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華斯走上前去,將地上那張赤色的傀面撿起。
這是一張由紅玉髓打造而成的笑臉面具,有著血肉一般的紅色——這正是先前戲天司所佩戴的面具。它在沒有戴到臉上的時候,眼睛與嘴巴的位置明明還是透明的孔,但只要它被戴到臉上、就會被黑色所填充,看不清面具下隱藏著的五官。
“……果然嗎。”
艾華斯拿著這張面具,低聲喃喃著。
他明明能從其中隱約感應到道途之力,可他的系統并沒有出現任何提示。
這倒也正常。
自從艾華斯完全扭曲了既定的未來,讓這個世界正式踏入“IF線”之后,系統認不出來的東西就越來越多了。
在原本的世界線中,戲天司直到最后都沒有被拉下來,茍到最后成功吃雞——在超越大潮結束后,戲天司成為了美之道途唯一存留的天司。祂幾乎全程沒有參與任何劇情,甚至巧妙的避開了所有鏡頭……也正因如此,艾華斯對祂的能力與性格都非常陌生。
艾華斯其實并不知道戲天司的目的是什么。要說祂和影天司一樣,過來套近乎是因為不希望被銜尾之環儀式拉下去的話,又感覺不太像……他只能感覺到,至少目前戲天司對他是沒有什么惡意的。
“這東西是做什么的?”
夏洛克走了過來,向艾華斯隨口問道。
艾華斯有些訝異的挑了挑眉頭,順手將手中的傀面交給夏洛克,并反問道:“我為什么會知道?”
“畢竟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夏洛克仔細摸索著傀面的質地,瞳底躍動著湛藍色的光輝。
他慢條斯理的回應道:“某人不是還在第一能級的時候,就已經在正大光明的討論柱神的更迭了嗎?”
“我才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只知道我所知道的。”
艾華斯一本正經的說道。
他這話還真不是玩梗——事實還真是如此。亞森或許聽不懂這話,但與艾華斯熟識的夏洛克想必能明白艾華斯想要表達的意思。
夏洛克沒有理會艾華斯,而只是專心將智慧道途的超凡之力滲透到這張面具之中。
“……喲,”艾華斯有些驚訝,“你學會鑒定術了?”
這是智慧道途的高位超凡者才有可能習得的“鑒定”能力——通過溝通源河,從而跳過實驗與證明,直接得到真理的殘片。
那些法師塔的法師們能夠開發出遠超頂尖煉金術師的高級產物,就是靠著這種近乎作弊的“真理祈愿術”,讓他們只要得到古代技術的殘片就能進行一定程度的追溯與還原。游夢僧的腦內圖書館也是類似的能力,都是與“真理”直接相關的神秘技藝。
“學起來還行,不算難。”
夏洛克隨口說道:“這也算是公爵大人給我預先支付的報酬,也是他必須得到一位智慧道途超凡者幫助的原因。倒是沒想到,學會之后第一次用于工作之外,還是幫你鑒定東西……”
“可不是幫我啊。”
艾華斯一本正經的劃清界限:“我都說了,就算給了東西也是給你們。”
“呵呵。”
夏洛克冷笑一聲:“真能說啊,狐貍先生。你說的好像我們有能力用它一樣……大致已經鑒定出來了。”
說著,夏洛克將手放下,瞳底湛藍色的輝光暗淡消散。
他將那紅色面具遞給了亞森,簡單明了的說道:“戴上。”
亞森倒也沒問為什么、或者要做什么。
他對夏洛克非常信任,因此直接就將那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下一刻,赤紅色的煙霧便從那面具的縫隙之中鉆出。亞森嚇了一跳,想要將面具扯下來,然而它卻刺出如玉髓般的觸手、將自己固定在了亞森的臉上。
隨后,亞森抬起的雙手突然停滯不動。
“哼哼哼……”
亞森突然發出了克制不住的低笑聲。
他舉起的雙手在空中翻了個花,隨后將右手在身前劃過一道浮夸的弧線,置于胸腹左側。
他的左腿向后撤了半步,優雅的對艾華斯和夏洛克行了一禮,口中卻發出了戲天司那洪亮而滿懷歡欣的聲音:“真是令人歡喜又驚訝,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就又再度重逢了!”
“……原來是這個用途。”
艾華斯頓時恍然。
怪不得戲天司離開的這么快、這么突然……甚至都還沒有解釋祂留下的獎勵是什么。原來是因為祂知道,只要艾華斯他們開始研究這面具,祂就會再度回來!
他見過——甚至用過伊莎貝爾的傀面。
只是沒想到,戲天司所留下的面具居然還真是祂自己的傀面……
讓一位天司降臨到自己的軀體之上——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神降術!
“這不就等于是一次可交易的高等神術嗎?”
艾華斯向附身在亞森身上的戲天司問道。
“這可不一樣,”戲天司笑瞇瞇的回答道,“我可沒法凝聚道途結晶。也就是說,只有美之道途的超凡者才能戴上這張面具。而我所能使用的法力,也就只有這具軀體自帶的法力而已。”
聞言,艾華斯微微搖頭。
說是這么說……
但哪怕僅僅只用一個單位的法力,天司所能做到的事也絕對遠勝凡人。天司與凡人的差距,絕不僅僅只是法力的差距而已。
而且看夏洛克的意思……這面具似乎沒有使用次數?
夏洛克似乎猜到了艾華斯的想法,直接開口說道:“這面具每過兩次日升日落,就能使用一次。不太嚴謹的說,大概是每兩天能使用一次。至于持續時間……”
他說到這里,看向了戲天司。
通過鑒定術得到的真理殘片,終究是不如系統給出的屬性完整且全面。不如直接問問做出來這張面具的戲天司本人。
“哈!沒有那種東西。”
戲天司發出爽朗的笑聲:“或者也可以說……是在我自己覺得無聊、或是儺巫明確拒絕我再繼續操控這具軀體的時候,這場表演就要結束了。除非是戴上面具的儺巫徹底惹惱了我,讓我把這面具捏碎……否則它就可以一直這樣使用下去,就算持有者死去、這面具也可以繼續傳承。”
“……儺巫?”
艾華斯有些驚訝的抬起眼眸。
他隱約記得類似的說法。那是殘留在他斷裂記憶中的少量知識……他只記得那似乎是一種傳統文化,與祭禮有關。
“這其實……才是這項技藝最初的用法。”
戲天司呵呵的笑著:“請已死之鬼、請不可來之人、請不可視之神……讓本不可能出現在同一場‘舞臺’的演員能同臺表演、舞蹈、唱誦——
“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便是神。
“帶我出去逛逛吧,這夢界是愈發的無聊了。倒不如說,是這物質界快要熱鬧起來了……”
祂說罷,“亞森”身上那種壓倒性的詭秘氛圍突然消散。
亞森頓了頓,再度說話時聲音卻變了回來:“你們現在……聽到我的聲音是什么樣的?”
他話音未落之時,自己就已經聽到自己的聲音了。
于是亞森直接將自己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在戲天司離開之后,這面具就失去了那種吸力。
而此時,它的顏色都暗淡了一些。
雖然它同樣是血肉的樣子,只是如今看起來就像是在空氣中放了好一陣子的生肉,變得有些發紫、暗淡——不再如之前那樣新鮮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