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顧擔三兩口將烤紅薯下肚,因為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倒是并不意外,畢竟距離鄭非‘看’到那副畫面都已過了許久。
“來自何處?”
顧擔問道。
“羽州,是從大祈跑過來的。魚龍衛已經與其接觸,并非是夏朝的修行者,而是一個名為歸藏谷的仙家道統。其實力倒是算不得多高,僅是練氣中期。”
啟志帝平緩著呼吸的節奏,盡量有條不紊的說道。
不過,伴隨著眼界的提升,這位夏皇也不再是對仙道一竅不通的人,練氣中期修士,連宗師都很難打的過,真要論個人的話,可還不足以讓夏皇上心。
真正值得注意的是,對方身上的道統,歸藏谷。
往大了說,這還是夏朝第一次與有道統的修士打交道,對方哪個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道統對于凡俗王朝的態度。
窺一斑而可知全貌,這種第一次接觸,謹慎一些也不為過。
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夏朝想要與世無爭的屹立一地做大做強,已經不太現實,必須要根據情況的不同,來調整自身國策。
貴為夏皇,也只能親自當做‘傳令兵’,跑到顧家小院來告知這個消息,畢竟顧擔并不喜歡讓外人隨意闖進來。
特別是得知仙人下界的消息后,知道他存在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他的大道之體尚未孕育而成,如今并不適合大張旗鼓的現于人前。
事實上,就算仙人真的來到夏朝皇都,顧擔也不準備露面。
該做的準備他已經做了,夏朝若無傾覆之危,便無需他再出手。
真有傾覆之危,又實在無力更改的話,那他也只能暫且保留幾個種子,等到來日修行有成再替夏朝狠狠出口惡氣。
當然這只是最壞的打算,夏朝崇尚仁、義、禮、法,國內的風氣比起他國而言,可謂是遙遙領先,最正派不過。
在情理上而言,夏朝并沒有太多風險,內部環境因素幾乎可以排除。
除此之外,夏朝還有五百多位修士在內,雖然實力不算多么高強,可也算是先人一步,不來十余個筑基修士,夏朝真不至于有什么危險。
如果這都避不開厄難,那只能說仙人的確一點面皮也不要,道理講不通,只能鍛煉一下拳頭。
“練氣中期,實力確實一般。”
顧擔輕輕點頭,認同了啟志帝的推斷,如今夏朝那五百余名修士中,得到靈株賞賜后都有十余位晉升到了練氣后期。
“那您看,是否先將其邀請到皇都之中?從魚龍衛傳遞的消息中得知,他們的確是為了機緣而來。”
啟志帝小心的問道。
“再等一等吧,既然有了第一家來到夏朝的,很快應該就會有別的勢力的人跑到夏朝境內之中。一家一家的商量太過麻煩不說,還有可能被蒙蔽。
等到夏朝境內的勢力匯聚的差不多了,再以夏皇的名義將他們邀請過來,一同商談,自然不難看出誰強勢、誰弱勢。”
顧擔還是給出了答復。
這些事情,啟志帝并非是想不明白,只是涉及到了‘仙人’之事,難免心中不安,希冀顧擔這個長輩幫他拿定主意,這樣他自己心里也能有幾分底氣。
“你也不必過于緊張,夏朝屹立至今,經歷過不少風風雨雨,還不至于因為一些小事亡國滅種。面對那些修行者,該顯露出幾分底氣,才能更好的商談。”
顧擔寬慰道。
“是。”
啟志帝連連點頭,像是聽訓的孩子,可他的鬢角已是白發漸生,不復年輕之時。
“去吧,去吧。這些事情,該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會看著這一切的,便是事情無法挽回,夏朝也不會消亡。”
最終,顧擔給出了一個幾乎堪稱冰冷的回答。
也是最真心實意的保證。
“我明白了。”
啟志帝聽懂了顧擔的意思,他挺直了腰桿,出了這間小院,他即是夏朝的皇。
夏朝的命運掌握在他的手里,但夏朝不會斷送在他的手里。
按照自己的方式,大膽去做。
最后的底,也有人兜著。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換一家名姓。
待得啟志帝離開,一旁的鄭非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么?”
顧擔的目光望了過去,問道。
“顧先生,您和夏朝,有很深的淵源吧?”
鄭非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并不清楚顧擔的來歷,事實上自商老去之后,整個夏朝僅有啟志帝知道顧擔對于夏朝的影響力。
在鄭非的眼中,顧擔有些像是傳說中的那種護國宗師,而且輩分奇高無比的那種。
但顧先生看上去卻又分外年輕,甚至都快要比他還年輕一些了。
可能讓啟志帝那般小心謹慎以待,甚至什么大事都恨不得來這里過問一遍的情況而言,顧先生的身份應該也沒那么簡單。
他并不清楚這算不算是一份禁忌,所以問起來也很小心。
“是,很深。”
略略思索片刻后,顧擔笑了起來。
當然很深了。
他熟悉的絕大部分人,都在這片土地上耗盡了一生的心血。
生于斯,長于斯,最后魂歸故土。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天地劇變之后,第一時間回到夏朝。
在夏朝的身上,的確寄托著他的一些感情,包括昔日的回憶。
“那,您會為夏朝而戰么?”
鄭非有些好奇的問道。
“要清楚為什么而戰。戰斗,永遠都是不得已之下的最后一步。當然,我理解你的意思。如果你說的是有強者不要臉面對夏朝動手,我會不會出手,對吧?”
顧擔問道。
鄭非撓頭,“我不是在懷疑您”
“打得過的話,我會出手。”
顧擔打斷了鄭非的言語,然后說道:“打不過的話,我會留下夏朝的種子。等以后打得過,再為昔日的夏朝報仇雪恨。
至于常規意義上的‘與夏朝同在’,那我倒是的確不會。因為只要我還在,夏朝就不會消亡。”
顧擔相當有自信。
或許這份自信鄭非無法理解。
畢竟長生者的角度與普通人而言,已經不同了。
分歧自有,理所當然。
幾十年的轟轟烈烈、一時之快,終究不是可以隨意擁有的東西。
顧擔并不避諱談論這些事情,真理越辯越明嘛。
這種交談,何嘗不是一種明心見性的修行呢?
他喜歡夏朝,也樂意待在夏朝,更不介意給夏朝幾分幫助。
可要他為夏朝舍命,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他在,夏朝才能一直繁盛。
不可顛倒。
羽州。
一處布置的相當豪華的驛站中。
崔浩隔著窗戶,看著下方車水馬龍的景色,陷入沉思。
作為歸藏谷修士中的一員,自知實力低微,不便與同門師兄弟,包括其余人競爭的他,自從下界之后,便悶頭趕路。
不求在一地有什么收獲,只求跑得遠點,競爭者少上一些。
有實力的人可以在一地盤摸,實力差點的人,也有自己的策略。
他選擇暫時不與人爭,而是尋找新的地點,錯位競爭。
現在來看,他好像是成功了。
因為就在這處驛站不遠處的地方,那里有一片田地被圈了起來。
旁邊還放著一塊大石頭。
上書天賜祥瑞四字,無比顯著,想看不到都難。
毫無疑問,那里有一株靈珍。
而且是已經發育成熟,狀態完好,未曾折損的靈珍。
這種情況無疑是大大方便了他自行尋覓,按理來說已經可以卻之不恭了。
畢竟靈物嘛,有緣者得之。
凡俗之人哪里懂得靈株的珍貴?
供起來留給凡人欣賞,簡直貽笑大方,不明白其中的真正價值。
他只需要略略施展仙法,還不是納頭便拜。
然后拿下靈珍,易如反掌。
想象很美好。
但就在他施展仙法,顯露仙人身份的時候,一個自稱是魚龍衛的家伙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實力竟然也是練氣中期!
還夸贊他的仙法精純。
給崔浩都整不會了。
魚龍衛是哪個仙宗門派?
他還真不清楚,這個沒聽說過啊!
不過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的實力又不下于他,自然是先好聲好氣的說道說道。
然后他就被邀請到了這個驛站。
還真別說,這個驛站風景不錯,一眼就能看到不遠處圈著的靈珍,以及參觀“祥瑞”的夏朝百姓們。
半個月過去,他也不再是初來之時那般不解。
起碼如今知曉,這里是夏朝,而魚龍衛,則是夏朝的一個特殊組織,并非是他想的仙宗門派。
這半個月里,又來了好幾個屬于魚龍衛的修士過來見他,實力最強的那個,練氣后期,比他的修為還要高上一截!
對方盛情款待,崔浩也只能含笑以待,稀里糊涂的就在這驛站足足待了大半個月。
每日皆是飲酒作樂,酒菜管夠,還有舞女做伴,倒也不算寂寞。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他到現在還沒在夏朝撈到一個靈株。
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崔浩盯著窗外的那株靈株看了許久。
崔浩啊崔浩,你是過來找靈株,找機緣的,豈能沉浸在享樂之中?
如此,修為怎能有所進境?!
崔浩打開了房門。
剛剛走下樓,魚龍衛中的一員就走了過來,極為熱情的打著招呼。
“崔兄!正要找你呢,今日望月樓的兮兮姑娘將有一場極為隆重的舞蹈,不可不看。”
那人熱絡的走了過來,拽住崔浩的手。
“哎哎哎,李兄啊,這些時日款待已經很多了,我實在是.”
崔浩正要反抗一下。
結果樓上立刻又下來了兩個魚龍衛的修士,“什么?兮兮姑娘的舞蹈?走走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今日咱們可是大飽眼福咯。”
當下不由分說的就將崔浩裹挾而去。
等到酒意濃重的崔浩再度回到房間里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
臉上還有胭脂色尚未來得及擦掉。
用清水洗過臉的崔浩躺在床上,不由得回憶了一番。
兮兮姑娘的滋味兒,真不錯啊真不錯。
不對,崔浩,你是來做這個的?!
明日,明日絕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第二日,天光大亮。
崔浩洗漱完,小心翼翼的走下樓,盡量不發出任何的動靜。
結果一只腳剛剛踏下樓梯,一個不知怎么睡在大堂里的魚龍衛便睜開了眼,眼前一亮。
“崔兄竟然醒的這么早?看來昨日未玩盡興啊!難不成兮兮姑娘徒有虛名?”
那魚龍衛擠眉弄眼的問道。
“沒有沒有。”
崔浩連連擺手,“兮兮姑娘名副其實,絕無半分虛假!”
“那就好,我還說呢,兮兮姑娘這一大早的,就派人將請帖送了過來,崔兄若是不高興,可就耽誤了人家姑娘的心意了。”
魚龍衛中的一員走過來,“咱也有幸能跟著崔兄喝口湯。”
第三日清晨,腳步虛浮的崔浩扶著樓梯走上了房間。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以及那靈珍一旁掛著的燈籠,崔浩怒其不爭的給了自己兩巴掌。
“崔浩啊崔浩,你究竟在做什么?!難道想一輩子都待在練氣境界么?怎能如此墮落下去?美色雖好,亦不可留戀過久!”
崔浩咬牙。
看來正門是不好走了。
來到闖邊,手掌掐訣,一陣微風托扶,崔浩一躍而下,就想借此跑路。
誰曾想人剛下來,尚未落地,便看到一個熟悉的魚龍衛之人跑過來。
“崔兄,你這是?”
那人不解的問道。
“咳咳,今日月色不錯,便想出來逛一逛。但走正門難免驚擾兄弟們,就給自己尋了個方便。”
崔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尼瑪,大晚上也能撞見是吧?
“哦?原來如此。我看崔兄今日甚是勞累,便沒有喊你。正好兄弟們趁著今日夜色不錯,在湖中泛舟作樂,崔兄快來!”
那魚龍衛沒有質疑他的話,反而是相當熱情的挽起了他的手,“來來來,今日必須盡興。”
崔浩:“.”
這夏朝的娛樂活動,還特么的挺多啊!
再這樣下去,他今年能挖到一顆靈株不?
人整不好都要廢了!
當下崔浩不得不掙脫開他的手,說道:“實不相瞞,諸位這些時日的盛情款待,在下很是感激。只是,一直留在一地,并不符合宗門規矩。這樣,您看咱們能先去夏朝的皇都看看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