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捕頭回到家中的時候自然時候也還早,家中妻兒正在院中一起剝蠶豆,兒子耳朵靈光,聽到腳步聲抬頭,正好看到父親來到院門前。
“娘,爹回來了,爹回來了,爹爹,您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啊?”
兒子放下手中的蠶豆,沖向了鐘捕頭,伸手抱著了自己的父親,并且順手就去摸他的佩刀。
“唉,這個可不能讓你玩!”
鐘捕頭十分熟練地擋在刀前,然后順手往兒子咯吱窩撓一撓,后者就“咯咯”笑著被父親的“高強武功”給擊敗了。
看著父子在那打鬧,那邊的妻子看著直笑,不過等鐘捕頭走過來,卻也疑惑問了一句。
“相公,你今日怎么回來這么早啊,這日頭還高掛呢?”
鐘捕頭此刻已經解下了腰間的佩刀,走到客廳中將之放在刀架上,輕松避過兒子的背后“偷襲”,將之抱起舉到了頭頂,同時也回答著妻子的話。
“哦,縣衙有點事,我半夜要當值,所以早些回家休息。”
妻子頓時皺起眉頭,關切問一句。
“又是半夜啊?什么事啊?”
“唉,你個婦道人家問這么多干什么,衙門很多兄弟吃住都在縣衙呢,我比起他們舒服多了。”
妻子剝著蠶豆有些心不在焉,鐘捕頭在客廳陪著兒子打鬧,兒子雖小卻嚷嚷著要習武,只不過身體還稚嫩,所以以玩鬧為主。
“唉,那我早點做飯吧,最近咱們縣怎么這么多事啊,改明我得去一趟廟里為你祈福!”
聽到這話,鐘捕頭這才想起來因為自己平日里比較忙,家中一切瑣事都是妻子在操持,包括祭祖祈福之類的事,或許她對一些鬼神之事反而會更了解。
主要是鐘捕頭腦海中的一些個念頭這會揮之不去,急需要和人交流。
“娘子,問你個事,你說人死后變成鬼,對生前的事記不記得清?”
聽到這種小孩子才問的話,端起小竹編的婦人也是笑了。
“那自然是記得的,否則過世的親人長輩怎么保佑我們呢?如何知道是誰祭祀誰燒紙呢?”
“也是.”
鐘捕頭點點頭又補上一句。
“那你說那些個冤死的鬼,記不記得事,能不能明白誰害死了自己?”
婦人白了男人一眼。
“查案子魔怔了?你這說得怪嚇人的孩子還在邊上呢!”
“娘,我不怕鬼!”
“伱懂什么!”
婦人端著蠶豆就進了廚房,隨后去缸中舀水淘米,收拾妥當之后準備把米和蠶豆一起下鍋,而淘米水就裝了起來。
因為捕頭的特殊工作,家中經常會備著一些淘米水,也不用太多,每天做飯的淘米水留一下,第二天換一換就行,能夠洗去一些特別味道。
那邊的鐘捕頭便也走入了廚房,在灶爐前引火,嘴上還是說著剛剛的事。
“我就是問問。”
婦人放上蒸架又擺上一碗臘肉,沒好氣回了一句。
“你沒聽人罵糊涂鬼吊死鬼么?鬼這么多種呢,當然有明白的有糊涂的,不過肯定記著事就是了好了別說這個,聽著瘆人!”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
“爹爹,我來燒火,我來燒火!”
孩子又開始鬧起來,鐘捕頭只好和他一起燒火。
家中安穩休息到了半夜,到差不多的時辰了,鐘捕頭直接就醒了,其實他這半夜也沒怎么睡著。
輕手輕腳起床,沒有驚醒妻兒,隨后穿戴完畢出門。
今晚天依舊很黑,天空難見星月,下午還能見到一些陽光的,這會又是陰沉沉的了,搞不好半夜還得下雨。
回想著薛道人白天所說,鐘捕頭不由心頭微微發緊,那厲鬼比較喜歡雨天出來吧?
等鐘捕頭到縣衙的時候,打更的才剛剛在外頭敲梆路過,時間也才到了子時,縣衙里面值守的人也正好換班。
“嗬捕頭您總算來了”“困死我了.”
“我倒是不困,就是有些怕.”
“哈哈哈,膽小鬼!”
當班和換班的衙役相互說話玩笑,既是提神也是壯膽,隨后鐘捕頭照例帶著人開始在衙門中巡視起來。
一切都是白天就布置好的,只不過今晚的縣衙似乎格外冷,以至于跟隨在身邊的衙役時不時都哆嗦一下。
劉氏的那個院子里今晚卻沒什么人守在外頭,就連薛道人看起來也不在,劉氏和巧兒都在屋中,甚至躺在同一個被窩內,只是顯然誰都不敢睡。
“巧兒,謝謝你陪著我.你說那鬼會來么?”“夫人您別提那個字了,我怕.”
巧兒忍不住抱住了身邊女子。
鐘捕頭走到劉氏屋子的院落外圍,走入那邊一間屋子,一進去就覺得溫暖許多,里面除了有薛道人還有一些同僚。
見到捕頭帶著巡視的兄弟進來,里面的人低聲喊了幾句,不過捕頭卻直奔坐在那閉目養神的薛道人。
“道長,縣衙中一切正常,今晚上應該會沒事吧?”
薛道人睜開眼睛看了看捕頭。
“不好說,不好說,正所謂事不過三,雖非事事如此,但那厲鬼第三次現身定然會更厲害,這玩意可邪得很”
薛道人心中,明知這厲鬼絕不簡單,但他還是不以直接除去鬼物為前提做準備。
“道長,鐘某斗膽問一句,您是要直接除掉厲鬼么,能不能抓住問問事?”
薛道人略顯詫異地看著捕頭,他本就想過一些衙門中有正氣之輩幫忙,只是還沒多加引導,沒想到捕頭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了,那他就反著說了一句。
“問事?嘿嘿,鐘捕頭,凡人有很多官場道理,但冤魂厲鬼可不會顧忌這些,有些事人死了就隨土埋了,一了百了,所以才會有殺人滅口之說,真要問出些什么來,怕是對大家都不好啊.”
殺人滅口,這四個字也是鐘捕頭最在意的四個字,這些年他也不是沒辦過一些重要案件,但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城捕頭,但海玉縣的特殊環境導致了這里的發達,也有許多齷齪之事。
有些事,鐘捕頭心里也算是一直窩著火,常人意義上所謂冷面心熱的人,其實就是鐘捕頭這類人。
正如白日里那位白發老翁所言,正氣郁胸難以舒展,但面對此刻薛道人的話,鐘捕頭還是選擇了沉默,并不多加過問。
時間一點點過去,或許過了半個時辰,或許過了一個時辰,有人已經瞌睡,不少人也精神松弛下來。
“轟隆隆”
天空又隱約響起雷聲,北海郡全郡范圍都籠罩著雨云,海玉縣自然也不例外。
“要下雨了.”
屋中有衙役這么說了一句,仿佛是印證他的話,很快外面就響起“嘩啦啦”的雨聲,而這一刻大家也都緊張起來。
在雨聲之中,那邊劉氏在屋內仿佛能聽到一種特殊的滴水聲,這聲音越來越明顯,以至于壓過了雨聲。
“都是你都是你.”
劉氏驚恐地發現自己動不了。
“巧兒,巧兒——”
劉氏大喊起來,但一同睡在床上的人卻毫無反應,甚至劉氏覺得床都濕了。
“都是你”
聲音仿佛在身邊,并且劉氏覺出面前人似乎十分冰涼,也是這時候,同被子的人緩緩轉過來,是一張七竅流血恐怖臉龐.
“啊——”
劉氏尖叫起來,但叫聲頓時戛然而止,脖子已經被鬼物掐住。
這時候真正的巧兒忽然察覺到不對勁。
“夫人,夫人?您怎么在發抖.”
巧兒伸手去觸碰劉氏,卻發現對方不但身子在抖,身體也變得冰涼,雖然閉著眼睛,但眼皮在飛快抖動,更關鍵的是她的一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
巧兒心中生出強烈恐懼,下意識看看門窗,那邊符咒飄著卻一點反應沒有。
“夫人,夫人您快撒手,快撒手啊,您別嚇我”
巧兒抓住劉氏的手卻掰不開,驚恐之下去摸劉氏胸前的護符,但一入手卻發現那個裝著護符的錦囊已經潮濕了
“啊——來人啊——夫人撞邪了——”
巧兒的尖叫聲傳出,另外院中的人紛紛驚覺,閉目的薛道人更是一下睜開眼睛。
“什么?”“快走——”
連帶薛道人和鐘捕頭在內,一群人一下沖出屋子直奔旁邊的院子,一來到屋前,巧兒已經打開了門。
“怎么回事?”“夫人呢?”“在那!”
薛道人和鐘捕頭第一時間沖到室內,床上和衣而眠的劉氏身體在不斷抽搐,臉上已經泛起青紫色
“好厲害的鬼物!難道是在夢中?”
薛道人說話間已經掏出符咒,朝著劉氏腦門貼去。
白光閃過,劉氏身上炸開一團黑氣,與此同時,門口處傳來凄厲的尖叫。
“呃啊——”
一些門前的衙役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不少人驚恐看向門外,所有人肉眼可見的鬼物已經浮現在外頭,正是巧兒形容過的厲鬼。
“你是害死我了,還我夫君,還我命來——”
厲鬼想要沖來,但此刻門窗上的符咒已經起作用了,怨氣與符光碰撞,一時間外頭的風雨也更加瘋狂詭異。
鬼物不斷沖撞屋子,風雨也變得更加劇烈,恐怖之中也透著一種混亂感。
薛道人的道袍都被吹得不斷擺動,門窗上的符咒一張張飛走,一些衙役被嚇得不斷后退,只有鐘捕頭拔刀而出不斷向前,但也得用一只手擋風。
“娘的,這東西怎么可能有這么強的道行!”
薛道人都忍不住爆粗口,心中聯想到龍鱗卻也無暇多顧,他本存著困住鬼物的想法,如今卻怕是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給我開!”
雙手掐訣施法,薛道人指向兩邊,幾道特殊的符咒從院子的各個角落升起。
唰唰唰唰
四方來符光芒齊現,編制出一張特殊的大網。
“啊——”
那厲鬼被光芒罩住,卻仿佛有一種蠻力,周圍的雨水仿佛變得粘稠,不斷沾染那種法光。
“不好!”
薛道人,大喊一聲,心中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強,這哪是鬼啊,或者說不是純粹的鬼,反而更像是妖啊!
而且它的力量比想象中強得多,或者說變強的速度快太多了!
可是現在明白這一點已經晚了!
底牌提前發動,薛道人咬破左右食指,分別在兩只手掌上虛畫符咒,隨后雙手左右向上托舉,同時大喊出聲。
“金雞報曉——”
一道原本放在屋外廊柱上端的符咒浮現,上頭畫著一只大公雞。
但此刻符咒還沒綻放光芒,那股粘稠的水就已經提前纏上了符咒,符咒上的那只大公雞竟然好似陷入泥濘,拍打著翅膀不斷撲騰著想要逃脫
完了,完了.要交代在這了!
忽然間,一聲雞鳴響起。
“喔哦哦——”
這聲音是在縣衙之外響起,卻擁有極強的穿透力,直接傳遍整個縣衙,甚至傳遍數條街道和周邊居民坊。
與此同時,縣衙里面的人好似錯覺般看到天光亮起,緊接著就是鬼物的慘叫。
“啊——”
就像是烈日灼燒一切邪祟,原本薛道人布置的符網也重新亮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