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們得到了糖果,歡笑嬉鬧著離去,他們專程來領糖果,果然如小伙伴說的那樣能領得到。
灰勉從齊仲斌衣衫后領處探頭,對于這兒歌也有些在意。
“齊小子,跟上去問問?”
“嗯!”
齊仲斌本就有此意,自然不會直接離去,而是跟上了那些孩童。
那些孩童一邊鬧騰一邊唱著兒歌,隨后進入一條巷子,然后全都在巷子中坐下,開始拆油紙糖衣,帶著期待品味糖果。
這種糖果其實主要就是麥芽糖,都是大塊糖上用鏟刀鏟下來的,店家將油紙撕成小塊,裹起來方便孩子帶走。
“哈哈哈,我這個好大!”“哎呀,我的比你小!”
“我的都碎了”“好甜!”
“哈哈哈哈.”
孩子們得到糖果都不舍得一下子吃掉,一點點舔著油紙上的碎末。
好笑的是明明都是啃一小點一小點的吃,卻總是想要保持糖的大塊完整性。
這時候齊仲斌也走入了巷子,手中多了一把山楂,而山楂的來源自然是灰勉。
齊仲斌湊近笑著問了一句。
“你們這些小娃娃倒是唱得朗朗上口,這歌謠是從何處學的呀?”
那些小孩童紛紛看向齊仲斌,見到是個慈眉目善的老爺爺,便有開朗一些的孩童回答道。
“和別人學的啊,我們都會呢!”“對啊,都會呢!”
“哦!學了多久了?”
“忘了.”“反正早就會了!”
齊仲斌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也不再多問,這些孩子也不知道什么事,只是覺得譚記發糖就唱這兒歌還是好事呢。
別說是小孩了,尋常百姓其實也并沒有覺得如何不妥,哪怕也懂得財不外露的道理,但是譚大官人可是天上的人物,和升斗小民怎么能一樣的,這自然是夸贊。
這么想著,齊仲斌還是攤開了手。
“來,這是山上得來的山楂,一人兩個,吃山楂配著糖,就和吃糖葫蘆一樣呢。”
“哇!”“哦太好了!”“謝謝老爺爺!”
孩子們聚過來,一陣搶鬧,不過最終倒也還是一人兩個,只是有人搶到的比較大,有人的比較小。
這似乎只是進入京城的一個小插曲,不過齊仲斌和灰勉卻都留上心了。
畢竟譚元裳可算不上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了。
自庸明宗時代起,甚至庸明宗太子時期開始,譚元裳雖然沒有當官,但即便是對于整個大庸朝而言也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大助力。
都不用細數什么賑災勞軍,光是譚氏在商界的地位和影響力,以及海陸開辟商道的功績都不小了。
也不清楚譚元裳本人知不知道兒歌的事情。
齊仲斌出了巷子之后就掐算了一下,奇怪的是以那兒歌起卦,對譚元裳自然是不利,但以譚元裳三個字起卦,卻又給齊仲斌一種十分穩固的感覺。
這實在難言什么明顯的吉兇,只不過齊仲斌畢竟對譚元裳的了解比較少,條件并不充分,或許得看一眼本人能見其氣數才行。
不過雖然對于譚元裳命數變化算不清,卻也知道他此刻并不在承天府。
“走吧齊小子,咱們去找個地方吃東西!你身上總共還有多少銀子?”
“三兩多一些吧。”
“哈哈哈,不少啊,走走走,去找個好一點的地方!”
在灰勉慫恿下,齊仲斌便也奢侈一回,而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上檔次的酒樓飯館,至于菜品豐富程度和味道嘛,想要在京城能做得下去,自然也是需要兩把刷子的。
大庸如今不僅有威名,也有文德仁厚之名,可以說是讓外邦既敬又畏也仰慕的地方。
譚元裳出去行商,不論是去南邦還是往西域,亦或是北方草原,甚至是東北晏方之地,所過之處無人不是對他恭恭敬敬,甚至有一國之君王要與其同坐,而他也頗有處世之道,從來不會倨傲,做事也向來得體。
可以說大庸雖有武力,但禮儀文邦的名頭少不了譚元裳的功勞。
當然,第一批開辟商道的機遇,自然也是讓譚氏賺得盆滿缽滿,畢竟論及賺錢,整個大庸,甚至是是周邊各國都算上,只怕沒有人是譚元裳的對手。
嶺東,登州城,仁濟堂,此刻譚元裳的身影出現在了這里。
如今快要到古稀之年的譚元裳依舊精神抖擻,頭頂還有較多的黑發,也不是一個經常會待在家的人,幾年前譚元裳還親自去過西域最遠處。
常在外面走是真,對身體的保養也是絕對到位,即便是此時的譚元裳,若非近處細瞧,遠遠一看也依舊好似不太似個老人。
身邊只兩個人的譚元裳來到醫館門前的大街上,抬頭看了看。
“仁濟堂!”
再看向堂內,里面的人還不少,有的買藥有的看病,得有十幾人。
船隊經過大通河,在登州港暫時停歇,譚元裳便借機來城里了,其實先前他都已經去過一趟月州了。
這醫館的名氣在登州自然是有的,但是出了登州卻名聲不顯,畢竟各類醫館藥鋪太多了,很多名字也比較雷同,但是醫館中的一位大夫,卻有很大名頭。
甚至可以說如今大庸上下就沒有多少醫者不知道他的名字的,甚至是外邦仰慕大庸文化和醫學的人也知道他,那便是胡匡明。
《奇疫論》一書可謂是既有自身體悟的獨到之處,是古來集瘟疫治療的大成之作,不但涉及醫學也涉及管控,為學醫者必看書錄之一。
書中將史上一些有關瘟疫的醫學記述也收錄其中,更是有嶺東大疫的寶貴經驗,隨著胡匡明經驗和醫術的不斷增強,其后又出諸多補充版本,也將其他一些疫癥加入。
所以胡匡明在天下醫者心中地位頗高。
譚元裳進入堂內,如他這般氣質和衣著的人,當然是立刻吸引了大多數人的注意,一名小伙計馬上上前詢問道。
“幾位客官要抓藥還是看病?”
旁邊人正想說話,譚元裳抬手阻攔,向著柜臺后的人拱手行禮。
“這位小先生,在下姓譚,求見胡老先生,不知他在否?”
小伙計微微皺眉。
“想見胡大夫的人每天不得有個百十來個啊,他來的時候自然能見著了。”
不過柜臺后的一個老人卻心頭一動,替人稱藥的間隙就多看了來者幾眼,在那邊詢問了一句。
“可是承天府譚氏的那個譚?”
譚元裳看向他點了點頭。
“正是!”
一聽到這,老人臉上立刻換了顏色,也帶出幾分笑容,甚至堂中很多人也都再次側目,有人更是面露驚色忍不住出聲。
“譚記商號的人?”“譚家人?”
“那年送來救命船隊的那家吧?”
譚元裳笑而不語,這也是他喜歡嶺東的一點,嶺東人不忘本,也或許是那年大災印象實在深刻,將整個嶺東就凝聚一心。
即便是在大庸軍中,嶺東兵也往往是最具戰斗力的一批,深受招募處和各路軍中將領的喜愛。
“原來是譚氏族人,可是生了什么病?”
柜臺后的老人和顏悅色。
“我倒也沒什么病癥,只是想要拜會一下胡老先生,同他聊一聊。”
老人點點頭。
“阿翔,坐臺抓藥。”
說著,老人就從柜臺處出來。
“請,我帶伱去見師父!”
“哦,有勞了!”
譚元裳再行了一禮,隨著老人進入內堂,其實根本不遠,也就在仁濟堂后面,只不過是買下了后方幾戶連成一片。
經過了兩個院子,譚元裳就見到了胡匡明,他正擺開架勢,在那打著一套緩慢養生拳法。
一見到譚元裳過來,胡匡明皺眉看了幾眼,記憶上涌,隱約升起幾分熟悉感,卻想不起來這人是誰,只是這不凡氣度,應該不是常人。
“師父,這位是京師承天府譚家的人,特地來拜訪您的,哦對了,您叫.”
譚元裳笑著上前一步,恭敬拱手行禮。
“譚元裳,見過胡老先生!”
“譚公!”“譚公?”
胡匡明和弟子一個恍然,一個驚愕。
“人老了記性不好,老夫就說覺得眼熟,原來是譚公親至,快,泡一壺好茶來!”
“唉!”
那老人匆匆走了,不過幾步一回頭,看了好幾眼,這是譚元裳本人?看著也太不顯老了!
要知道譚元裳實際上應該是比師父胡匡明年紀還大的呀!
胡匡明親自去屋中搬椅子凳子,譚元裳也去幫忙,隨后便在屋前坐了下來,很快茶水也到了,還配上了一些茶點。
聊天免不了談及當年嶺東大災的事情,到差不多了,譚元裳才提及真正來意。
“胡老先生,譚希望您這次能隨我一同回京!”
胡匡明皺起眉頭。
“譚公,若是你家中有人生病,胡匡明力所能及自當施救,若是你要我和你回去當你家中私醫,恕老夫不能答應啊。”
譚元裳搖了搖頭。
“自然不是,譚某是希望老先生同我回京,替當今皇上看一看病”
譚元裳語出驚人,不但是胡匡明,就連他身邊跟隨的兩個人也心頭一跳,而譚元裳也繼續說了下去。
“我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去我那的時候也是他難得輕松的時候,登基之后皇上壓力也是奇大,二十年來不敢懈怠分毫,其實吧.如今的大庸不是當年先帝登基時候的困境,他沒必要這么累去年太后逝世后,皇上身子似乎就不太對勁了”
說著譚元裳嘆了口氣。
“皇上的性子我最了解不過了,先帝在世的時候怕他仁弱,實則和先帝是一樣的脾氣,而他比先帝更在意旁人眼光,容易強撐.”
這種話也就是譚元裳等極少數人能說,太后死后就更少了,輕描淡寫的語氣也足見譚家的地位。
“宮中那群庸醫,譚某信不太過,邀請便請最好的醫者,所以便來請您了!”
譚元裳對當年的事也算耿耿于懷了,當年那太醫明明說替穩住了先帝的病,結果他才走先帝就駕崩了,雖然知道怪不得太醫,他也不太信任太醫院了。
胡匡明眉頭緊鎖。
“皇上?譚公可莫要開這種玩笑啊,而且若我去了,太醫院的人如何自處啊?”
“嘿,若是請個名不見經傳的自然不行,但您是胡匡明啊,比不過您也是人之常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