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不好了,昨晚派去查探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
次日清晨,洛老正在府邸內,仰躺在一個女子腿上,讓另外兩名女子揉頭按肩,年紀老邁之后,身體就比不得當初。
昨晚飲酒加之過了深夜,方才回到府上,這一起來,不僅頭痛,身背也滿是酸醋。
然而還未等洛老享受多久。
仆人的話,立刻讓洛老整個人打了個激靈,顧不得侍女按揉的手,連忙起身。
“你說什么?”
洛老那滿是發福的肥胖老臉上,此刻早已沒有往常的淡定,前所有為的驚慌起來。
若是昨晚聽到白衍的話,讓洛老心里隱約察覺不安。
那么此刻前去查探消息的扈從失蹤,則讓洛老已經隱約察覺到,事情遠遠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父親!”
“父親!!”
房門外這時候有兩名中年男子,也是一臉驚慌的出現,而進入書房后,便匆忙的來到洛老面前。
“父親,出事了,昨晚范氏、陶氏那邊的人,全都沒有回來。”
洛蠡對著父親拱手輯禮,此刻臉色滿是蒼白,眼神之中無比慌亂。
而就在洛蠡、洛義兄弟二人的目光下,洛老失神的瞳孔突然一震,緩緩抬頭。
“不好!昨日那白衍,是故意讓你們知道,他去過城外!”
洛老說道。
相同前因后果之后,洛老已經回過神來,直到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昨日白衍派遣侍女去官府查看尸體,根本就是故意透露給他們聽的消息,其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派人出城。
畢竟在城內,只要那些人躲藏起來,有官吏作為內應,白衍根本找不到人。
“不好!!”
洛老頓然起身,臉色愈加煞白,作為洛陰城的老族,洛老至成為家主之后,第一次感覺到要有滅族的危險。
“父親的意思是說,我們的人,都已經被白衍抓了?”
洛蠡、洛義兄弟二人聽到父親的話,臉色大變,互相對視一眼,眼神之中滿是害怕。
“父親,眼下吾等如何是好?”
“是啊父親,若真是那白衍抓住我們的人,那不需多久,萬一那些人守不住嘴巴”
洛蠡、洛義紛紛看向洛老,語氣之中,滿是對日后的擔憂。
那些扈從雖說都是族內的扈從,都可以信任,但誰知道時間一長,會不會有人率先經受不住拷問。
“你們二人立刻去范氏、陶氏哪里!”
洛老聽到兩個兒子的話,喘息之間,最終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伸手指著兩個兒子。
“讓范氏、陶氏告知其他士族,那白衍在雁門處理掠賣一事時,所有士族都被白衍殺死,牽連滅族無數!眼下洛陰一事若不想死,全都把消息散出去,就說昨日白衍一到城內,就又有數十人失蹤!”
洛老厲聲囑咐道。
“啊?父親,那如此以來,若是那白衍把人關押在官服,此舉不是徒勞?”
洛義滿是不解的看著父親,不明白為何在此等關鍵時間,耗費如此大的經歷,做一件徒勞無獲的事情。
洛蠡身為長子,雖說沒有開口詢問,但沒有離開而是看著仲弟以及父親的眼神就知道,他也很是疑惑。
“你們二人,哎!”
洛老聽到此子的詢問,話語之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甚至恨不得跺腳。
“那些扈從失蹤,誰也不清楚白衍會帶到那里去,會如何處理那些人,萬一嚴刑拷打,那些人撐不了多久,眼下我們要的就是,無論如何,都必須要讓白衍把人帶到官府,官府內有我們的人,不管是傳話還是那些人的消息,我們都能夠一清二楚,若是白衍在官服嚴刑拷打,吾等大可散播謠言,說白衍為求破案,誣陷他人。”
洛老說完,直視眼前的兩個兒子。
從小洛老便教導這兩個二子,不過都是其他不足為道的小事,而眼下,他也剛好趁著這個機會,告知兩個兒子,他們洛氏在洛陰最厲害,是什么的手段。
“懂了,父親!”
洛蠡聽到父親的話,眼神一亮,方才臉色上的恐懼一消而散,滿是崇敬的對著父親點頭。
洛義反應比較慢,不過也很快明白父親的意思。
“對!只要人來洛陰城內,吾等有足夠的辦法,讓那些人咬牙不說,到時候把事情鬧大,鬧到咸陽哪里!就算是白衍,恐怕也承受不住流言蜚語,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只能放人!”
洛義一臉喜色,滿是敬佩的看著父親,隨后瞧見兄長離開,也連忙轉身跟在身后。
書房內。
洛老看著兩個兒子離開,也是閉上眼睛,緩緩松口氣。
白衍啊白衍!
你的確比一般人都要厲害,像你這般年輕,老夫都從未見過如此善謀之人,你是第一人。
然而洛陰,終究是吾等士族的根基。
你白衍,管不得!
眼下若你膽敢不交人去官府,那些人,日后便都是失蹤的人。
而且老夫也絕不會放任你如此輕易的調查這件事情。
“來人,備馬車,去拜訪城令!”
洛老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眼神之中滿是從容,似乎已經看到白衍的結局。
眼下,他還需要去城令張灌哪里,讓張灌做一件事情。
洛陰城內。
白衍的府邸中,跪坐在木桌后,伸了一個懶腰。
白君竹端著一個木盤,帶著一碗雞湯上來,雖說在渭水河旁,洛陰城不缺魚肉,但因為最近不少人溺亡,故而最近還是不吃魚的較好。
普通百姓一日三餐,基本都是素菜羮,不是煮豆子來吃,就是粟米。
至于雞肉這些,百姓基本很少很少能吃上,甚至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不一定有機會能吃上。
畢竟交除稅收之外,一年的收成能有個溫飽就不錯,若是能存上一些錢,也更多是用于衣物以及日常生活所需,類似鹽這些的,都是不菲的開銷。
而一只雞,能兌換超過三四百斤以上的米粟!
這是百姓不可能愿意以一頓食物,而付出的代價。
至于野物倒是運氣好,能得到,但這其中也有忌諱,因為通常獵物多的地方,往往已經被化作獵場,百姓若是無意中破獲,往往就觸犯秦律,后面就要面臨嚴酷的刑罰。
如今白衍名下,就有兩個獵場。
不過都是平陽、雍城附近,是白衍成為白氏第二個將爵的時候,那些贏氏宗親送給白衍,被白氏手下的獵場,白衍都沒有去看過。
“將軍,這是昨晚抓到之人的名單!”
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急匆匆的來到書房,隨后來到白衍面前輯禮,把手中的竹簡交給白衍。
“好,讓將士們輪番休息,吾一個時辰后,便去詢問那些人。”
白衍點點頭。
打開手中的竹簡,看到上面寫著昨晚抓起來的人員名字,松口氣,那些士族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得知他調查之后,定會有著求穩、不放心的心態。
“諾!”
親信對著白衍輯禮,隨后便轉身退去。
“那日你是故意讓那些人知道你來到洛陰?”
白君竹跪坐在白衍身旁,看著白衍手中竹簡上的名字,美眸滿是驚嘆的看向白衍。
此刻白君竹回想若日的一幕幕,以及昨晚那些士族遲遲不離去的模樣,再看著眼前白衍手中的竹簡,哪里還不知道前因后果,心中是真的被白衍才智給驚艷到。
“洛陰城是那些士族的根基,我方才道洛陰,若想跟他們博弈時有取勝之機,唯有靜觀其變,讓他們自己露出馬腳,唯有如此,才有致勝機會。”
白衍輕聲笑道。
“領兵伐戰如此,權謀勾斗,亦是如此!”
白衍看向白君竹,見到白君竹那真正的模樣,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事情比他想象之中的還要順利,在半山腰哪里看到的鬼魂,已經確定是村子里的熟人動手,這無疑省下很多麻煩,也為等會的審查套問,省去很多步驟。
“等會讓徐姑娘幫你換一下藥!”
白君竹看著身旁少年,美眸之中異彩連連,不過看到少年喝雞湯時肩膀遲鈍,便清楚少年的傷依舊在作痛。
“嗯!”
白衍點點頭。
片刻后,吃好喝好之后,白衍便在徐師的幫助下,給肩膀上的傷口扶上藥草,穿上官服,帶著爵弁,便準備去審查那些人。
不過讓白衍沒想到的是,還未等他離開,就看到白平急匆匆的跑來。
“衍,不好了,此刻城內到處都是議論你的事情!”
白平喘著粗氣,來到白衍面前,把此時城內傳播的消息告訴給白衍聽。
書房內,白衍聽到白平的話,眉頭緊鎖。
“那些人是想讓洛陰大亂。”
白衍嘆口氣。
白君竹與徐師,得知如今城內全是白衍的流言蜚語,忍不住有些擔憂的望向白衍。
“衍,那些人真的是你抓的?”
白平原本只是來告知白衍城內的消息,然而隨著見到白衍后,看著木桌上的竹簡,整個人都驚呆住了,白平一臉懵。
方才白平一直以為是那城內百姓,擅自猜測,畢竟失蹤的人與白衍毫無干系,加之昨晚,白衍與他一直都在府邸中飲酒,怎么可能去抓人。
但眼下。
白平看著那卷竹簡,卻發現。
似乎那些人,還真是白衍抓的!
書房內。
白衍見到白平的模樣,點點頭。
“是我抓的!”
白衍面露思索,隨后目光看向書房外。
如今已經確定在背后使絆子的,是城內那些士族,而且那些士族的手段,也有些超乎預料。
洛陰城內。
“你們看啊!那些人怎么都被抓起來了?”
“那些人就是今日傳得沸沸揚揚,不知為何失蹤的人,聽說他們不是失蹤,而是因為被白郡尉抓起來的。”
“啊?郡尉為何要抓他們?”
“我聽說,此前溺亡的人,都不是溺亡,而是被人殺死!”
街道上,來往的百姓看著一名名手持利劍,以及秦吏押送的那些男子,紛紛退讓到一旁,然后私下里議論起來。
很快,隨著越來越多的百姓聚集在街道兩旁,百姓之中,不乏一些男子對視一眼,默不作聲的轉頭就走。
片刻后。
在洛陰城內專門看守罪犯的大牢里。
白衍在洛陰城城令張灌以及親信與秦吏的陪同下,很快便看到那些被抓起來的男子。
“大人,冤枉啊!大人!”
“大人還望為吾等做主!!!”
十來名男子被在牢房內,看到城令張灌,連忙連滾帶爬的上前哭喊冤枉。
然而此刻張灌看到眼前這些人,哪里敢管。
“城令可是認識這些人?”
白衍饒有意味的轉頭看向張灌。
“不認識,張灌與這些人,并不相識!”
張灌連忙擺手說道,面對白衍的詢問,張灌哪里敢承認。
能做到城令這位置,張灌在為人處世方面,早已經無比圓潤,不會輕易得罪人,任何事情,都會留有余地。
不過隨著張灌的話音落下。
讓人尷尬的是。
明明白衍詢問的是張灌,但方才那些喊冤的男子,全都安靜下來,那模樣,似乎比張灌更害怕白衍‘誤會’。
見狀。
白衍不由得再次看向張灌。
而張灌額頭已經滿是汗水,卑微的低著頭,脖子哪里的喉結不斷上下動了動。
幾息后。
白衍方才移開目光,張灌見狀,方才敢大口一些喘息,這時候張灌才發現,自己背后早已經布滿汗水。
“方才詢問秦吏,聽說張城令已經上書咸陽?請求鄰郡郡府派遣官員起來調查。”
白衍轉頭看著牢房四周一眼,輕聲詢問道。
張灌方才松口氣,突然聽到白衍的詢問,再次緊張起來,眼神心虛得不敢與白衍對視,連忙低下頭。
“稟告白將軍,確有此事!此事,事關重大,張灌聽聞白將軍身上有傷,未免白將軍勞累,便上書咸陽,請求咸陽官員來洛陰調查!”
張灌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對于自己的借口,張灌覺得無比完美,完成洛老囑托之余,還能在白衍這里留下一個‘關心’的印象。
牢房內。
被抓起來的那些男子聽到張灌的話,心中忍不住松口氣,不動聲色的彼此對視一眼。
他們都不是普通百姓,自然清楚,隨著張城令上書咸陽,等書信送到王宮,交給王上,再有王上找機會在大殿上,讓百官商議派遣何人前來洛陰,再由王上決定。
等做好這些后,還要由咸陽王宮那些文書官員簽署命令,再有官員傳達命令去領郡,由鄰郡郡府派遣官員,等那名官員做好手頭中的事務過來洛陰,不僅需要路程,還有時間調查。
這前前后后,最少又要一個多月,甚至更久。
想到這里。
被關押在牢房內的布衣男子都清楚。
只要堅持,到時候就會由咸陽哪里的官員調查他們,只要沒有證據,他們跟隨的士族一定會讓他們都能平安出去。
“張城令倒是有心,不過張城令言之事關重大!是所指何事?”
白衍突然轉過頭,一臉好奇,眼神看著張灌。
面對白衍的眼神,瞬間張灌的額頭便滿是汗水,但好在記得洛老的話
“白將軍,是那兇殺一事,此前那屠戶牤,屠殺鄰家一家老小,事關重大,不過由于村里百姓皆為那屠戶言語,就連被殺死全家的戶籍男子也否認,故而張灌覺得事有蹊蹺,便上書咸陽!又問將軍擒獲如此多的兇手,身為洛陰城令,未免避嫌,便一同上書咸陽!”
張灌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是硬著頭皮說出來,甚至說話間手腳都滿是顫抖。
然而此前收受洛老的好處,讓張灌即使是硬著頭皮,也要非做不可。
張灌在心里發誓,幫洛老處理完這件事情,日后他定不能再得罪白衍,無論如何,就是把妻女送給白衍,也要讓白衍慢慢消氣。
“還有此事?”
白衍聽到張灌的話,有些好奇。
對于張灌上書咸陽的事情,白衍不是傻子,哪里不清楚為何,而除了感嘆那幕后之人老狐貍之外,眼下卻也別無他法。
白衍知道那些士族是打算把事情鬧大,其目的不僅是在拖延時間,也是想讓此前因掠賣一事,他得罪過的士族勢力參合進來。
“帶我去看看那人!”
白衍看著眼前牢房里面的男子,并沒有著急拷問。
既然那些士族勢力想要鬧大,那白衍自然不介意,白衍同樣也希望,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只有這樣,那些想要救這些士族的勢力,方才不敢輕舉妄動。
至于眼前這個洛陰城令張灌,白衍已經看出來,這就是一個托關系當上城令的人,并沒什么心機。
或許也是這樣,張灌才會一直被洛陰士族擁戴。
謝謝大大們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