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秦浩正在暖色的燈光中豪飲……老母雞湯。
所有的眼神都看向他。
秦浩每灌下一口，親戚們就露出笑。他媽還不停強調多吃點菜。不吃飯都可以。
也是直到此刻。
外界的喧囂才會被他暫時封鎖在腦海深處，平靜的享受家宴。像是等待著世界破碎后重組，又像是等待著一場夢醒。
或許。
不算笨的他，也能察覺到離去的信號。雖然奪冠之后，誰都沒有開口聊未來，但秦浩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回想起去年被太后堵在辦公室；
發覺丹哥提前續約，表情呆愣。
當然，秦浩沒有怨恨，這些都是他自己選的。
但要說沒有情緒也是假的。
18歲的年紀，自帶一股子天真。所以秦浩不懂一個人的謊言，為什么可以說得那么真。騙Eimy自己早已續約，又用保留全隊的口號，說服其他人降薪。
如果不是這事太容易戳破。
或許他們每個人都以為是自己小小犧牲的緣故，才收獲了兄弟LOL的回報。以為真心真的換來真心。
Eimy有段時間特別煩躁的原因，秦浩其實理解。
就像他知道自己被騙的時候。
也會覺得太后面目可憎。
無法把平時噓寒問暖的形象跟被欺騙后的形象重合到一起。有時候，他真的分不清哪張面孔才是真的RuRu。
吃掉雞腿吃點菜。
覺得有點漲后，秦浩攔下了老媽夾過來的菜，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那個……小浩，你（假期）放多久？”
老爸對著煙灰缸敲掉長長的煙灰，旁邊，舅舅放下碗，投過來感興趣的眼神。
自從去過一趟魔都。
秦浩在家的地位頓時變得不一樣。
記得在哪看到過一篇文章，說成年不是看年紀，而是看是否能夠承擔家庭責任。
就好比沒打職業之前，他還是個沒有絲毫前途的學生仔，成績不上不下，普普通通。那時候，他在父母親戚眼里只是個小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但現在。
只靠獎金，他都能掌握經濟大權。雖然話很難聽，但一個人沒有工作，不能做到經濟上的獨立，那就只能依附。
所以。
他能察覺到父母、親戚看他的眼神不一樣。
像是去年把銀行卡交到老媽手上，秦浩學著電影里的模樣，酷酷的說了一句：這里面有一千萬。說完后，覺得心靈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看著老媽一天天老下去，他不是不知道她為這個家庭付出了多少。
唯一遺憾的是，他沒想到老媽反應那么大。
“我把全明星推了，應該能放一個月。”
聽到全明星舅舅愣了一下。
他雖然不懂游戲，但知道在NBA里，全明星代表什么。問題秦浩說的太淡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野雞活動。
“小浩，你說的全明星，是類似NBA那樣的？”
“嗯，這一屆好像是在洛杉磯舉辦，往返很麻煩。”秦浩向來對這樣的活動不感興趣。
倒不是不愿意娛樂。
而是剛打完世界賽真的很累。情緒上的大起大落，帶來的是心靈上的疲憊。
“哦。”
舅舅忽然接不下去話了。心里暗地里慶幸著自家親外甥這么有出息，嘴里不是洛杉磯，就是從沒聽過的術語。
雖然直到現在，他都不理解為什么打游戲可以這么賺錢。
但不妨礙他替自家姐姐高興。
老媽呆呆地坐在那里，自豪之余，想起過去的不容易又是眼眶一紅。所以直到最后，秦浩也沒喝下第二碗雞湯。
頂著舅媽和氣的笑。
秦浩逃也似的回到房間。
對于一個少年來說，比起父母親戚投過來的眼神，他還是喜歡粉絲投過來的眼神。那種不摻雜任何其他意味的、單純的好感。
或者說。
大部分少年在成長的過程里，理所當然的覺得父母是頂梁柱，一旦你發現他們也很脆弱，象征著威嚴感的承重墻就會忽然坍塌。
秦浩現在就是這樣。
他還是不習慣那樣的眼神，不習慣參與家庭事務的討論。雖然心里會生出暗爽，但更多的還是陌生。
秦浩深吸一口氣慢慢躺在床上，他打開手機看QQ消息和微信消息，發現很多人在討論他。
“各戰隊官博底下，全在聊轉會。”
“浩哥，你真的離開LGD了？”
“回老家了？”
看了會。
秦浩干脆登陸微博，瞅瞅情況。
他發現，從昨天晚上陸陸續續有微博大V爆料LGD未能跟某主力提前續約，甚至沒能達成口頭上的協定。
還沒開啟的轉會市場，頓時變得火爆。
雖然大V們喜歡遮遮掩掩，怕違反規定。
但有腦子的觀眾，都知道說的是Penicillin。畢竟去年續約后，太后激動到連發三條微博訴說這個消息，把秦浩稱為“不可或缺的一環”。
也只有這樣的非賣品流入市場。
熱度才能出圈。
接著。
秦浩點進俱樂部微博。
最新動態下面，各路人馬都在詢問能不能簽青神，要求主隊給點力。似乎在粉絲心里，放著青神不去爭取就是犯罪，管理層就該滾蛋——
EDG官博。
“雖然Scout很香，但他還需要成長。”
“被罵聯賽戰神，外戰開懦，我沒出聲，因為主隊至少能統治聯賽，那些手下敗將只知道酸；
被罵字字八畫，追夢達人，我沒出聲，因為主隊至少能進世界賽，那些進不了的只知道酸；
最后，他們罵EDG是破落戶，我知道我該出聲了，因為我真心接受不了EDG掉出國內第一梯隊。
阿布。
那么多罵你的我都能忍，只要你帶回青神，你就是國電第一功臣！！請拿出你偽裝姐姐的手段！！”
秦浩看完：……
點開JDG官博。
“買他，買他，雙11買青神，伱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真正的物有所值。”
“容許我介紹一下，他是2016全球總決賽冠軍、FMVP，2017全球總決賽冠軍、FMVP，聯盟史上第一個達成連冠成就的國產中單：Penicillin。”
“你知道的，只要你買青神，我就是JDG十年老粉。”
“這不加大投資嗎？這不加大投資嗎？真的不加大投資嗎？”
秦浩看完：……
一路瀏覽下來。
除了IG、WE稍微平靜一點，其他戰隊都在被催。
包括RNG。
GSL似乎認定Penicillin才是最適合輔助Uzi的天選華子，使勁攛掇白星加大投資。
用GSL的話講，有青神在，根本不需要擔心對面中單影響到下路的對決，同時團戰不會那么累，不需要輸出、收割一把抓。
于是。
皇雜大戰GSL的戲碼第N次上演。左邊罵Uzi沒有人情味，右邊諷刺小虎真有良心的話，就別耽擱兄弟們的前程。
只是GSL的話，沒法贏得所有人的認可。
因為S7，小虎打得不差。
跟S6的墊底數據相比，輸SKT的那個BO5，小虎的對線沒問題，只是團戰有點瑕疵，有些該打傷害的機會沒有把握住，所以顯得有些‘沒用’。
但這種沒用細究起來，充滿遐想空間。
畢竟。
小虎去年還是墊底，今年進步了一大截。作為粉絲，你會覺得小虎很差？
且因為BP語音的緣故。
Uzi不會霞吸引了很大一部分火力。
事實上。
世界賽結束，小虎風評還行，粉絲覺得他有進步，對他抱有很高的期待，認為再敢輸出一點，絕對是S級中單、奪冠基石。
而對小虎本人來說。
輸完閉網放松過心情，他發微信回應過秦浩，感謝秦浩跟他對練。因為在小虎看來，跟SKT的那個BO5，算是復刻對局。
跟聯賽相比。
小虎拿到瑞茲，把壓Faker，還完成過一次線殺。
跟Letme捆綁BP、Ming團戰致命前壓比起來，小虎也只是三鍋，而且在某些路人看來，小虎比Uzi無辜一點，畢竟小虎沒留下S6不會燼，S7不會霞的梗。
一圈看下來。
秦浩猶豫著點開杭州LGD的官博。
看到了無數熟悉的ID進行挽留。
“別走。”
“那些大V說的消息是真的？杭州LGD，我需要一個答案。”
“連GSL都在說交易小虎，組建最強全華班，為什么我們這邊沒動靜。”
“RuRu，你踏馬倒是說句話啊，前段時間天天吹什么咚咚咚，大巴黎，人呢。”
“你倒是辟下謠啊，WCNM。”
“難不成S7決賽，是我們最后一次看LGD合體？”
“不要……”
憤怒、懷疑、挽留……
樂觀家族怎么都沒想到，吹完一圈NB回來，主隊竟然有了塌房的痕跡。
“估計是沒錢。”
“二冠班底，賣了其他分部都湊不起。”
“賣其他分部？哈哈，太后不玩LOL，但她真的玩刀塔。”
關掉燈。
手機屏幕照亮著秦浩的臉頰。
刷到這些評論。
秦浩又想起當初外界替他不值，說是拿著新人合同干嘛這么拼命。但他沒那么想，他很享受那段并肩作戰的日子。
正如此，他才不理解MaRin哥為什么離開。明明大家一起克服了那么多的困難。
后面經歷了一些事。
他才知道每個人追求的東西不一樣。
點開私信。
發來的詢問比官博評論區蓋的樓還多。好些人還安慰他，說是不管去哪，只要保持對勝利的渴望，他們都會支持。
“我粉的不是戰隊，是你。”
“鳥巢已經圓夢，PP，繼續加油。”
“真的沒辦法了嗎（哭泣的表情）。”
“鳥巢之夜，永遠停留在了11月4號的下午。”
“鳥巢人，集合。”
當晚10點。
#Penicillin疑似跟LGD鬧翻#的詞條，強勢沖到熱搜前三，蓋過了某電影買的軟廣通告。
一時間。
不少圈外人士紛紛詢問——誰是Penicillin？
“打游戲的，能有這樣的熱度？”
“這么有錢？這點破事都能上熱搜。”
“微博越來越Low了，這沒買我是真不信。”
習慣流量明星夸張的轉發量和評論比。
一些人還以為這是誰給Penicillin造勢用的，只是買沒買對，忘了刷點贊和轉發數。
“煞筆，忘記前天霸榜了？”說的是奪冠當晚，“鳥巢之夜”、“家門口的冠軍”、“二連FMVP”等詞條包攬了第一、第三和第七。
“LGD這破俱樂部，還愿意花錢營銷？多買兩桶純凈水放訓練室，太后都能生氣。”
“希望你們能多了解Penicillin吧，他真的很Nice。”
“偉大無需多言。”
“能不能圈地自萌啊，別老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外人點進這詞條，覺得很癲。
大部分留言，不是求Penicillin別走，就是詢問下賽季去哪，偶爾還摻雜著特別熱烈的內心獨白。
次日。
早上9點。
秦浩打過招呼，出門去吃早餐。
走在有些坑坑洼洼的集市街道，路旁，醬香餅的小攤飄出香味、新炸好的油條金黃酥脆。
走進從小吃到大的米粉店。
要了碗大片牛肉。
坐下來吃的時候，秦浩老覺得有人在看他。順著視線望過去，那人臉上現出驚訝的神情，只是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
“班長？”
被認出來后。
班長擠出笑，分明地叫道：“浩……浩哥……我有看你的比賽。對了，我室友也很喜歡你，知道我是你同學，還找我要簽名照，不知道……”
秦浩打了一個寒噤。
“你……你放假了？”秦浩不知道說什么。
“這不周末嗎。”班長解釋了一句：“我坐車回來，也就一個多小時。”
自從打職業。
秦浩對周末的理解約等于比賽日。
所以就連對待周末的看法，兩人都隔著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不然秦浩不至于問出這樣的蠢話。
而如果沒有模擬空間。
他可能會想著好好學習，有時間就認真復習、預習，爭取考個大學找份工作不要讓父母繼續為他的人生操心。
再一次感謝過盤尼西林。
秦浩的內心恢復平靜。
直到晚上從李正泰那里知道了一個讓人膽顫的消息——
“有誠意的報價，最低都來到了二千萬。”
電話那邊，透著狂喜。
畢竟Penicillin身價越高，他拿到的酬勞越多。
“都有誰？”
“哈哈。”
李正泰語氣豪邁：“我覺得你應該給出自己的條件，比如，你想跟誰搭檔？或者，你覺得加入哪支戰隊，會有不錯的體驗。”
李正泰覺得自家雇主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現在的行情，不是他們到處投簡歷，希望得到試訓的機會，而是選項太多，該主動縮小范圍，然后圍繞條件洽談，盡量消掉分歧。
李正泰給出建議：“年薪反而不是我們最該考慮的條件。”
辭掉事務所的工作，看到秦浩捧起第二座獎杯，李正泰現在一心想在電競圈扎根。
為此。
他希望秦浩的職業生涯，走得穩當一點，不急著賺快錢。何況，他知道秦浩身上綁著奔馳的贊助合同——這是藤井幫著牽線的事。
所以，戰隊的薪資壓力沒那么大。
而為了保持競爭力，出走LGD的第一年，一定不能拉胯。
“我？我不想回RNG。”
秦浩這會也不知道去哪：“李哥，你先幫我問問。”說著，秦浩想起決賽前2天被拉去直播出鏡的事：“我最大的心愿，是好好打職業。嗯，有始有終。”
“好，我先幫你篩選。”
李正泰接手工作的時候，秦浩作為LGD工會的人已經跟虎牙簽了直播合同，雖然他靠著專業，解除了賣身契，卻也只能讓秦浩配合俱樂部完成條款。
所以。
他一直知道秦浩的底線……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