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王莽的表情有些痛苦,“感覺很不舒服,恨不得給顧哥一拳。”
現在顯然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王莽說的也很是認真。
這種變化先前從未有過察覺,直到顧擔干脆利落的對著無生老母開噴,才讓他察覺到不妥之處。
好半晌,顧擔終于是住了口,感覺再看雕像的時候已經再無半點親近的感覺,也不知到底是心理作用,還是一通狂噴終于將那種特殊的好感給噴沒了。
效果顯著!
“我記得,佛門有皈依的說法。白蓮教本身也是佛門的一部分,甚至按照白蓮教的教義來看的話,那無生老母簡直是萬佛之祖,至高至圣。雖然在名氣上白蓮教差了佛門不止一籌,但按照道理來講,白蓮教有類似的手段,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吧!”
顧擔目視著那尊雕像,沉聲說道。
仙人留下的傳承,其神異遠超尋常人的想象。
哪怕只是見到,其改變都會不知不覺的印入自身,若非顧擔已晉升大宗師,神念有所成,恐怕都無法察覺到這一點!
所有的饋贈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碼,白蓮傳承也是如此!
神不知鬼不覺的便讓人對其心生好感,甚至不知不覺間徹底認同這幾乎就是洗腦,只是手法更為高妙,讓人誤以為是受了恩惠后產生的敬仰之心。
王莽便是最好的例子。
“皈依,身心歸向、依托,是入教必須要經歷一次的儀式。”
許婉容立刻接上,身為白蓮圣女,在這方面當然很有理解,“但尋常白蓮教眾的入教儀式只是走一個形式.并無真正的作用。”
“我罵它的時候,你難受嗎?”顧擔問道。
“沒有啊,只是覺得.您詞匯量挺豐富的。”
許婉容立刻搖頭。
“那你罵它幾句我聽聽。”
許婉容目光轉向無生老母的雕像,憋了一小會兒,干癟的罵道“你壞事做盡!”
殺人都能不眨眼的白蓮圣女,顯然對于罵人一道并不算精通,但在她的身上,倒也看不出有那種無形中的枷鎖。
這就很有意思了。
許婉容自幼在白蓮教中成長,所待的時間遠比王莽要長的多,兩人又是一起進入白蓮傳承之地,所見到的也一模一樣。
總不能因為無生老母因為名字的關系,就對女子有所優待吧?
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白蓮心經.伱念誦一下我聽聽。”
顧擔目光鋒銳如刀,已經壯大了不止一籌的神念凝聚到了極致,全神貫注的注視著許婉容。
一股絕強的壓力驟然臨身,許婉容臉色有些發白,有一種所有秘密無處藏身的感覺,但還是很老實的念誦了起來。
伴隨著那好似吟唱,又如同誦經的聲音響起。
顧擔看到了——看到了一種極為特殊而微弱的波動出現許婉容的身上,那是屬于神念的波動,哪怕無比的微弱和渺茫,卻又真真切切的存在。
她的實力還只是練臟大成,連宗師都不到,按理來說完全沒有可能催發出神念才是。
哪怕是顧擔,都是大宗師后才能激發出神念來,卻也不懂如何去運用,一切尚在摸索,更不要說憑借著神念對外施加什么影響。
而在顧擔的感知中,那股無比柔弱的神念以特殊的韻律伴隨著念誦聲傳蕩開來,效果未知。
這不是功法武技,任何功法武技都沒有這樣的效果,所謂的《白蓮心經》,是一則驅動神念的特殊功法,已不在凡俗的行列之中!
顧擔沒有說停,許婉容便一直在念誦,伴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股神念的波動越來越微弱渺小,渺小到顧擔想要觀察都不行了。
而許婉容更是面色蒼白,身軀發顫,這是消耗了極大心力的征兆。
“夠了,你還記得白蓮心經里面的內容么?”
發現這一點后,顧擔擺了擺手,示意她停下。
“白蓮心經并沒有文字,是一份觀想圖,所以才叫做心經,其效果因人而異,那份觀想圖在教主的手里。我雖然記得觀想圖的樣子,但臨摹出來后并沒有那種特殊的感覺。”
許婉容松了口氣,頗為疲憊的說道。
念誦白蓮心經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精神卻顯得頗為萎靡,就像是普通人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一樣。
“我知道了。”
顧擔微微點頭,這又是一份意外收獲,“開門吧,進去看看。荀軻繼續蒙著眼睛,這些東西尚且沒有摸清楚到底有何用處,你先不要看。”
一行四人,只有荀軻戴著眼罩。
他的實力太弱,雖已有真氣在體內,但距離氣血見障都還有著一段距離呢,尚且不到接觸這些的時候,為了避免受到不可逆的影響,只能暫時當一會兒睜眼瞎了。
許婉容走到那三十六瓣蓮臺下方的門戶前,強撐著疲憊的精神,高聲念誦道“真空家鄉,無生老母。”
八字真言!
只見那龐大雕像上三十六瓣蓮臺上的蓮葉輕輕顫動,如同眾星拱月般緩緩收攏些許,在那蓮葉上方的三十六枚夜明珠也一同綻放耀目光華,讓人目眩神迷的祥瑞之光普照。
門戶漸開,卻是有潮水聲忽然而至。
一種極其淡薄的香氣伴隨著那潮水聲悄然降臨,聞之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就連白蓮圣女原本頗為蒼白的臉色,都多了一絲紅潤的色澤。
“咦?怎么跟我上次來的時候不一樣?”
王莽訝然,“上一次分明是熱浪滾滾,如同火灼。”
“誰知道留下這些東西的那個存在是怎么想的?走吧,百聞不如一見。”
顧擔一馬當先的走在了幾人的最前方,越是往前,那潮濕氣也就越重,淡薄的香味也開始越發的明顯起來,并沒有像王莽說的那樣,門戶徹底洞開就會消散一空。
通道略顯的有些昏沉,除了腳步聲外,一切靜謐。
顧擔走的并不快,他的神念時刻注意著周圍的任何動靜,畢竟現在要真正踏入仙人遺留的遺跡之地,再加上事實已經證明這處地方似乎還會有為止的某些變化,想要不警覺都不行!
越往里走,清香氣越重。
這股香味,很像是蓮花。
“踏、踏、踏。”
幾人都沒有再言語,唯有腳掌落在地面上的聲響越發清脆。
隱約間的水汽輕盈的打濕衣衫,地面卻是極為干燥,不見半分泥濘。
終于,在一個轉角后,眼前豁然開朗,竟是別有洞天!
有些空曠的山體內部,由色彩極端艷麗的線條勾勒出一副宏偉而壯觀的壁畫!
大日高懸,蒼穹泣血。
萬千生靈,舉兵迎擊。
在目光注視到壁畫的一瞬間,又是一股特殊的道蘊涌動而來,想要將顧擔給包裹在內,不過顧擔這一次選擇了抗拒。
神念拍打,強行將那籠罩來的道蘊給撕破,沒有沉浸到其中。
顧擔以肉眼去注視著那副揮戈退日的壁畫。
栩栩如生,神韻俱全!
哪怕只論工藝,也堪稱是妙到毫巔,怕是丹青國手也無法復刻。
更不要說這副壁畫如此龐大恢弘,又精細到如此程度,已非人力所能為之。
顧擔沒有在第一幅壁畫前停留太久,觀摩了片刻后,立刻又向著下一處走去。
那是青蓮飛升圖。
道蘊再來,這一次顧擔沒有拒絕。
皓月當空,青蓮鎮海。
漫天月華落入青蓮,于是青蓮越發的飄逸出塵,銀色的海洋之中,青色的蓮花占據了所有。
伴隨著青蓮越發凝實,天際的銀月也在黯淡。
此消彼長,隱隱相連。
當青蓮的氣息強盛到了極致,供養著它的銀月卻驟然崩碎!
青蓮御虛而起,與天齊高,那合攏的花瓣張開,遮天蔽日,萬物皆衰。
原本扎根在青蓮后方的成千上萬朵大道金蓮盡數枯萎,似是被奪走了所有的生機。
沉浸在異像中的心神緩緩回歸。
顧擔很難說清楚剛剛自己的感覺,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話,就像是看了一場略微顯得有些簡短的電影,不同的是,觀看的時候自己就參與其中,甚至是其中的一部分。
直到那種感覺開始抽離的時候,方才讓人悵然若失,恨不得化身那株青蓮,與天齊高。
除此之外,他的神念變得愈發清明,思緒迅捷,以往修行所產生的些許困惑此時再去回想竟是迎刃而解——就連那高深莫測,隱藏在暗中的先天之境,都像是打開了一條全新的思路,隱約間抓到了什么。
這種頓悟一般的感覺讓他恨不得立刻再次觀摩一遍,但顧擔按捺住了心中的貪欲,挪動腳步向著下一處地方走去。
更大的壁畫出現在了眼前,那是不可名狀的存在毀滅世道的畫卷,顧擔又一次拒絕了道蘊的籠罩,腳步沒有半刻的停息,向前方繼續挪動而去。
被挖空的山體內部,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紋烙蔓延,像是人體的血管經絡,將這里所有的一切都串聯到了一起,最終凝成一個無比真實的獨眼。
獨眼血紅,血淚斑駁,順著眼角滑落而下,似是泣出血來。
流動的鮮血最終化作鮮血淋漓的大字,鋪展在那血紅獨眼的下方。
不要修仙!!!
注意到那四個大字的瞬間,強烈的精神意志撲面而來,完全不給顧擔任何拒絕的機會。
剎那間他的神念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擊中了,不同于先前那些道蘊,這四個字中蘊含著極端強烈的精神意志,不再是溫吞間神不知鬼不覺的潛移默化,更像是拿著一把鐵烙就要往人身上使勁按下去!
面對這股力量,哪怕是已晉升大宗師的顧擔都有些措手不及,起碼顧擔的神念并不能在第一時間予以反擊。
森然惡意如影隨形,似是要刻入人的骨子里。
“去你媽的!”
一聲怒罵,無形中神念如同沸騰,顧擔寧愿自斬一刀,也不肯被那強烈的精神意志覆蓋。
然而那股力量如同附骨之疽,任由顧擔的神念如何拍打、絞殺,都不能清除干凈,有一小部分的神念還是沾染上了那股氣息,剿之不盡。
不,準確的說,是強行和他的神念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顧擔心中發狠,硬生生自己磨滅一部分被融入的神念,頭腦當即如遭重擊,似有鐵錘狠狠砸在腦漿上,何止是頭暈目眩,簡直要當場上天。
什么氣血見障、磨煉五臟的苦痛,跟這種感覺比那可真的是差了太遠!
然而,被沾染了的神念其總量竟然并沒有減少,他只是硬生生的磨滅了自己的神念,真正沾染上的那些東西,并未真正祛除!
這是未曾料想到的變故,無論是王莽還是白蓮圣女,此前都沒有這樣的經歷。
或者說,他們的實力有些弱,哪怕不知不覺經受了一次,都不明所以。
“詛咒?烙印?禁制?這是什么東西?!”
顧擔從虛弱感中漸漸恢復過來,眉頭緊皺。
體內的真氣還是如臂指使,想一想修仙的事情也沒什么大礙,但神念分明被那股力量稍稍占據了一小部分,尚且未曾察覺到對自身有任何的影響。
姬老沖擊先天,給他的建議是去找仙,武道不通。
然而白蓮教傳承之地,留下的四個字是不要修仙!
武道不通,不要修仙,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坑爹呢擱這兒?!
“顧哥?!你沒事兒吧!”
王莽和許婉容快步跑了過來,只有戴著眼罩的荀軻兩眼一抹黑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們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什么感覺?”
顧擔手指向山壁上的四個字,問道。
“就是覺得很恐怖.愣了很久,覺得仙道有大恐怖。”
王莽毫不遲疑的便說了出來。
無他,這四個字留在這里實在過于震撼,想忘都忘不掉。
“是么?那.”
話還沒有說完,顧擔目光驟然間銳利了起來,目光望向被挖空的山洞之外。
“怎么了?”
他的目光嚇了二人一大跳。
又靜靜的聽了片刻,顧擔說道“有動靜。”
“什么?”
王莽一臉茫然。
白蓮圣女許婉容也是如此。
“有人正在過來。”
顧擔很是篤定的說道,他的感知勝過幾人太多,哪怕距離還遠,也能先一步有所察覺,萬萬沒有感知錯的道理。
“難不成是白蓮教主?”
“不止是一個人三個人的心跳聲。”
顧擔仔細聽了一會兒,腳步迅疾,“走,等他們過來就知道了。”
王莽扯了扯白蓮圣女的衣衫,“這白蓮傳承之地,什么時候成篩子了?咱們過來的時候都差點被淹死啊!”
“我也不知道啊。”
許婉容面色茫然,這地方外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呢?總不能見山就開挖吧!
“噓!”
顧擔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幾人都安靜了下來,默默的等待著。
大概半刻鐘之后,水中驟然浮現出極大的一團氣泡。
不,不是氣泡,那是撐開的真氣護罩。
水花噴涌,來的人走的路和他們來的時候并不是同一條,顯然這地方不止有一個入口。
“哈哈哈哈,在地下摸索了那么久,終于找到了!”
真氣護罩之內,有人興奮的呼喊著。
護罩散開,三人就要爬到岸邊。
顧擔走上前,蹲在岸邊,同水中的人打招呼,聲音平靜。
“好久不見啊,清平子。”
還在地下暗河中的清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