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洪流如同爆發的火山般飛撲而上!
顧擔赤裸上身,神情專注而嚴峻,伴隨著他的呼吸,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渾身氣血被調動到了極致。
“嘶嘶”
空氣中竟傳出被腐蝕般的聲響,面對著赤色洪流的沖刷,那道身影紋絲不動,好似海中礁石,屹立不倒。
半晌之后,赤色的洪流逐漸隱沒。
“加大力度!”
顧擔眉頭微挑,開口說道。
“好嘞。”
清平子微微點頭,手掌掐訣,那塊半人高的骨頭便不情不愿的被分出一部分的血紋,落入到天成水潭之中。
屹立在正中央處的顧擔驟然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伴隨著不斷的添磚加瓦,一次次實驗,當那種血紋的力量達到某一個程度之后,便會劇增!
就如同當初大雍那六位宗師共同凝聚出來的血氣巨人一樣,當量匯聚到一定程度,就會出現質變。
作為不肯被同化,又不肯成為載體的唯一異種,顧擔自然也就成為了眾矢之的,根本無需催化,血紋便會自然而然的糾纏上來。
這一次也一樣。
根本沒有多少反應的時間,重新增添了力量的赤色洪流瞬息間爆發,千絲萬縷連綿不絕,最終凝成一個血色的大繭,將顧擔的身影徹底包圍在內,密不透風!
強烈至極的氣血波動從中發散而出,哪怕僅憑目視便已讓人心驚肉跳。
站在岸邊的清平子也忍不住暗暗心驚。
大雍幾百年都沒將骨頭內的力量消耗太多,顧擔只花費了三年,便廢了骨頭的三成積蓄!
如今是夏朝十六年。
顧擔已在大雍待了三年。
三年里,顧擔不斷用自身的氣血去與骨頭內部殘留的力量彼此碰撞、實驗,偶爾會歇息幾天,感悟從中領悟到的關竅,然后繼續。
從最開始堅持一刻鐘,再到如今足足堅持半個時辰,進步已是有目共睹!
通過這種最直接也最為野蠻的氣血碰撞,顧擔相當于在不斷迎接一位強者的攻勢——雖說沒有什么章法,但勝在延綿不絕,幾乎不給人任何反應的時間。
最妙的是,這種力度可以自由的操控!
其間的收獲,唯有顧擔知道是何等珍貴。
而在這三年里,并沒有發生什么太大的事情。
稍值一提的是,秦川誠死了。
老死的。
顧擔第一次前來大雍時,秦川誠已是一百三十二歲的高齡宗師——甚至高齡都不足以形容,分明是邁過了宗師的大限。
但這也只是借助骨頭內部力量的取巧之道而已。
骨頭不滅,不代表他也可以。
在夏朝十四年的時候,秦川誠便已堅持不住,走的很安詳。
算一算壽元,也有一百四十六歲之久遠,貨真價實的喜喪了屬于是。
對于未能等到仙人降臨,迎接轉機,秦川誠沒有什么好難受的。
用他的話來說,便是那些仙人不見得待見他這副樣子,甚至能不能將他劃分為人類都不一定,沒有什么好遺憾的了。
這些年里,顧擔送走了很多人。
親人、朋友、昔日的敵人
歲月在推動著一切。
秦川誠死后,卻沒有下葬。
他不能下葬。
因為他的身體,要供大雍研究。
倒不是大雍如此毒辣,完全不給自家宗師臉面,而是大雍約定俗成的規矩。
掌握骨頭數百年,大雍內部早已有了共識。
不用骨頭的力量無所謂,誰用了,生前享受一切宗師的待遇,但唯一的條件就是,死后要供人研究。
力量的背后早已標明籌碼。
更何況秦川誠自己也是享受了前輩們的成果,才成功活到一百四十六歲之久,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后人乘涼。
但乘涼的時候,別忘了栽樹。
他倒下了,也將成為后人口中的前人栽樹,沒有什么好抱怨的。
當纏繞在秦川誠身上的繃帶解開之后,只有四個字能夠形容。
觸目驚心!
那勉強維持著人身模樣的骨架上,幾乎已經找不到屬于人的痕跡。
在他死后,已經無法掌控的氣血自然而然的崩開了那纏繞在他身上幾十年的封印,露出了本來面目。
干瘦的骨骼上,覆蓋的并非是血肉,而是烏黑的鱗甲,被繃帶強行的束縛,或許還要加上秦川誠自身的克制。
瘦小的身軀里連血液都呈現出烏黑的色澤,無論從何種角度去看,都已不再像是人。
此后的種種研究,顧擔并未參與,也并未過問。
這是大雍自己的選擇。
而他并不準備吸收容納骨頭的力量,更不想依附于誰,或者成為誰的載體。
求人不如求己。
顧擔始終都秉承著修習自身的理念,僅僅只是從與血紋的對抗中汲取成長的養分。
粗暴的碰撞雖然激烈,但他有青木液作為后手,自然是沒有油盡燈枯之危難,更不懼自身受到暗傷。
潭水之中,血色的大繭內部響起劇烈的心跳聲。
一聲聲悶雷般的跳動之音好似太古的蠻龍在逐步蘇醒,實力低于宗師的人哪怕僅僅只是靠近一些,都會口鼻逸血,難以自持。
當那跳動聲越發的昂揚激烈之時,血色大繭外部已呈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紋。
與深紅的血紋相比,堪稱璀璨奪目般的血氣強行滲透出來,充滿著勃勃生機。
無論是從何種角度去看,都幾乎找不到任何的瑕疵。
甚至如果將那血氣的濃度變得再深重一些,或許就會發現與骨頭內部的血紋之力有些許相似之處!
“砰!”
一聲爆響。
宛如颶風橫掃天地之間,血色大繭驟然間炸裂開來。
顧擔赤膊著上身,穿著流云追月絲編織而成的短褲從明澈的潭水之中走出。
以他如今的實力而言,尋常材質的衣物早已頂不住自身血氣的發散。
無需敵人動手,他稍稍用力,怕是就得“爆衣”。
無論怎么想,這未免都有失風度。
還好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比如夏朝如今的異寶,流云追月絲就可以撐得住。
但流云追月絲什么都好,唯一讓顧擔不太滿意的是,太炫了。
著之猶如月華披身,根本無需什么動作,簡直就像是聚光燈一樣招攬人的目光。
本就有了一張頻頻惹人側目的臉,再穿上那一身衣服,怕是直接讓人走不動道了。
毫無疑問,這與顧擔一直以來所秉承的理念不太相符。
哪怕如今的實力已經到了真正的當世絕頂,顧擔也不想那么高調。
那就只好將流云追月絲編織而成的衣物當做內衣,外面再套一件袍子,直接將其遮住。
練功的時候,外面的袍子自然也就暫時不用。
“成功了?”
見到顧擔毫發無損的走了出來,清平子也是心驚不已。
都這么強了,還在不斷變強,真就不給人活路是吧!
“成功了。”
顧擔微微點頭,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青袍穿了上去,掩住精壯的體魄,“接下來繼續加大力度也很難再有什么成果。”
一直堆量這種方法初時見效極快,但經受過三年的磨礪之后,也已經差不多達到了頂峰。
骨頭內部的力量說到底也只是死物,如今從中汲取到的養分幾乎來到了極限,繼續下去事倍功半。
更何況,功法創造出來之后,也并非是不能繼續改動,倒也不必想要一口氣做到盡善盡美。
“我要離開了。”
穿好衣物,顧擔問道“你是繼續留在這里研究骨頭,還是回到夏朝?”
當初讓清平子留在這里,一來是看著大雍,二來嘛,也的確想要參考骨頭內部的力量。
如今這兩件事都已經完成,清平子是去是留都可以。
“當然是留在這里了!”
清平子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便是仙人歸來,想要拿到這樣的仙人遺蛻都不見得有機會,這么好的條件,當然要盡其所能的挖出其中所有的秘密。”
“哦?夏朝可還有你的兩個徒弟呢。”
顧擔倒是不以為意,只是提醒道。
“兒孫尚且自有兒孫福,何況是徒弟?”
清平子擺了擺手,很是自然的說道。
不得不承認的是,清平子比顧擔看的開。
但個人有個人的活法,誰又能說孰優孰劣呢?
顧擔也不再勸,只是輕輕揮手。
正如同他來的時候那樣,悄無聲息的離去了。
荒野大山。
繁茂的古林幾乎遮天蔽日,連片縷陽光都難以灑落,毒蟲猛獸遍布其間,人跡罕至。
在這樣的時代里,哪怕是武道有成的武者,都不愿意闖入到這片頗為原始的叢林之中。
但今日,叢林內突然爆發出了驚天的響動。
僅僅只是頃刻之間,無數飛鳥自茂密的枝葉間驚走,烏泱泱一大片。
更有猛虎狂奔、野狼潰退、黑熊急行看它們的樣子,并不像是為了趕赴某場盛宴,更像是遇到了完全無法對抗的天敵一樣,奪路奔逃。
山林之中,顧擔目視著面前近乎十丈大小的坑洞,若有所思。
“這種程度.破壞性還可以,但不夠凝練。”
既然要創造功法,當然也要進行實驗。
這處除他以外空無一人的荒野大山,就是顧擔最為完美的試驗場。
不用在乎什么破壞,盡情實驗所有天馬行空的想法!
如今關于功法的氣血如何運行,顧擔已經找到了最為高效的那一條路,可以說骨架已徹底搭建好。
但與之匹配的武技,還需要繼續去磨礪一番,才算有了血肉。
這種事情急不來,好在,顧擔有充足的時間,也無需其中的艱辛。
于是,在這片分明是人跡罕至的荒野大山之中,每隔一段時間,便能夠看到百獸不斷倉皇奔逃的身影。
乃至不時響起的,地動山搖般的大動靜。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最開始一天就要響幾次。
后來開始慢慢有了間隔,十天半個月再響幾次。
最后是月余的時間,才會有所動靜。
直到一年以后,再無半分響動。
那處被猛獸們躲著走的方圓幾十里地方,似乎終于是恢復了最初的平靜。
但等到它們回去的時候,能看到的卻是一個個越發規則的大坑。
以及堪稱支離破碎的密林。
一個身著月華之衣的兩腳獸,正盤坐在那里,喃喃自語“十年啊總算達到了我的預期目標。由我創造出來的功法,該叫什么名字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