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公館,三樓的房間被裝飾成了石砌法庭的模樣。
雖然受限于空間,這里不可能百分百復原古代耶路撒冷審判庭的模樣,但看得出來,負責修建這里的建筑公司還是在內部裝飾上認真下過工夫的。
法庭房間的墻壁由灰色的石塊緊密堆砌而成,而且還精心的在石塊表面雕琢模仿出歲月留下的深深痕跡。
法庭的大門沉重而古樸,兩扇巨大的木門上鑲嵌著鐵制的裝飾,顯得莊嚴而不可侵犯。
當門緩緩開啟時,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仿佛是歷史的低語。
穿過大門,是一個迷你袖珍的中庭,地面鋪設著整齊的石板,中央有一座小型噴泉,水聲潺潺,為嚴肅的法庭帶來了一絲寧靜。
法庭內部,一排排長凳排列得整整齊齊,足以容納眾多的旁聽者。
墻壁上掛著的油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空間。
高高的天花板上,精細的雕刻和壁畫展示著宗教與法律的主題,彰顯著這個場所的神圣與權威。
扮演宗教領袖的夫人們圍坐成半圓形,她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懷疑與敵意。而扮演最高大祭司該亞法的金發夫人則坐在正中央,她的目光如利刃般銳利,正等待著臺下飾演耶穌的那位女士的回答。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和不安,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后果。
“你是猶太人的王嗎?”該亞法的聲音在審判庭內回蕩,她的問題充滿了諷刺和挑釁。
身材姣好的‘耶穌’平靜地站在那里,她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深處。
“你說的是。”
她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卻如同重錘擊打在每個人的心靈上。
審判官們交換著復雜的眼神,她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引發羅馬人的怒火。
在她們看來,耶穌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現狀的威脅,她的言論和行為已經激起了民眾的希望和期待,這是她們無法容忍的。
“他自稱是神的兒子!”一名審判官指控道,她尖細的聲音中帶著憤怒和恐懼。
耶穌沒有回避,她直視審判官的眼睛,用溫柔而有力的聲音說:“你們舉起人子,他將要被舉起來,吸引萬人歸向神。”
就在此時,在眾人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旁聽席上坐著一位止不住發抖的中年人,他捂住了自己的臉,滿眼的驚懼與絕望。他的名字叫做外交部的奧古斯特·施耐德……喔,不對,現在還不是翻演職員表的時候,他現在的角色應該叫做以斯加略猶大。
但不論怎么說,此時此刻,賣主的施耐德,望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他明白自己已經把主賣到死地去了。
及至快要宣判時,猶大再也忍不住良心自責的痛苦。
他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手,發出一陣沙啞的叫喊聲,使全場的人大吃一驚,眾人只聽到:“該亞法啊!他是無罪的,求你釋放他吧!”
身材高大的施耐德從震驚的群眾中擠過去。
他的臉色鐵青、憔悴,額角上大汗淋漓。他沖到審判臺前,把賣主所得的三十枚銀幣丟在了大祭司的面前,他跪在地上急切地拉住該亞法的外袍,抱住了對方雪白的大腿,哀求她釋放耶穌。
金發的大祭司該亞法惱怒的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施耐德躺在地上大聲喊叫道:“我賣了無辜之人的血,這是有罪了!”
驚魂未定的該亞法扯了扯被施耐德拉的露出半邊肩膀的祭司袍,輕蔑道:“那與我們有什么相干呢?你自己承擔吧!”
于是,施耐德又俯伏在耶穌腳前,誠惶誠恐的開口道:“您是上帝的兒子,求您拯救我,寬恕我的罪責吧。”
然而,耶穌卻并沒有說一句定他罪的話,只是哀憐地望著猶大說:“我正是為了此時,才來到世間的啊!”
施耐德知道懇求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便沖出了審判廳,失魂落魄的大喊著:“太晚了!太晚了!”
而在審判廳外,準備審判這個背叛者的門徒們已經等在那兒了:“猶大,你背叛了主,害的主被活著釘十字架!”
施耐德驚恐萬分道:“我將會去自殺,把自己掛到耶路撒冷城外的樹上,用命去洗清自身的罪惡。”
門徒們齊聲唱道:“你有三樁罪責,其一,伱為了三十塊銀子,向大祭司和長老們透露了主的行蹤,使他們能夠逮捕主。其二,你負責管理門徒的錢財,卻常常偷取公共財物。其三,你在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導致了耶穌的死亡后感到絕望,在退還了銀子并想要出城吊死自己,這是對上帝賦予生命的不尊重。猶大,事到如今,你還不改悔嗎?”
施耐德掩面跪地道:“事到如今,我應該如何才能贖罪呢?”
門徒們高唱道:“你的心靈被貪婪所蒙蔽,你的選擇導致了悲劇的發生。你的行為已經超出了寬恕的界限,你必須為你的罪行付出代價!跟我們來吧,你的罪責已經宣判了,你將在信徒們的凝視之下受到鞭刑的懲罰!”
只聽見砰的一聲,審判廳的大門被關上,再也看不見施耐德失魂落魄的身影,他已經在夫人們的押送下前往‘刑場’了。
只聽見嚓的一聲響動,本應該散場的‘耶路撒冷審判廳’內亮起一陣火光,在旁聽席的座位上,亞瑟叼著煙斗摘下擋住臉的大檐帽,深吸了一口煙后,方才開口點評道:“這個套餐的前置劇情是不是顯得過于長了?”
站在他身后的紅魔鬼打量著這處迷你審判庭開口道:“你還真別說,這幫娘們兒還弄得有模有樣的。”
菲歐娜就坐在亞瑟的身邊,她的臉上紅撲撲的:“劇情可能是有點長,不過大部分客人還是挺喜歡這個劇本的,最近幾個月,我們這里就這個項目賣的最好。有的客人還說,在這里扮一次猶大得到的心理紓解比去教堂向牧師懺悔的效果還好。”
亞瑟捏著下巴琢磨道:“看來喜歡到這里玩的各位先生們作孽都挺多啊!”
菲歐娜看了眼亞瑟,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要試試嗎?免費的。我可以試著扮大法官,也可以揮鞭子。我保證,我會很溫柔的,絕對不疼。”
亞瑟微微搖頭道:“不必了,女士,我對猶大的劇本不感興趣。雖然我也背負了很多罪孽,但是我之前已經挨過兩槍了,在吃過槍子兒之后,我不認為鞭子可以對我起到贖罪的效果。”
菲歐娜見亞瑟拒絕,又提議道:“那……要不換一個劇本,我們這里還可以扮耶穌的。你扮耶穌,我扮門徒,你來給我洗腳,然后我們再把你捆在十字架上。喔,不,不是,親愛的,我不是想要冒犯你的信仰,我差點忘了你也是個天主教徒,而且你又是如此謙遜的一個人。如果你覺得自己不配與耶穌相比的話,不如讓我們把你捆在逆十字上,就像是從前受到羅馬皇帝尼祿迫害而殉道的圣伯多祿做的那樣?”
這回,不等亞瑟開口,紅魔鬼已經率先搶答道:“對,沒錯,菲歐娜,還要記得把這小子倒著捆,這樣他的大腦供血才會充足,不至于干出太多的蠢事。”
亞瑟聞言,抬手拍了拍菲歐娜的臉:“女士,清醒一點,雖然讀點宗教故事總比什么都不讀好,但是你現在顯然讀的有點上頭了。好好待你的小姐妹們,如果你想贖罪的話,做這個比什么都強。而關于這一點,你一直以來做的都很好。我聽查爾斯說,你們貌似建立了一個互助社區,每個人都會從賺來的錢當中拿出一筆用來共同撫養孩子?”
菲歐娜聽到亞瑟主動提到這件事,眼睛都亮起來了,她看起來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但與此同時,她也感到異常高興,她能夠拿出來同其他人炫耀的事情不算太多,而這恰好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
菲歐娜開口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狄更斯先生成立的烏拉尼亞之家,還有擁有真正信仰的約翰·紐曼牧師對我們的幫助都很大。狄更斯先生幫我們募集到了許多免費圖書,而紐曼先生則給我們聯系到了一所學校。”
亞瑟微微點頭道:“我真誠的贊美你們做過的這些好事,尤其是得代表我的老單位蘇格蘭場對你們表示感謝。菲歐娜,你可能不知道,正因為你們做了這些,在一二十年后,蘇格蘭場要對付的街頭流氓可能會減少幾百個,而我們的后備警員力量也會相應的增加。此消彼長,倫敦的城市犯罪率就因為你的這起善行下降了,這里面的功德可比綁在十字架上抽鞭子多多了。”
菲歐娜面頰發燒,她撥開耳邊的碎發道:“您真是過譽了,我……我做這些事的時候沒想那么多,和您所做的相比,這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那……那個,我能冒昧的問一句嗎?我聽說,您可能不久之后,就要去大陸了?漢諾威王國?”
亞瑟站起身點頭道:“是的,雖然現在任命書還沒下來,但根據消息,我的新職務應該會是大不列顛及愛爾蘭聯合王國駐漢諾威王國公使館的二等秘書,雖然國王陛下原本是打算任命我做王室的特派專員的,但是如果是王室專員,就得在《倫敦公報》上進行公示。白廳街的各位閣下擔心這么做的話,就太扎眼了,可能會招致艦隊街的炮火,而以二等秘書的身份派駐漢諾威王國就不需要有這方面的顧慮了。”
菲歐娜跟在亞瑟的身后亦步亦趨,她低著頭問道:“所以,你今天才會來這里找施耐德先生?”
“不全是。”
亞瑟拉著菲歐娜的手,他感覺到對方的身體有些僵硬:“我還是來和你道別的。菲歐娜,我很感謝你一直以來為我做的那些臟活累活,雖然你的要價不算低,但是在這個世道,拿錢辦事同樣可以稱得上是一種美德。說實話,你在我面前沒必要這么拘束的,就好像我是耶穌似的。你要是樂意的話,叫我一聲爵士,你要是不樂意,繼續叫我亞瑟也行。”
說到這里,亞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停下步子,轉過頭沖著菲歐娜警告道:“但是,我也必須禮貌的提醒你,菲歐娜,你不要覺得我現在不是皇家大倫敦警察廳的助理警監了,就可以隨便叫我小癟三。我在蘇格蘭場多少還是有點影響力的,之前我在那兒挪用公款他們都沒追究我。”
菲歐娜聽到這話,忍不住噗嗤一笑,她整個人也頓時放松了下來,壓在心頭半年多的石頭也仿佛輕了許多。
一個人死了,然后又活了,他會變嗎?
至少面前的這個人始終沒變過。
她提起裙邊行禮道:“明白了,親愛的。現在,你還有什么需要我幫你做的嗎?”
亞瑟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帶我去見施耐德,然后給我推薦一家附近的上好餐館,亞歷山大、萊德利、普倫基特、路易他們都在,我打算請這幫朋友們吃頓飯。”
菲歐娜俏皮的問了句:“是有碳酸水的那種餐館嗎?”
“當然。”亞瑟掏出一張支票在菲歐娜面前晃了晃:“這次是我掏錢,我說了算。”
菲歐娜毫不客氣的將那張支票奪了過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滿意的點頭道:“對于一頓飯來說,這太多了。但作為給我的小費來說,這又顯得太少了。”
亞瑟停在302的房門前,捏著門把手開口道:“你看著安排,我就這么點預算。”
咔噠。
房門被輕輕推開。
只見在昏暗的房間當中,被黑布蒙上眼的施耐德被粗暴的捆在十字架上。
他的額頭布滿了汗水,白襯衫也已被撕裂,露出了蒼白的皮膚。
負責執行刑罰的三位夫人只穿一件胸衣,她們面無表情,手持柔軟而又有韌性的鞭子,每一次揮下都伴隨著施耐德痛苦的呻吟。
泡了玫瑰水的鞭子在他的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在皮膚某些被輕微撕裂的部位,鮮血正沿著十字架流淌。
夫人們一邊鞭打,一邊還不忘聲情并茂的朗誦臺詞:“以斯加略猶大,你被控告背叛了你的導師和朋友,你的罪行是對我們信仰的褻瀆,是對神圣的背叛。”
而施耐德則同樣配合的用充滿了悔恨和痛苦的心情,聲音微弱又顫抖的回道:“我……我只是按照他們的要求行事,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饒了我吧,各位好心的女士。”
亞瑟的目光一轉,在房間內的黑暗角落,他還發現了幾位正看的津津有味的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那幾位他打算宴請的親朋好友。
萊德利一邊看,一邊小聲驚嘆道:“我……我還不知道呢,夜鶯公館居然有這種新項目?”
大仲馬則翻看著手里的服務單:“伙計,我勸你最好別把錢花在這種服務上,你知道這一項要花多少錢嗎?整整五鎊!蘇格蘭場的工資應該還沒讓你富裕成這樣吧?”
路易看見施耐德被抽的皮開肉綻的模樣,好像回憶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小聲道:“我之前還以為抽的能有多狠呢?這甚至比不上當初我在瑞士軍校里的刑罰,軍校里有學員犯了事,教官們一般會選個大太陽高照的午后,狠抽十幾鞭之后,再把他吊在旗桿上。”
普倫基特抽著煙擺了擺手:“波拿巴先生,那能一樣嗎?您說的是受罰,人家這里是享受,中間的這五鎊就是差在這兒呢。”
亞瑟瞅了眼他們幾個一眼,不動聲色的走到了正在行刑的幾位夫人身邊,沖她們打了個眼色。
夫人們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猶豫,但是在這位令老板菲歐娜都避讓三分的紳士面前,她們最終還是退讓了。
亞瑟從其中一人的手中接過鞭子,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汗珠,用力搓了搓手,隨后只聽見啪的一聲破空聲。
“啊!!!!!!!!!!”
施耐德慘叫聲整棟樓都聽得到。
大仲馬等人見勢不妙,趕忙一溜煙跑了出去。
至于亞瑟,他也不多言語,而是將鞭子一扔,退到門邊拿手敲了敲。
施耐德嘶嘶的倒吸涼氣,他正準備開口大罵,豈料亞瑟卻搶在他前頭開口道:“請問,是施耐德先生嗎?我一猜就知道是您,在整個倫敦,也唯有您這樣最純正的不列顛紳士才有勇氣玩這么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