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泡幽幽。
蔓延數十丈的鰻魚尸體橫亙水底。
拳頭高舉雙鉗,夾一根一丈木柱,用來上下撐開鰻魚大口,大嘴開合之瞬間,濃濃的魚腥味從口中涌出。
利齒交錯,兇相畢露。
梁渠捂住口鼻揮手,水底水流循環,快速將那股子魚腥味消去。
幸好是冬天,要是夏天,胃中不知會變成什么樣。
金目燃燒。
大片魚群化作魚卷風,涌入尸體口中,作上清理工作。
于常人,死尸肯定動彈不得。
于梁渠,便又是另一番光景。
死的比活的更好用!
「阿威!」
手腕上藍鐲松開,迎風暴漲至腰帶大小。
阿威張合口器,咬開鰻魚皮肉,鉆入大腦之中,噴吐毒霧。
黃冥毒水!
黃水消解血肉,潰散靈機,冥水汲天地之兇煞,控尸定尸!
控強尸有失敗風險,更有時間限制,
然阿威今非昔比,單論境界,比死掉的鰻魚妖獸更勝一籌,沒有失敗之理。
淡紫色的紋路宛若青筋,自鰻魚尸體腦袋上鋪張蔓延,深入沁透。
觀望之余,老蛤托住下巴,繞行尸體步。
「變大化小,是那水蜈蚣的天賦本領?”
「是如意長氣之特性,為我晉升時所用。」梁渠抽出腰間「鐵筆」,指尖轉上兩圈,一松手,烏金長槍刺破水流,隔出半尺,靜靜懸浮。
老蛤眸光一亮:「可能變大夢白火?」
「難。」梁渠搖頭,重掛回「鐵筆」,「活物皆有‘本’,阿威同我有特殊方式休戚相關,故而方可,此前得魚之際便曾有嘗試,失敗了。」
老蛤蟆難掩失望。
還以為多賣兩個位置。
無趣。
老蛤看一陣熱鬧,意興闌珊,蹬水離去。
冥水毒素蔓延。
此番控制和昔日南北蛙魚大戰,控制鐵頭魚不同,當時匆匆而起,現在有更多的時間進行深入操縱。
兩刻鐘后。
尸體腦袋上的紫色紋路漸漸消散。
鰻魚豁然睜眼,詭異的紫光一閃而沒。
梁渠和水獸們后退數步。
鰻魚妖獸逐漸于地面蠕動爬行,最后左右騰挪,憑水借力,浮于水中,初時游姿略顯僵硬,短暫的適應之后,于阿威的操縱下,愈發靈動,僅從形態上,根本看不出區別。
唯有一點。
「死氣沉沉———」
武者對氣機較為敏感。
所謂氣機,不是氣味,更不是氣流它是心頭的一種朦朧觀感,好似直覺。
一個人存在于世,自身「本」對外界的獨特干擾波動。
每個人給人的「干擾」有所不同,故而氣機不同,臻象高手千里鎖魂,靠的便是攝取到追鎖者本體一縷氣機,冥冥之中或能有感。
眼前的鰻魚妖獸死得十分透徹,死氣沉沉,氣機詭異。
肥鯰魚咬住須子,跟天神一塊苦思冥想。
趴伏一旁的「不能動」甩甩尾巴,先吐口黃霧,汲取環境生機,又納入口中,轉化為青霧,再往鰻魚身上噴吐。
青霧滲透入體內。
干的體表煥發光澤。
死氣沉沉,陡變生機盎然!
姿態,氣機俱存。
齊活!
完美偽裝!
「不能動,你干得好啊!」
梁渠欣喜。
唯獨阿肥咬住長須,愁眉不展。
眾魚皆有功。
豈非皆無功?
魚群叼住魚胃內的臟物和臟器,呼啦啦地游出。
凝視巨大魚嘴,梁渠努力克服心理障礙和不適,抬腳跨入其中。
魚嘴閉合。
漆黑幽深。
數十丈的鰻魚里頭空間著實不小,像一輛「血肉」大巴車,便是完全不透光,有些黏黏糊糊。
鰻魚妖獸水而起,游動身姿,不往東水域去,而是穿過渦流水道,來到入海口,其后調轉方向,由北入東!
如此一來,從來路上,又可打消幾分網大人的懷疑!
北魚妖獸繁多,皆有領地意識。
萬幸肥鯰魚刺豚族內廝混許久,知曉附近大致族群分部,曾給出一條安全路線,屬于公共水域,鰻魚順應路線,一路往東。
轟隆隆。
水流掀飛亂石,長尾掃斷水藻。
沿途精怪見到,莫不避讓!
妖獸實力已經相當強悍,甫進東水域,網大人便有所覺,監控其行為。
然而鰻魚不急,似乎僅僅是好奇大澤環境,不緊不慢地游走,觀察。
偶爾它會拐一拐方向,故意往鬼母教的郡王脈所在地靠攏。
每當此時,附近子體便會集中精神,直至鰻魚附近「磨蹭」半天,轉頭離去,方才放下警惕。
最為「驚險」一次,更是鰻魚追逐一頭精怪,幾乎擦著陸上島嶼而過!
一緊一松。
一快一慢。
行進節奏的主動權牢牢掌握在梁渠手中!
如此反復的「一驚一乍」,尤其看出鰻魚自北而來,橫穿東水域,向南而行,將要離去時,周遭子體逐漸「遲鈍」,慢慢把鰻魚從監控名單中標記成「安全」—
八日一晃。
步入三月下旬,氣溫漸暖。
蘇龜山所言宗師陳仕軒比預計的再晚兩天,匆匆趕至平陽府內。
「我之神通,名為乾坤寶洞,內設一方圓一百余丈空間,至于高度,大抵夠用。」
陳仕軒未有多言,眾人也不多問。
大家本不相熟,單單是蘇龜山請來助拳,能達到目的就行,多說無益。
徐岳龍側身拱手:「事不宜遲,有勞陳宗師挪步登船,陪同我們走上一趟!
「諸位放心。」
「岳龍,既然陳宗師已至,你也速去府城內請楊宗師。」
「是!」
與此同時。
監牢大門開,灰塵飄動。
伊智宇精神一緊。
獄卒門前招手。
「伊智宇,出來。」
要來了嗎?
伊智宇挪身下床,腳掌之下涌出陣陣刺痛。
那日問話之后,幾乎沒人來尋他們,今日毫無征兆·
修養八日,伊智宇身上已不復初時火燒劇痛,勉強可以自如活動,他于軍漢的帶領下,罩上漆黑頭套,默默出門。
春寒料峭。
冷風吹拂。
伊智宇不僅沒有不適,反而緩解了幾分繃帶下的痛楚。
他努力拋開劇痛影響,用觸覺去感受地面。
堅硬的磚石,扎實的泥土,微微搖晃的木板·——
登船了?
果真如此。
伊智宇愈發確信自己心中所想。
河泊所果真雷厲風行,僅僅八日便籌措好一切,往東水域進發,反觀鬼母教,冢中枯骨,將行就木,唯有逃跑時用盡手段,一等一的快。
船舶劈波逐浪。
登船后的伊智宇讓摘掉頭套,全程待在昏暗潮濕的艙室,不知日月,也無人來同他溝通。
單單一日三餐,照常供應,讓其能大致推算時日。
十餐后。
「出來!」
江風浩浩。
伊智宇登臨甲板,久違的呼吸到新鮮空氣,天光刺激,讓他的瞳孔縮成針眼大小。
一片粼光白茫茫。
除他之外,甲板上攏共站有五人。
蘇龜山、衛麟、徐岳龍、審訊時他全見過,本該一塊的梁渠卻是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另外兩位陌生人。
五位臻象?
伊智宇猜測。
「那小子來了!」
蘇龜山開口。
眾人聚精會神。
天光璀璨,水面朦朧,伴隨話音,忽有陰影水下綿延。
「嘩啦!」
水包高漲鼓隆。
白流潰散。
一頭巨大鰻魚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