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恩收起齋藤道三的親筆手書委任狀,站起身來的同時,那靈活而恐怖的大腦也開始運轉起來。
但是在獵魔人站起來的同時,卻看見了對面小餐桌上,來自半妖美人那清冷中帶著懵懂的歪頭注視。
帶著一股超乎人類的飄忽美感,冷色皮膚的阿秀,那雙湛藍的眸子盯著藍恩。
“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嗎?”
本來應該是跟所有人都交流困難的啞巴,但是藍恩卻很輕松就能讀懂這個單純又漂亮的半妖的心思。
“大可以放輕松點,阿秀。”藍恩走到她面前半蹲下來以玩笑的語氣說著,即便如此也仍比跪坐的阿秀高很多。
“嚴格來說,你才是這座城的公主大人,我可是在替你看家啊。你在這里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做什么.都可以?這里是.我的家?
理解不了。也適應不了啊。
阿秀的頭又疑惑的歪了歪,只不過這次換了個方向。
藍恩無奈的嘆了口氣:“還真是‘落難公主重回城堡’的劇情啊.不過也沒什么,如果不知道要干嘛,跟著我也行,只不過我的行程可能會讓你感覺無聊。”
但藍恩的估計是錯誤的。
阿秀似乎是那種自己不太能找到目標,可是一旦別人給她標明行動目標后就行動力和行動熱情很強的人。
聽到了藍恩簡單明了的說法后,她懵懂的表情立刻消退,整個人也挺直了身板。
顯得正經而可靠起來。
真可謂是‘天生任務狂圣體’!
——不要給我逼逼賴賴!直接把目標告訴我!
這樣的性格確實讓藍恩感覺省心,但是也確實不正常。
想要改正到正常人的樣子估計會很難。
與之相比,無明的表現才是正常人。
“我走了。”
颯爽的獵妖人一口喝干餐桌上的味增湯,最后手背往嘴上一抹,就站起來說著。
藍恩仍舊半蹲在阿秀面前,聞聲轉頭問了一句:“看來你這幾天,已經找到在鷺山城打發時間的路子了?”
他倒是不擔心無明的‘走了’是要離開。
獵妖人飄泊無定倒是真的,但是眼下承平已久的美濃國卻眼看著就要鬧出大批的妖怪事件,于情于理,一個有著守護靈庇佑的頂級獵妖人,都不可能被忽視才對。
齋藤道三雖然認為無明也是藍恩在日本所聚攏在手中的班底,連帶著感覺看她不太爽。
但是在昨晚下了決定之后,依舊給她開出了不菲的報酬。作為這位獵妖人在這段時間,停留在美濃、出手相助的定金。
畢竟如果義龍身為一國大名真的墮入外道.那么掀起的妖怪之亂可絕對小不了。
而齋藤道三也非常不想欠藍恩的人情,以他的名義將‘他的手下’拴在美濃。
無明也當然沒理由拒絕這種優厚的合約條件。
陰差陽錯,齋藤道三竟然算是自己掏錢,幫藍恩把無明留在鷺山城了。
“我要去道場。”無明簡要的朝著藍恩解釋了一句,腳步不停。“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這城里有幾個老資格的武士,他們好像懂得用薙刀鐮,而且還很不介意交流。”
說著,無明的語氣里都帶了點奇怪:“也不知道這群上戰場的家伙為什么會對楚葉矢眾冷門又隱秘傳承的機關武器這么熟,不過.既然不介意交流,那我當然也沒道理不去。”
我看他們只是不介意‘跟你’交流吧?
藍恩在心里吐槽著。
楚葉矢眾的薙刀鐮是他們的秘傳武器。
但是這個獵妖人組織傳承日久,其武器形制也在歷史中被人們所窺見。
有興趣的人自然會研究。
只不過復雜難用的武器本身就刷掉了一批人,也根本沒法像是簡單的刀槍一樣普及開來。
說到底還是小眾的隱秘傳承。
而對于之前上天守閣時,以自己的超凡聽力聽到了一些情報的藍恩來講,他對于無明的疑惑倒是一點不疑惑。
齋藤道三和他手下最老資格的幾個旗本武士,都跟楚葉矢眾有關系,甚至本身就曾經是楚葉矢眾。
薙刀鐮對他們來說可能比武士刀都順手。
“道場啊”藍恩沉吟一下,“能幫我把絨布球和麒麟帶過去嗎?它們倆如果自己待著應該也挺無聊的,那種場面對它們來說倒是很熱鬧。”
“真是的,當我們是在鬧著玩嗎?”無明冷哼一聲,但是到底沒有拒絕,“知道了,走了。”
無明走后,藍恩也沒有繼續在房間里停留。
他領著亦步亦趨跟著的阿秀,直奔鷺山城天守閣的案牘庫而去。
跟藤吉郎以自己身為游商的經歷,和社交、情商天賦所綜合做出的習慣性做法,先去找人認識不同。
藍恩習慣于先看資料和數據。
昏暗的木造閣樓內,幾扇狹小的紙窗透入稀疏的日光,塵埃在光束中無聲浮動。四壁堆疊著樟木制成的漆黑箱籠,上面印著齋藤家‘二頭波’的家紋。
箱籠的合口處往往掛著木扎,上面依稀寫著‘天文廿三年,鷺山城武備勘核賬’,‘弘治元年,鷺山城軍糧調達錄’等等字樣。
墻邊的刀架上橫著一柄肋差和一柄太刀,刃光冷冽——即便在文牘之地,亂世的鐵腥氣也如影隨形。
房間中央橫亙一張櫸木長案,案上散落著未及收攏的卷軸與折本。兩名身著褐色直垂的奉行眾跪坐在蒲團上,離桌子不遠。
此時,他們放在桌上的狼毫筆上墨跡未干,兩人卻面面相覷,臉色帶著茫然。
這是案牘庫本來的管理者,在城主需要查閱資料時,他們還要充當‘圖書檢索系統’。
而此時,桌上正中清理出來的空間上,已經放著道三的任命書。
而藍恩則帶著阿秀,徑直游走在案牘庫之中。
兩個奉行眾的茫然倒不是不相信這張委任狀,畢竟齋藤道三走得再怎么倉促,案牘庫這種關鍵位置肯定還是打了招呼的。
讓兩名奉行眾不知所措的,是這位‘代理城主’此時翻看案牘的進度和方式.他是來演戲的嗎?
演又是演給誰看啊?
往常齋藤道三就算是過來,也要讓他們兩個熟悉庫房的人先找到目標文件的位置,然后他們一起把文件翻出來。
他們倆謄抄記錄,卷宗放回,主公需要的東西謄抄后帶走。
而藍恩則是.
“嘩啦啦”
一個箱籠的記錄再次被藍恩翻閱完畢。
通過他的視網膜,這些數據被曼妥思完整錄入,并且輸入了算力鏈路,開始進行分析與解讀。
不識字的阿秀此時像是個幫忙的書童,憑借著自己這一把子力氣,在藍恩身邊將裝書的箱籠搬過來又搬回去。
她倒是不覺得煩悶,只是覺得今天的任務似乎太輕松了點,跟跑腿似的。
數據流正在涌入藍恩的腦海,被他的大腦和生化智腦輕易吸收。
說實話,這遠遠不是藍恩的大腦和曼妥思的極限效率。
這些記錄在書頁上的文字,其記錄形式限制了藍恩的吸收效率。
甚至于就在此時此刻,藍恩已經開始一邊用曼妥思吸收數據,一邊以自己的理性和邏輯分析數據背后所代表的含義和異常,另一邊還能跟阿秀聊天了。
“我就說了吧?”獵魔人手上書頁嘩嘩作響,而他的嘴角則帶著調笑,“我的行程很無聊的。”
阿秀無聲的搖搖頭,伸手接過被他幾秒內翻完的書本,放回箱籠內的同時遞過去一本新的。
不知道是東方女人婉約氣質的緣故?
還是此時此地,身處日本列島的文化氛圍的緣故?
斬殺妖怪惡鬼冷冽無情的半妖,那美麗的面龐此時卻讓藍恩由衷的想到了對傳統日本女人的代表性形容詞——大和撫子。
跟瑪格麗塔在幫助他時,一邊干活一邊還兼顧露骨熱辣的調情不同。
阿秀的幫助似乎更加溫柔、含蓄,并且內涵一股無需言說的支持。
這倒是讓人生所經歷的第一個愛人就是女術士的年輕獵魔人,感到了一股新鮮和熟悉。
新鮮的是:他真沒跟傳統意義上的東方女性有過這種程度的接觸。
熟悉的是:他的內核同樣是個東方人,這樣的女人在他所接受的敘事中并不陌生。
當然,這種矛盾卻新奇的感受,也不能讓藍恩吸收和分析信息的過程減慢半分。
“正好,咱們倆現在有空,可以談談你之前那‘特殊狀態’的事情。”
藍恩有條不紊的又把新的書頁在手中展開,嘴里卻輕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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