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怎么個救法?”
神谷川不再保持逼近鹿野屋雪乃的姿態,稍稍離她遠了些,但眼神依舊充滿了玩味和好奇。
同時,右手始終掩在長大衣下,握著報喪女妖的槍柄沒有放松。
“就是……就是。”看到面前的男人和自己拉遠了距離,鹿野屋稍稍鎮定下來了一點,“我說了你可別不相信,我很認真的。”
“嗯。”
“我不是在嚇你啊,傍晚的時候,我一看到你就注意到了。你被邪靈纏上了,你身上有不詳的氣息!”
小jc擺出認真的表情來,說得煞有其事。
“哦?”神谷川沒忍住,咧嘴笑出了聲。
而他的反應,則被鹿野屋視作是輕蔑的表現,引發了這個女孩的不滿:“我就知道你不信我。可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是騙子,也不會向你要錢什么的!”
“不,我信。”神谷川將放肆的笑意收了收,“既然我被邪靈纏上了,該怎么辦呢?”
“誒?”鹿野屋雪乃很顯然沒有想到神谷會這樣講,遲疑了一陣子,語氣變得不確定起來,“總之就是快點離開大栗島,然后去青森縣找個大的神社或者寺廟參拜一下之類的吧。”
“為什么要快點離開?”
“因為這個島上不安全。而且如果你是容易招靈的體質,那對你來說就更不安全了。”
“為什么不安全?”神谷川從這假小子的話里面聽出點意思來。
“哪有這么多為什么,總之你得快點離開。還有,中古婆婆跟我說你是個研究民俗妖怪學的大學生,來大栗島上是為了研究這里的赤魟大人。我勸你別研究了,真的會有危險的,快點走吧——那個,那個,抱歉。我向中古婆婆打聽你的隱私,沒有惡意的。”
“沒事,我不在意。跟我說說赤魟大人吧?”
“都說了很危險,讓你不要研究了。你果然就是不相信我。”鹿野屋再次不滿道。
神谷松開報喪女妖,右手伸進兜里,轉而去握一千銀針。
對普通人特攻,但面對怪談或者具備超凡力量人類則無用的小銀棍,這一次沒有發熱。
它啞火了。
“話說,你是怎么察覺到我被邪靈纏上的呢?”神谷川轉換了話題,試圖和面前的jc繼續交談下去。
“這個啊……”
可能是為了讓自己的話跟具備說服力,鹿野屋雪乃打開了自己的提包。
她從里面翻翻找找,摸出一條吊墜來。
吊墜看起來是銀質的,一頭是彎弧月亮的樣式,另一頭掛一塊長條的白水晶。
這不是普通的吊墜。
神谷川從上面感受到了一點超凡力量的波動,估計讓《怪談物語》來鑒定的話,高低會給個[優良]的道具評級。
“這個是我的靈擺。”鹿野屋這樣介紹道。
說著,她提住靈擺彎弧的那一頭,讓其自然下垂。
只見末端的白水晶開始微微晃動,搖晃了一陣子后,開始自動逆時針轉圈。
鹿野屋又將靈擺湊近了神谷川一些。
靈擺晃動的更為厲害,逆時針轉動的頻率也加快不少。
“靈擺對你有反應。先說好,我沒有動手腳,你看我的手都沒有動的。是你身上有邪靈的氣息,才會這樣子。”可能是怕是神谷不愿意相信,鹿野屋這樣強調道,末了還補充一句,“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是一個通靈者。真的,相信我。”
“呵呵,我信。”
神谷川笑著朝她點點頭。
一千銀針沒有對鹿野屋起反應,說明她多多少少是有點超凡力量在身上的。
“你信就最好了!”鹿野屋笑起來,被人認可似乎讓她很高興,“難得你這么聽勸,我本來還以為你會把我當成騙子。那你快點去中古婆婆那里休息,明天就坐渡輪走吧。”
“不,我不會走的。”
“為什么?都說了這島上有危險了。”
“像你剛才說的那樣,哪有那么多為什么。”神谷川用一種哄小孩子的語氣繼續道:
“我也是有我自己理由的,要不這樣吧。你把我剛才問你的問題回答了,我也把你現在的問題給回答了,怎么樣?”
“你!”
鹿野屋氣惱,沒有接神谷的話。
看來哄小孩子是失敗了。
她顯然不太愿意和神谷川談論島上事情的更多細節。
過了幾秒鐘,鹿野屋似乎是做了什么決定,蹲下身子,打開提包又從里面摸索了一陣子,這一次拿出了一副牌來。
在她掏提包的過程中,神谷川微凝起眼眸瞥了一眼。
看見她的包里還放了不少紙張,看起來像是手繪的畫稿。
繪畫的內容看不完全。
但第一張上面,好像畫了一個成熟女性和一個小男孩,正面對面緊緊相擁。
這是畫的什么溫情故事嗎?
媽媽和兒子?
鹿野屋左右張望了一下,將提包合攏。
神谷川也同步收回視線。
鹿野屋將提包平鋪在地上,隨意洗了洗手里的那一疊牌,然后將牌置于提包上面,朝著神谷川招手:
“什么都不要想,從塔羅牌里抽一張。”
“這是要干什么?”
“占卜啊,占卜。我是勸不了你了,也不能把你按進明天的輪渡里。如果你非要待在這里的話,我幫你看看接下來的運勢。”鹿野屋頭都沒抬,“抽一張,就一張,我們就用最簡單的方法來。不收費的,快點。”
“好。”
神谷川發笑,但是配合地也蹲下了身子。
心說這jc會的還挺雜,而且全是舶來技術。
他抬手,隨意從牌堆里抽了一張。
這幅塔羅牌上沒有什么能量波動,就是普通的凡物。
“給。”
神谷川將自己抽出來的牌遞給鹿野屋。
“我有一種感覺,這次占卜的結果會非常準。我玩了這么多年的塔羅牌,頭一次有這么強烈靈感暴增的感覺!”鹿野屋將牌接下,表情略顯興奮。
“為什么這么說?”
“通靈者的直覺啦!”
神谷川抽出來的塔羅牌牌面,上面畫著一個輪盤。
輪盤之上是象征著天使的斯芬克斯,下面是魔鬼。四周圍繞著象征命運中的各種環境遇到的女神、天鵝、毒蛇等。
塔羅牌中的第十張,命運之輪。
“逆位的命運之輪。”
鹿野屋微微皺起眉頭來,將塔羅牌拿在手里感受了一會,嘗試做解讀。
“你的命運如同命運之輪在塔羅牌里不停轉動,時好時壞,是一種公平的循環。命運之輪或許會在你喜歡的角度停下來,也可能在你不喜歡的角度停下來。”
“不管你愿意與否,命運就是這樣無情的。生命本身就處在不斷的變化之中,你的生命注定充滿了挑戰和刺激。”
“輪盤逆位,說明你以后會遭遇許多挫折。你的前途是看不盡的荊棘,但堅持過去的話,就會是平坦大道。”
鹿野屋雪乃照本宣科,毫無變通地說了一番。
在眼下簡陋的街巷,昏暗的環境中,這家伙蹲在地上一臉認真做占卜解讀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好笑。
“聽明白了,否極泰來,逢兇化吉是吧?我這趟大栗島旅途,最終會平安無事,并且收獲滿滿?”
“你怎么這么樂觀啊!逆位的命運之輪也說明你一不小心就可能萬劫不復好嗎?沒準你還沒等到化吉,人就先在兇險里沒了呢?”
鹿野屋抬頭反駁神谷。
“凡是都要往好的方面看嘛。”
“麻煩。我是不想再管你了,總之占卜也幫你做了。你要是還不愿意離開,就自求多福吧。”
“那謝謝你?對了,你大晚上在這里,是在等什么人嗎?”
“呃……!這和你沒有關系的吧?反正你快點離開啦!”
鹿野屋搖搖頭,將塔羅牌收起。
神谷川只是朝她笑笑,沒有再多說什么。
這個jc,可以確定是有一些常人所沒有的本事在身上的。
譬如,能看見神谷身上的“邪靈氣息”,估計就是感受到了神谷手下怪談式神們的氣息。
不過……
神谷川又朝著鹿野屋雪乃的右肩上看去。
在那里,小小老頭mini正端坐著,朝著神谷一臉無奈地攤了攤手。
“小小老頭的身外身,從傍晚的時候,就跟在鹿野屋的身邊了,但她好像完全沒發現啊。雖說,小小老頭是我手下最擅長隱匿氣息的那一類,但果然這個jc是個半吊子通靈者吧?有點本事,但不多……”
神谷川這樣想道。
不過也沒有完全下結論。
不排除鹿野屋察覺到了小小老頭mini的存在,但是假裝不在意。
要真是這樣的話,這小jc在神谷心目中的評價就又要再上升幾個點了。
“另外……”
神谷川微微縮起眼童,黑色的童孔變得深邃起來。
他和鹿野屋雪乃不一樣,望煞探靈完全不需要借助靈擺這樣的道具。
進入這種“明察秋毫”狀態,神谷川能看見鹿野屋的身上沾染著一些邪祟氣息。
這些氣息不屬于小小老頭。
很澹薄,像是黑紗一般,粘在鹿野屋雪乃身上飄動。
“和剛才我在街巷上看見的怪談氣息有些像。鹿野屋和那個實力不太弱的不知名怪談之間,可能存在著什么聯系。她今晚出現在這里,很大概率是在等那個怪談吧?”
神谷川這樣想道。
但嘴上卻是說著:“那我就先回旅館休息了。你一個小女孩,大晚上不要在外面待太久哈。”
“快走吧你,真是的,不識好人心。”鹿野屋甩動耳畔的短發,“雖然我知道你不會聽,但你最好真的明天就離開這里。”
“知道了,知道了。”
神谷川朝她擺了擺手,轉身離開。
他徑直回到了“中古家”旅館,進入二樓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后,又一次掏出了鳧鳥銅配。
“阿巴嗚唧!”
小小老頭的本體順應召喚現身。
“用你的分身繼續跟著那個叫鹿野屋雪乃的女孩。島上的事情,她肯定知曉一些,不過對我還有防備,不愿意講。”
“另外,那個女孩背后應該有一個強大的怪談,目前還不能確定是不是赤魟大人。嘶……她跟我強調說,不要繼續研究赤魟大人,會有危險。所以,我感覺她背后的那個怪談可能不是赤魟,而是其他的。”
“鹿野屋看起來完全是個半吊子,也不像個危險人物,但她背后的怪談不好說。”
“而且可能像我們注意到鹿野屋背后的存在一樣,她背后的東西說不定也已經注意到我們,并且在觀望了。后續,我說不定可以通過鹿野屋和她背后那一位做接觸。”
“能接觸上的話,這個島上的情況大概就能明了,但我是這個島上的外來者,現在不要操之過急比較好。”
“你的分身什么時候該近距離觀察鹿野屋,什么時候該遠離一點,給她和她背后的那一位一些空間……這個由你自己做把控。”
神谷川對著小小老頭這樣說道,也順便為自己分析了一下眼前局勢。
“阿巴!阿巴!”
小小老頭握拳錘了錘赤裸的胸脯,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奇怪了,明明說好今晚來淺川家看看情況的,為什么沒有現身找我呢?是不是因為那個‘逆位命運之輪’在附近的緣故?”
鹿野屋雪乃提著包,滿臉疑惑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很顯然,她今晚沒有在街巷上見到想見的對象。
這時候,小小老頭mini已經不在她的肩膀上。
鹿野屋家在大栗鎮的中央位置,她和爸爸住。不過這些天,爸爸出海捕魚去了,家里只有她一個人。
jc通靈者掏出鑰匙,打開家門,就在自家的玄關處,看到了一個很奇特的東西。
那是一尊地藏像,圓頭圓腦,脖子上圍著一條紅色綢巾。
就那樣突兀的立在玄關處,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綢巾的末端無風自動。
“八尺大人!”
鹿野屋雪乃喜悅起來,連鞋都來不及換,就迎了過去。
從地藏像邊上,一道白色的高大身影緩緩立起,占據了整個玄關。
變成戴白色圓帽,黑直長頭發,身穿白色吊帶連衣裙的女性樣子。
八尺女。
也被稱為稱八尺大人,或者八尺樣。
日本著名的都市傳說,且與歐美知名傳說瘦長鬼影有諸多相似之處。
所以,有時候也被認為是瘦長鬼影怪談傳入日本后,經過娘化和二次加工產生的新興輿論怪談。
如果要算親緣關系的話,某種意義上可以看作瘦叔遠在東洋的妹妹?
跟名字“八尺”一樣,八尺女被統一描述成一位身材高大的女性鬼怪,喜歡發出的“popopo”的怪笑。
在有些故事里,被塑造成用美貌魅惑并專吃小孩的邪惡怪談。
也有一些故事里,八尺大人的故事更為成人向,是熱衷于誘惑,并且奪取男童童貞的色欲怪談。
傳說,八尺女本被封印于利用地藏王廟設置結界的土地,封印遭破壞會導致她再度現身作祟。
“八尺大人,您去過淺川家了嗎?”
鹿野屋雪乃似乎和八尺女的關系特殊,語氣之中透著親近。
“一份。”
八尺女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白帽帽檐,朝著鹿野屋笑道,嘴角的紅色美人痣嫵媚,聲音溫柔如向戀人唱誦的小夜曲。
因為在房間里的緣故,八尺女盡可能彎下了腰。
這個迫不得已的動作,讓她巨大的身體顯得更為前凸后翹,高開叉的長裙搖晃,裙下顯露出大片細膩且很具肉感的白色。
“我知道,我們約好了的。”鹿野屋雪乃仰起頭,滿臉認真,“已經在畫了,在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