幾乎磨滅了正常意識。
而今二十多年后方才醒來!
“哎呀師兄快走啊,要被淋濕了!”
小道童硬是拖著師兄要去避雨,這回易書元不再站著不動,而是隨著他走入破敗道觀的屋檐下。
隨后易書元抹了一把臉,低頭一看,臉似乎比手還臟。
“哈哈哈哈哈哈.師兄大花臉!”
小道童笑了起來,易書元也咧開了嘴,似乎也覺得分外可笑!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