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佩特森有點迷茫,在泰西各種關于大明皇帝奇奇怪怪的傳聞中,并沒有大明特別慷慨的傳聞,大明皇帝索要幫助的報酬,是理所應當的,伊萬迷茫的是,他不知道能付什么樣的報酬。
大明皇帝已經為蛔蒿付過費了,格外恩厚的賞賜和友邦的待遇,這個友邦待遇不是口惠而不實,比如得到了友邦待遇后,羅斯商人,可以在里斯本獲得大明的商品,即便是非常艱難。
羅斯國和奧斯曼的沖突,并非單純的為了東羅馬帝國的皇帝位而戰爭,而是巨大的利益之爭,如果羅斯國能夠獲得這個皇帝位,并且擊敗奧斯曼,那么就可以從黑海出發,通過黑海海峽,抵達地中海。
黑海海峽就是羅斯國的咽喉,為了不讓奧斯曼扼住命運的咽喉,戰爭就無可避免。
因為沖突的原因,羅斯國無法通過黑海、地中海進行海上貿易。
羅斯國想要海貿,其實還有一條路,就是北方航線的波羅的海,從圣彼得堡出發的商船,只要丹麥和瑞典同意,羅斯國的船就可以順利從波羅的海進入大西洋,但羅斯國在北方要面臨‘波羅的海之墻’,瑞典在不同的地方設立了重重關卡,抽取重稅。
這就是讓伊凡四世非常惱火的地方,明明擁有良港,卻因為航線上的咽喉被人拿捏,無法海貿獲得任何的利潤,沖突不可避免,但自始至終,都沒能徹底解決這些麻煩。
嘉靖三十三年,英格蘭的冒險家錢塞勒從倫敦出發,從東北方向抵達了羅斯國的北方白海,抵達城市阿爾漢格爾斯克,錢賽勒在同年抵達了莫斯科,拜見了伊凡四世,伊凡四世準許錢賽勒在羅斯國自由通商。
嘉靖三十四年,位于倫敦的莫斯科商人冒險聯營公司成立,獲得了英格蘭女王的準許,一個一百六十人的莫斯科公司成立,這些倫敦商人,將來自大西洋的貨物運到羅斯國,從羅斯國帶走蜂蜜、魚油、毛皮、木材和大量海軍軍需物品。
北方航線被開辟了出來,并且穩定運行了五十多年,航線完全成熟。
即便是很難,羅斯國依舊可以通過友邦待遇獲利,大明已經為蛔蒿付費,現在伊萬·佩特森再請求大明幫助,必須要付出足夠的報酬。
“我不知道能給陛下帶來什么回報。”伊萬十分老實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并不清楚大明的需求,但他希望獲得大明的幫助。
“我們都腳踏實地一些,無緣無故的幫助,就像是鏡中月水中花虛無縹緲,朕希望你能多帶一點類似蛔蒿這類的作物到大明來。”朱翊鈞說起了自己的條件,更多有用的農作物。
那些長遠的未來,不必過早的提及,大明沒有重開西域,過早的提及政治和軍事的合作,沒有必要,還是看向腳下的土地,讓大明百姓吃飽飯才是正事。
朱翊鈞看著伊萬有些迷茫的神情說道:“大麥、小麥、燕麥、甜菜、牧草都可以。”
“偉大而英明的陛下,大明幅員遼闊,物華天寶,無所不有,這些大明已經存在了。”伊萬·佩特森提醒陛下,這些農作物大明都已經存在。
“朕要育種,你帶來就是,朕自有用處,只要能帶來各種各樣的種子就好。”朱翊鈞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的目標不僅要有,而且還要好。
朱翊鈞要這些不是無的放矢,農作物育種對大明很重要,比如:因為水肥出現,施肥反而導致了小麥的減產,因為施肥導致植株過高,風雨讓麥田大規模伏倒造成了減產,大明需要矮化小麥,增加小麥的抗伏倒能力。
比如甜菜,大明的甜菜品種單一,塊莖瘦小、含糖量不高,李時珍編纂的本草綱目,將甜菜認定為一種藥草,如果能夠人工選育出含糖量更高的甜菜,那么北方就可以獲得價格更低的糖。
賣笑的不如賣藥的,賣藥的不如賣糖的,賣糖是一件很賺錢的買賣,甚至等重的利潤,只是稍遜于阿片,甘蔗可以制糖,可眼下的甜菜并不能制糖,因為塊莖的含糖量太低了。
甜菜的原產地正是波羅的海的瑞典,羅斯國有各色品種的甜菜,這些甜菜生活在高緯度地區,抗寒能力極強,大明的育種一直在進行,從未停止過。
朱翊鈞對寶歧司是有執念的,這種執念,就像是人要吃飽飯一樣的根深蒂固。
“謝陛下!”伊萬·佩特森沒有讀過天擇論、人擇論,對于大明要各色種子的目的,并不能深入理解,但只要大明有需求就好。
大明的需求真的非常好滿足,一些種子而已,燒殺搶掠的時候,給陛下順便帶一點就好。
“陛下,我的家鄉有一種牧草,叫紫根草,這東西很結實,無論是酷熱還是嚴寒,都可以茁壯生長,也不是很挑地,一年能割一茬,種下就可以每年收獲,不知道陛下是否需要?”伊萬·佩特森忽然眼前一亮,他想起了一個東西。
這東西,他的農奴大量種植,就是用來喂馬,既然種的哪里都是,自然是有些優勢。
“哦?產量如何?”朱翊鈞十分感興趣的說道,他敏銳的把握關鍵信息,這個叫紫根草的東西,不挑地。
大明在綏遠種植了很多的牧草,但黃土高坡的黃土十分的貧瘠,很多牧草的試種,都是有些困難,甚至部分鹽堿地都能種的草,在黃土上,都難活,光禿禿的黃土高坡,不僅僅是因為人類活動的砍伐。
越多的牧草,越多的嘗試。
不挑地,這對大明而言是個極好的消息,只有先把草種上,慢慢才能種樹,恢復黃土高坡的植被,黃河才能徹底治理。
綏遠總督潘季訓說過,束水沖沙,是治標,治本還是要治理黃河流域的水土流失。
“產量看施肥吧,尊敬的陛下,我說不清楚產量如何,總之就是產量很大就是了。”伊萬·佩特森有些尷尬的說道,種地都是農奴在種,伊萬·佩特森只是知道有這種作物,他又不種地,具體細節,他就不清楚了。
“帶過來就是。”朱翊鈞這才鄭重的說道:“看在蛔蒿的面子上,朕可以給你兩百把鳥銃,二十把平夷銃、二十門虎蹲炮,兩千斤的火藥,足夠你發動一次宮廷政變了,殺死你的政敵鮑里斯了。”
“宮廷政變,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最高人數不要超過八百。”
八百是個歷史一再證明過的數字,超過八百人,就不是一個人能夠直接指揮的規模了,宮廷政變,不是朱棣打江山,再犁一遍,用不了那么多人,只需要殺死鮑里斯,把國王請出來,那些忠誠于國王的人,自然會聚集在王旗之下。
比如奪門之變。
朱翊鈞和伊萬佩特森聊了許久,伊萬佩德森離開了觀龍亭。
其實羅斯國的矛盾,非常容易理解,就是軍事新貴族和波雅爾(大貴族)之間的新舊更替的矛盾,舊貴族不甘心失去自己的利益和權力,而軍事新貴族,希望獲得更多的利益。
爆發于隆慶六年的莫洛季戰役,伊凡四世連首府莫斯科都丟了,奧斯曼人把莫斯科付諸一炬,為了報仇,伊凡四世只能啟用更加能打的哥薩克人,將更多的利益分配給軍隊,這種矛盾在伊凡四世還活著的時候,沒能妥善解決,留下了極大的隱患。
這種矛盾,是只有徹底殺死對方才能結束的生死斗爭。
伊萬殺死了鮑里斯,國王就能順利掌握權力了嗎?伊萬這些新貴族,殺死波雅爾這些舊貴族之后,自己就會變成波雅爾,繼續架空國王。
這個國王,仍然是那個提線木偶的存在,朱翊鈞并不打算深入干涉羅斯國的內政,他付報酬,伊萬帶來更多的種子,方便大明育種和培養新的農作物。
“陛下,大司徒和少司徒已經到了。”馮保提醒陛下,仍有大臣需要接見。
“宣。”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圣躬安。”王國光、張學顏俯首見禮,他們這次來,自然有大事要說。
“坐。”朱翊鈞從袖子里拿出一本奏疏,面色凝重的說道:“戶部的意見是要加關稅?是要對西班牙進行對等報復嗎?”
費利佩二世的特使佩德羅·費爾南德斯,以降低大帆船白銀數量、加高關稅、禁止大明棉布進入西班牙為條件,希望能市場換技術,被大明皇帝直接否決之后,佩德羅提出了另外一個人才換犯人的想法,目前內閣擬票,大多數都是贊同的。
畢竟失去一個龐大的市場,對大明開海大業不利。
西班牙不加的關稅,大明來加!也省的西班牙叫喚了。
“是普遍增加關稅,而不是對西班牙的對等報復,無論西班牙是否要對大明增稅,大明都有自己的步調。”王國光趕忙解釋道:“這次泰西來使,并不是戶部形成部議的主要原因,當然有這部分的原因。”
“將6的關稅增加到13,是為了大明的長治久安。”
大明對西班牙所號稱的日不落帝國已經有了全面的了解,占領了一些港口,以搶劫為主的殖民地,算不上是實土郡縣,頂多算是羈縻之地,若是把定義稍微放低一些,大明也是日不落帝國,畢竟安東尼奧的確是大明冊封的國王。
日不落帝國的決策,對大明國朝決策的權重有一點,但是并不高。
大明再次偉大,有自己的步伐,而不是等著泰西出題,大明做題,大明是當下世界的天朝上國,是世界的科技中心、文化中心、經濟中心和貿易中心。
張學顏拿出了一份清單,十分鄭重的說道:“陛下容稟,這次增稅是普遍增稅,就是大明已經取得了獨占地位的商品進行增稅,目前鐵器、棉布、茶葉、瓷器這四大項,全都要增稅到13,對一些奢靡之物,比如絲綢、珠寶、玉石等物,增稅至30,這就是戶部的決議。”
“相應的對舶來糧、魚油、糖、銅料、木材等物,進行減稅,這些原料大明需求極多,稅率從6降低到了3,舶來糧甚至要降低到零,以防止大明糧食不足,導致的各種動蕩問題。”
張學顏詳細的解釋了下戶部的政策細節,不是說直接把關稅一起拉高,而是有增有減,對大明需要的貴金屬、糧食,進行普遍的降稅,鼓勵進口,對大明具有獨占壟斷地位的商品,增加關稅,來增加利潤。
“陛下,大明之前為了鼓勵出海,把關稅定的太低了。”王國光再次強調,大明不分貴賤,所有貨物都是百值抽六,也就是6的關稅,是極低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擴大海貿規模。
這次增稅,與其說是增稅,不如說是鼓勵開海政策的結束,豬養肥了要宰。
朱翊鈞打開奏疏說道:“奏疏里說的很明白了,朕自然也看懂了。”
“開海十四年以來,大明各個航線已經開辟成熟,已經成功的占領了市場,取得了支配地位,而大明腹地也因為惡性競爭,導致利潤低于預期,所以增稅,是為了減少惡性競爭。”
“大明是整個世界的關稅洼地,這種低關稅,是符合當時大明國情的,畢竟禁海了快兩百年了,完全開海需要鼓勵,而現在,低關稅,實際上是補貼了夷人,增稅符合現在大明的國情。”
低關稅,是鼓勵外貿型產業鏈的成熟,增加制造業,而制造業制造出各種商品,出口海外,實際上拉動了外需,朝廷低關稅,沒收到的銀子,實際上給了海外,降低了海外消費者的購買成本,刺激海外市場成熟。
而關稅正常化,則是為了讓更多商品流入大明,在競爭中降低價格,拉動內需,增加對內的分配,戶部的奏疏解釋的非常明白。
“提高關稅,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大明的部分鐵冶所已經出現了女工,這些重勞力的工種,女工的出現,已經表明大明工匠已經不夠用了,而且短期內,很難有較大的改善。”王國光詳細的解釋了其中的邏輯。
工業人口不夠用了。
鐵冶所、煤窯里面出現了女工,代表著工匠數量不足以支撐大明的制造業再這么無序的擴張下去了,加高關稅,限制制造業的擴張速度,防止因為手工制造業吸收了太多的工匠,導致農業出現問題。
“陛下,大明在海外市場占據了支配地位,增加關稅,貨物增加價格,并不會影響到出口的規模。”王國光十分鄭重的說道:“大明需要海外的白銀流入,緩解大明錢荒,增稅的貨物,主要因為商品優勢擁有的支配地位。”
“王次輔怎么說?他現在可是工黨黨魁,要充分考慮工黨的意見,不能因為聚斂,就傷害到工匠的集體利益。”朱翊鈞倒是認可增稅,但也要詢問工黨態度,王崇古作為工黨的黨魁,要綜合各方的意見。
張學顏的表情十分奇怪的說道:“王次輔說,有些人,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大洋上的商船上,貨物全都是來自于大明,已經到了這般地步,仍然在惡性競爭,該賺的錢不賺,不該賺的錢死命的賺,是時候敲打一下這些門里橫鬼了。”
該賺錢的錢不賺,說的就是海貿中,不斷惡意壓價,在五大市舶司都比較明顯,為了搶奪市場,可勁兒的給夷人降低價格,因為可以直接獲得白銀。
而不該賺的錢死命賺,說的是大明不愿給大明工匠們足夠的勞動報酬,分配極少,可勁兒的壓縮人力成本獲取利潤。
門里橫鬼,說的就是關起門來,在大明腹地耀武揚威、內殘外忍的大明工坊主和海商們了。
“對各種商品進行關稅調節,就是朝廷之前調整出口和產業的工具,這是一把好刀,但關稅調節這把刀不能濫用。”朱翊鈞認可戶部的想法,但是這把刀如何使用,該制定出基本的律法來,必須要有一個參考的條件,不能像洪武年間的大明寶鈔一樣的濫用。
“陛下所言有理,戶部也擬了一個暫行的章程,隨著實踐進行調節。”王國光拿出了一本奏疏,戶部部議自然不想這把刀被濫用,一旦濫用代表著這個工具完全失效,這意味著戶部權力的丟失。
戶部已經失去了鑄幣權,現在鑄幣被兵部、工部牢牢掌控,戶部只能撿一點殘羹剩飯去吃,就是對海外發行寶鈔,這讓戶部如鯁在喉。
關稅調節標準,其設計比較簡單,大概而言,就是該項貨物大明占據世界貿易總量七成以上,則增稅;當該項貨物大明占貿易總量不足五成的時候,則減稅。
不足五成,則意味著該項貨物,大明不占據支配優勢,減稅增加競爭力;
超過七成,則認為該項貨物已經占據了支配優勢,增稅增加利潤。
而估算某件商品的世界貿易貨物總量,則是由五個市舶司、四個海外總督府市舶司、里斯本貨物進出口數據進行推算,若是能夠獲得倫敦、塞維利亞這兩個地方的數據,則會更加準確。
朱翊鈞和戶部尚書仔細聊了許久,確定了這次的增稅。
“朕呢,就是比較擔心,不管就亂,一管就死,大明這會兒突然調高關稅,恐怕,咱們大明的這些海商們,又要喋喋不休了。”朱翊鈞說起了自己的擔心,大明增加了關稅,又有人要號喪了。
張學顏十分肯定的說道:“陛下,這好辦,他們要是嘴上說說也就罷了,如果非要付諸于實踐,對抗朝廷的政令,其實也好辦,直接不給民間船引,所有的貨物,都在市舶司,由市舶司統一定價,統一采買,由大明控制的五大遠洋商行販運出海。”
“省的他們去海上冒險了。”
到那一天,海商們就回想起被禁海令支配的恐懼了,就知道珍惜當下開放氛圍了。
大明朝明公們,大部分都是極端保守派,對于朝廷當下的一些政令,其實不是那么的認同,既然有人要抗命不遵,那就直接倍之,從開海轉向永樂年間的吃獨食,完全的官船官營。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說道:“朕還是不希望走到那一步,下章王一鶚、申時行、王家屏等人,告訴他們,一定要跟海商們講清楚其中的關鍵,講明白為何要增稅,同時,各市舶司要進行對各種貨物的價格進行協商,確保利潤。”
萬歷十四年,大明朝結束了長達二十年的低關稅,將關稅增加到了13,朱翊鈞本來以為會反對意見如同滔天之浪,罵大司徒和少司徒是聚斂佞臣等等,反對政令。
但朱翊鈞一本奏疏反對的奏疏也沒收到,甚至連民坊雜報都沒有討論的聲音。
申時行在奏疏中匯總了各個商總的意見,告訴了皇帝陛下無人反對的原因。
即便是加到了13,大明依舊是整個世界的關稅洼地,這是不爭的事實。
大明海商整天風里來浪里去,對泰西各大總督府的關稅,那是再清楚不過了。
這些總督府,僅僅是明面的關稅,起碼都是30以上,私底下要給的賄賂,要看你的武力值,武力不夠,直接百分百,連人帶船都給你劫了。
大明皇帝收了十四年的關稅,水師都擴軍到了十三萬軍,大明遲遲沒有增加關稅,搞得海商們都有點心里打鼓,皇帝陛下這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許多海商心里,都拿不準,覺得朝廷打算豬養肥了直接宰。
占據支配地位的商品,也才加到了13,相應的還有一些原料的減稅,這對海商而言,是完全可以接受的,至少皇帝還準備可持續性竭澤而漁,而不是吃獨食,也不是直接殺豬,這是好消息。
其實大明的海商們也陷入了一種困境之中,誰都不敢率先漲價,一旦自己漲價,對手不漲價,自己就會失去市場,就會在競爭中落敗,所以,寧愿利潤低點,也要維持好市場的占有率,都想漲價,但大家都不敢想漲價。
現在,朝廷出來主持價格的協商,這就讓事情出現了轉機,這朝廷、皇帝就是價格協商的擔保人,一旦有人違反了協商價格,那就是不給皇帝面子,等著他倒霉就是。
漲價,大家會獲得更高的利潤。
“咦,居然是廣州造船廠最先營造出了銅包木的船只來。”朱翊鈞看著擺在桌子上的模型,嘖嘖稱奇。
朱翊鈞面前的模型,是一只雙桅的水翼帆船,雙桅一個主桅,一個控制方向的副桅,同時配有各種用于導航的六分儀、指南針、象限器、分度儀,這些儀器集成在了一個工作臺上,還有了操控尾舵的輪盤。
而這只水翼帆船最讓人驚喜的就是,它是銅包木制作而成。
銅皮夾板船的技術不是難點,配套產業落地才是難點,銅料主要用于鑄造萬歷通寶了,所以銅包木是非常奢侈的。
南衙的龍江造船廠、松江府新港造船廠、福州造船廠都在做,但都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做成,在大明,銅料過于昂貴了些,用銅包木船只成本投入過于巨大,讓銅皮夾板叫好不叫座,都知道好,但都不舍得做。
最終廣州造船廠率先拔下了頭籌,目前的一些小型船只,水翼帆船、戰座艦、二桅貨船都已經有能力生產。
而南衙獲得大明皇帝重注投資之后,在五月末傳來了喜訊,南衙已經建成了整個大明最大的酒廠,從熏、發、制、釀、蒸、桶裝窖藏等全產業鏈建設,已經順利投產,預計年釀酒兩千大桶以上。
一大桶為1700斤,一年能生產國窖340萬斤,番薯瓤要做飴糖,國窖是制作飴糖剩下的番薯渣滓、甘蔗渣滓釀造,經過蒸餾得到的烈酒,不好喝,但有大用。
“這好像也沒多少啊。”朱翊鈞簡單的算了算,也就兩千噸的樣子,放到后世只能算是中型酒類企業,年產五萬噸以上的酒廠,才能稱之為特大型酒類企業。
“陛下,按照戶部對里斯本貨物集散計算,泰西一整年也就釀300萬斤的酒,大明一個酒廠就釀出來了。”馮保提醒陛下,這340萬斤看起來不多,那是在大明,放到泰西已經等于整個泰西的產量了。
泰西的蒸餾酒產量十分好計算,目前泰西就只有尼德蘭地區有完整的蒸餾酒產業,每年產量多數都用于貿易,只有兩成會給英格蘭、本地商船水手使用。
烈酒在海上是剛需,一單位的蒸餾酒,兌著兩單位的水喝才不會生病。
用于航海使用的酒,一般都是二次蒸餾,酒精濃度能達到60以上,除了酒味沒別的味兒,風味物質全都被蒸餾了;而本地售賣的酒,一般都是單次蒸餾,酒精度數一般在50以下,保留更好的風味。
南衙龍江酒廠,只做二次蒸餾。
“倭國對朝鮮再次增兵了三萬人,由羽柴秀吉率領。”朱翊鈞看著面前的塘報,面色凝重的說道。
這次增兵的地方,在仁川,水師上岸后,在仁川進行了布防,現在整個仁川有六萬倭寇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