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
封年的婚事如期而至。
婚事沒有多隆重,在一個不大的小院子內,來喝酒宴的人也不多,都是一些普通人。
白衍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前來,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
整個院子內,唯有那名穿著紅衣的女子,見過白衍,因為當初封年一無所有,坐在院子外時,女子便見過封年身旁,一同坐著的白衍。
而后封年入伍,白衍的身份,封年自然不會瞞著女子。
故而如今在院子內,紅衣女子見到白衍,目光之中除去一絲畏懼之外,更多的自然是感激。
封年能得到士族子弟,還是大將軍的賞識,她由衷為封年感到慶幸。
院子內,
白衍在一塊破舊的木板前,坐在干草席上,吃著普通人家難有的美食,沒有絲毫介意。
連封年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著白衍絲毫不介意的模樣,封年最終沒有開口,感激留在心底即可。
酒足飯飽后。
白衍看著封年那臉上燦爛的笑容,隨后也并沒有逗留多久,與封年說了幾句話,便離開小苑。
整個院子內,從始至終,除了封年與那女子,院子內其他人都不知道白衍的身份,只知曉是一個很有錢的人。
咸陽城的街道內。
白衍還未回到府邸,坐在馬車內,突然聽到趕馬的馬夫說下雪了。
聞言,白衍掀開前面的布簾,果然看到天空上,已經開始飄落一些白色的飛絮。
看著一片片雪花落下。
“去大營!”
白衍見狀,沒有著急回去,而是讓馬夫轉身朝著咸陽城外的方向趕去。
意料之中的風雪,已經提前到來,整個咸陽城上方的天空,開始飄落漫天白雪。
等白衍來到在鐵騎大營時,大雪已經越下越厚,一眼望去,所有營帳都覆蓋這一些白雪。
隨著那凜冽的寒風,凍得人手腳冰涼。
從馬車上走下來,白衍便帶著親信,朝著大營內走去。
“將軍!
看守大營的將士們見到白衍到來,紛紛拱手輯禮道。
說話間,將士們的嘴里都在冒著霧氣,不過臉上的笑容,卻格外燦爛。
白衍看著這些將士,笑著點頭。
隨后進入營地之中。
“將軍!
營地內,一名名鐵騎將士看到白衍,紛紛面露笑容。
在落雪之下,這嚴寒天氣絲毫沒有阻礙將士們對白衍的熱情,這一切的原因有很多,而眼下,將士們與往日最不同的地方便是身上厚厚的衣物。
將士們都清楚的感覺到,身上的衣物,不是家人寄來的,但卻比家人寄來的更厚實,更暖和。
這些衣物便是白衍給將士們的過冬衣物,原本是擔心在去邯鄲的路上會下雪,給將士們備好的。
不曾想這兩日氣溫驟降,于是提前發放。
如今風雪到來。
幸好,有白衍為將士提前準備的一切,將士們面對寒風飄雪,都有衣物御寒。
營地內一聲聲將軍,數不勝數,在白衍的目光下,這一次的寒冬,并沒有讓整個鐵騎營地陷入苦寒之景,將士們并沒有被風雪影響。
見到這一幕,當初連溪都感覺不舍,都會心疼的那些錢財花出去,如今感覺一切都值。
片刻后。
在帥帳之中,白衍見到宴茂。
身著秦甲的宴茂,來到白衍身旁拱手輯禮。
白衍點點頭。
“宴茂,等會命人再去統計一次,衣物一定要確定無誤,全都分發到每一個將士手中!”
白衍對著宴茂說道。
寒冬之下,提前到來的嚴寒,讓白衍隱約有預感,今年的寒冬可能會比往年更加冷。
多檢查兩次,雖說麻煩,但終歸不是什么壞事。
“諾!”
宴茂拱手領命,隨后叫來一名將士,把白衍的命令頒布下去。
“將軍!李信將軍在大營外求見!”
白衍前腳命令方才頒布下去,后腳一名將士就進入營帳稟報道。
聞言。
白衍一臉疑惑,李信這時候怎么會來找他!
而且還是他才才來到大營沒多久,簡直就是跟著來一樣。
“好!”
白衍開口說道。
隨后與宴茂對視一眼,雖然很不解,但既然李信到來,自然沒有不見的道理。
大營地內。
伴隨著雪花打在身上,李信一邊牽馬走在營地內,一邊看著周圍的那些鐵騎將士。
此刻那些訓練有素的鐵騎將士,不管是望過來的眼神,還是氣勢,李信都能明顯感覺到,與普通鐵騎士卒不同。
見到這些驍勇善戰的鐵騎,李信說不眼熱是假,畢竟那個身為將軍之人,不希望自己麾下能有一支這樣的鐵騎大軍,隨自己去沙場征戰,擊潰敵軍。
“那些衣物應當制式一樣,別無二致,應當是發放之物,然觀起厚度,應當不是秦府所制,若是沒猜錯,是白衍所發。”
說這句話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年紀四五十歲左右。
而這名男子的話,李信聽聞,卻沒有反駁,而是認同的點點頭。
“的確,應該與堂伯說的一樣,是白將軍,動用自己府邸之財!”
李信嘆息一聲。
說起這點,李信也有些敬佩白衍,這些衣物弄下來,所需錢財絕非小數,白衍卻絲毫不在意。
能做到這點的將軍,屈指可數,就連李信自己,們心自問,也是有心無力,就算勉強能籌齊,很可能也需要祖父、父親的幫助。
故而對于這樣的事情,李信都不敢想。
李信清楚,若是沒有猜錯的話,白衍之所以能籌齊這些厚實的衣物,用的,應當是王上此前賜給白衍的賞金。
這足以見得,白衍對于這些將士,當真十分上心。
“白衍來了!”
中年男子這時候看到遠處的白衍帶著幾名鐵騎將領過來,輕聲說道。
大雪中。
李信與中年男子,站在原地,對著過來的白衍緩緩輯禮。
“白將軍!”
“見過白將軍!”
李信與中年男子開口說道。
這時候白衍也抬手回禮。
“李信將軍,李大人!”
白衍禮畢后,抬頭看著李信與李云,隨后目光看著李云,滿是意外。
對于李牧的兄長李云,白衍當初在趙地,李牧出殯之時,有過簡單的見面。
本以為日后應當沒有交集,沒想到如今在這咸陽城外,居然再次見面,而且對方,還是跟著李信一同前來。
“白將軍治軍有方,李云嘆服啊!”
李云看著白衍,語氣之中,滿是贊譽。
作為李牧的長兄,李云即使當初在趙國,沒有領兵征戰,而是做一名文官,但是對于治軍之道,還是有一些感悟。
毫不客氣的說。
當今天下,在李牧之后,李云便只見過白衍一人,會如此善待麾下士卒將領。
甚至有些地方,比起當初李牧,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等白衍說話。
李云接著看向四周。
“昔日胞弟李牧,亦是如此,但奈何,趙王不認賢臣良將,而信小人!”
故作嘆息一聲,似乎又像是在緬懷親兄弟李牧,李云隨后笑了笑,轉頭看向白衍,緩緩拱手輯禮。
“一時感觸,還望白將軍莫要見怪!”
李云說道。
白衍有一瞬間怔怔的看著李云,回過神后連忙拱手回禮。
“不會!”
白衍回禮之后,連忙對著李云與李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外邊下雪,不如去營帳一敘!”
白衍說道,邀請李云與李信去營帳。
方才李云的那一番話,李信或許沒聽出來,但白衍卻銘感的察覺到,這是李云在提醒他。
畢竟這里是秦國咸陽,這四周都是秦人、秦卒,李云這一大把年紀,怎會輕易在秦軍大營這里,緬懷李牧。
如此簡單的錯誤,若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會犯錯,那白衍信,但經歷過張黡一事,白衍絕不相信李云不清楚。
故而白衍方才察覺到。
李云是在提醒他,不要犯當初李牧的錯誤,為君王忌憚。
而李云之所以特地提趙王不認賢臣良將,而信小人,白衍感覺是在說雁門一事。
這是白衍的感覺,白衍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慮。
“多謝白將軍美意!”
李云笑著拒絕白衍的好意,拱手說道。
看著白衍反常那一瞬間的思索,李云眼神之中滿是贊許。
此刻李云都不僅在心中感嘆,白氏當真出了一個不得了的子弟。
如此年紀,便有此等悟性與才能!
怪不得當初在漳水河畔,能看破胞弟李牧的計謀,并且在閼與與司馬尚一戰,不僅救出閼與秦軍,更是讓司馬尚尋不到機會,只能撤兵。
“此番李云前來,便是請白將軍若有空閑,還望落日后,勞駕前去李府,吾等在府內備下酒宴,宴請白將軍!”
感受著冰冷的寒風飄過,李云看向白衍。
“昔日在趙地,多謝白將軍派兵護送之舉!吾父已經去王宮面見秦王,還望白將軍切莫推辭!”
李云說完,再次認真的對白衍拱手輯禮。
昔日在趙地,不管是父親李璣,還是他們這些李氏族人,都十分感激白衍的舉動。
白衍不僅沒有下令把李牧的尸體押送到咸陽,也沒有砍下李牧的首級,而是讓他們李氏族人將李牧的遺體安葬,并且沿途派鐵騎護送。
如此之舉。
李氏族人一直記在心里。
故而此番前來咸陽,父親李璣便親口說過,要設宴,宴請白衍。
“白衍不辭,落日后,定登門拜訪!”
白衍聽到李云的話,后退一步,隨后認真的對李云行禮道。
李云回禮。
一旁的李信,等白衍行完禮后,一臉笑意的看著白衍。
“白將軍,今晚李信等著,不醉不歸!”
李信笑著說道,與李云輯禮后,跟著世伯李云一起離開。
營地內。
落雪之下,一片片雪花之間。
白衍站在原地,看著李云與李信離開的背影。
“將軍,此前宴茂聽說,那李云已經被任命為秦國官員,高唐的一座城內擔任城守!”
宴茂站在白衍身旁,看到李云、李信遠處后,轉頭看向白衍說道。
此刻宴茂眼神之中,滿是喜色。
雖說一個城守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但對于李云來說,可不是這么看的,李云是城守,但李云背后的李氏,可不是一般的士族。
連他都清楚。
將軍此前在雁門一地,為徹查掠賣一事,得罪無數諸多權貴士族,就連秦國之中都有。
這樣的情況下,趙地李氏來到咸陽,并且在這時候光明正大的設宴,宴請將軍,此舉意味著什么。
“嗯!”
白衍點點頭,心中有些慶幸。
當初下令,放走虞和等人,讓其帶著李牧尸體給李氏安葬,那時候白衍根本沒有帶著絲毫目的。
只是單純的不希望,看到抵御匈奴的李牧曝尸荒野而已。
沒想到那出于善意的舉動。
會在今日結下善果。
“此番回去,可以開始接納趙邊騎!”
白衍心里想到。
李云的舉動,能給白衍帶來的好處,可絕不僅僅是零星半點。
李璣雖已年邁,兩鬢斑白,但資歷與人脈都在哪里,更別說背后的李氏族人。
而李氏的表態,不僅僅會給秦國、趙地,以及其他所有士族看到,就連趙邊騎,也會知曉。
如此一來。
此番他回雁門,便可以放心的接收趙邊騎。
接連兩場滅國戰事,不管是士卒還是國庫,都消耗巨大,秦國需要盡快發展耕農,恢復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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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接收趙邊騎后,本就不會有新贈兵卒的情況下,他一直以來,都在等著消化趙邊騎。
還有一點便是。
趙地李璣與隴西李氏,同屬一支,李璣與隴西郡守李崇,就是李信的祖父,乃是親兄弟。
這點太重要。
至少白衍敢說,有白氏、楊氏、馮氏、李氏的關系,便不再擔心昌平君羋啟,雖動他依舊不了整個楚系,但楚系想動他,也沒那么簡單。
絕對不會與之前一樣,毫無一絲還手的能力。
想到這里。
白衍轉頭看向宴茂。
“記得要親自核實將士們都有御寒的衣物!我先去叔父哪里一趟!”
白衍說道。
李氏的到來,以及酒宴的邀請,他自然要去叔父白裕哪里,與白裕說一聲。
宴茂聞言,點點頭,拱手保證。
咸陽王宮。
“王上,王宮外,前太傅李璣求見!”
嬴政在聽到宦官的稟報之后,以往一直澹定的臉頰上,滿是意外。
前太傅李璣!
想到這里,嬴政頓時起身,就連方才閱讀的竹簡,都被丟棄在書桌上。
“快,快給寡人請進王宮!”
嬴政說話間,直接朝著書房外走去,最后更是連鞋子都不穿,直接裹著腳出去。
宦官見狀,也是一臉誠惶誠恐的跟在身后。
所有宦官與侍女都不知道,為何嬴政聽到那李璣的名字,反應會如此之大,甚至迫切得鞋子都顧不上穿。
大殿前。
嬴政走下百步階梯。
看著宦官宮女帶進來的老者,嬴政連忙上前,十分認真的輯禮。
“嬴政,拜見老太傅!”
三十多歲的嬴政,此刻看到李璣,神色滿是激動。
很難想象,秦王嬴政會對一個老者,露出的表情,如此畢恭畢敬。
特別是這個老者,還是李牧的生父李璣。
幸好白衍不在這里,若是白衍在這里。
一定會瞠目結舌。
“李璣,拜見秦王!”
李璣見到嬴政,也行稽首禮。
“老先生不必多禮,還請隨寡人去書房一敘!”
禮畢之后,嬴政親自請老者李璣,一同前去王宮大殿。
“多謝秦王!”
李璣見狀,微微點頭,拱手輯禮。
咸陽城內。
白裕的府邸之中。
“什么,李璣?”
白裕聽到白衍的話,頃刻間,頓時站起身,雙眼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白衍。
“你小子再說一遍!”
白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臉恍忽,表情即是震驚,亦是錯愕。
看到白裕的模樣,別說白衍一臉疑惑,就是一旁的魯氏以及一名美妾,都面面相覷。
所有人都不清楚,為何白裕反應會那么大。
“是李璣,方才李信帶著李璣長子李云,到大營親自與我說的!”
白衍對著白裕說道,眉頭微皺:“叔父如此模樣,可是有何不對?”
白衍此刻是真真切切的有些弄不懂,白裕怎么聽到李璣的反應會那么大,對于李璣,白衍也是有過調查,前太傅,后面解甲歸田,回趙國歸隱。
這沒錯啊!
“你小子可知曉,王上此行去邯鄲,為何特地要路過洛陽!”
白裕回過神后,看著白衍那不解的模樣,忍不住苦笑起來。
此刻白裕都不敢相信,白衍這小子,居然能讓李璣來秦國。
當真是傻人有傻福,有多少人,想要與趙地李氏攀上關系而無門,沒想到白衍這小子,居然能得到前太傅李璣的青睞。
想到這里。
白裕心里一次次感慨。
“王上去洛陽,是去景室山祭天!應為哪里乃是老子隱居之地,于云霧之中,傳聞老子便是在景室山歸隱修煉,得道問天。”
白衍聽到白裕的話,想了想開口說道。
其他人不知道王上為何特地路過洛陽,但身為此行護衛之將的白衍,怎么可能不知曉。
老子可是一個能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著書得道,道德經等名作,以及無數著作便是出于老子之手。
作為大家的老子,更是被無數文人雅士,奉為古師。
當初老子歸隱的景室山,更是被世人尊為祭天之地,就連周王室時期,除去在魯國的許田之地祭天外,亦有景室山祭天一說。
故而此行嬴政便是特地路過洛陽,去景室山祭天。
這不僅僅是為秦國祈福,亦是在秦國滅韓、滅趙后,給天下士族、文人看到,秦國的尊重與誠意。
可以說,對于秦國而言,意義十分重大!
思索間。
白衍突然看到白裕繼續開口問道。
“你可知曉老子原名叫做什么?”
白裕的話,讓白衍愣住了,老子的原名?這個他還真不懂,畢竟世人都尊稱老子為老子,老子學說就是老子學說。
本名白衍還真沒聽過。
這時候。
在魯氏、白鳴、白媱,以及那名美妾的注視下,白裕突然苦笑不得的搖搖頭。
“老子原名李耳!”
白裕說完,直勾勾的看著白衍:“李璣,便是李耳的后人,這便是為何李璣會是前太傅!”
書房內。
伴隨著白裕的話音落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連白衍都一臉錯愕。
隨后,白衍最先反應過來,想到什么后,連忙看向白裕。
白裕見狀,似乎知道白衍心里所想,哭笑不得的說道。
“你小子,能讓李璣來到咸陽!雖是無心之舉,但王上而言,卻實則大功一件啊!王上定會十分高興!心中記下你這份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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