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方徹反應,董長風哈哈一笑,轉頭走了。
方徹心中一動。
看著董長風高大的身形消失,轉頭凝目看著洞口。
心中陡然升起來一個模糊的感覺。
董長風乃是天下有數的武道大行家,他既然這么說,必定有道理。
遠去的董長風臉上露出舒心的笑意。
今天收獲太大了。
這小家伙居然沒吹牛逼,果然是完美槍式。
自己回去要好好練習,等到全部融入金蛇矛,自己的實力必然能猛的往前一大步。
而且槍意銳勢必然會更近一步。
但是今天最大的收獲,卻不是這些槍式。
而是這個人。
方徹!
董長風心情舒暢。
一個少年,愿意對自己無私的演練完美槍式的少年。
這等胸懷氣度,這等資質稟賦。
董長風紅塵歷練到幾近枯槁的心驟然感覺到了勃勃的生機,與無限希望。
他原本以為自己這一次出山,最大的希望,就是在下一場戰斗中,與強敵同歸于盡了。因為自己已經前進無路,而別人還有。
若是再有必死人的戰斗,那么,自己就沖上去,將希望留給別人。
但他想不到今日看到了前進的希望。
陡然間心中再次升起來強烈的責任感。
“既然前行有路,那我無論如何,也要再戰幾年。”
“山河如畫,英雄輩出。我這把老骨頭,還要再為他們護道幾年才行。”
董長風走在夜風里,感受著春天的風,在吹拂自己枯槁的心,一點點的生機萌芽。
“才武侯巔峰……太弱了,太弱了……要快點成長啊。”
他精神振奮的往回走,嘴角露出來由衷的笑意:“但愿,你能真正領悟烏金槍魔的槍意傳承……”
在方徹發出那一槍,竟然能引動山洞槍意的時候,董長風立即就知道,烏金槍魔的傳承,找到主人了。
那一槍,方徹并沒有藏私,身形舒展,全力展現。
董長風已經完全掌握。
只需要回去打磨幾天,他自己也能施展出那一槍。
但是董長風毅然立即回去了。
那不是我的。
我就算領悟,今生今世也不是段夕陽的對手。
但方徹若是能從現在這個時候就領悟,未來卻必然會超越段夕陽!
這個機緣,屬于方徹,我不能搶!
學了人家的槍,再去搶人家的機緣,這種事,董長風做不出。
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搶了,槍心蒙垢,道心蒙塵,還失去了光明正直的槍意。
不是好事。
所以……
“等那小子領悟完畢,我再去一樣。”
董長風快樂的想。
然后他想到一件事,立即站住。
“不對,他就在曠野中練功,恐怕會被人打攪就壞了。我不去,而且也不能讓別人去打攪才行!”
于是他掉頭又回去了。數十里外監督,此路不準通行。
方徹是不知道董長風又回來了。
他正在不斷的實驗,各種基礎槍勢,一槍一槍的全力發出槍意,企圖與那洞口槍意共鳴。
但是,實驗了一遍之后,赫然發現只有那躍起空中出槍的那一式,能夠共鳴。
而且那一勢,要符合一定的高度和角度。
但是卻有一個嚴苛的條件:匯聚全身修為,全力刺出,精氣神圓滿合一,以銳勢發出槍意。
才能共鳴。
方徹于是開始不斷的實驗。
用小精靈鍛造的已經有些槍味兒的神性金屬,一個人在這邊不斷騰躍。
出槍。
一遍遍出槍。
但這種操作實在是太累,每一槍都是全力以赴,三槍下來,就是大汗淋漓。
槍意雖然有共鳴,但是遠遠不如當著董長風的那一槍共鳴激烈。
于是他運起冰澈靈臺,催動無量真經,神識處在空明狀態,躍起空中,一槍刺出!
山洞口發出一聲清越槍鳴,一段槍意飛出,迎接方徹發出的槍意,然后迅速回歸。
但這一槍,就把方徹抽空了。
落在地上,急忙用無量真經吸收靈氣,將印神宮給的神晶拿出來,快速吸收恢復。靈力重新積蓄為滿盈狀態,再次出槍。
一刻鐘三槍。
這個速度已經是極慢了。
但是方徹根本沒有任何的休息,就這么一直練習下去。
他清楚的認識到,這是自己的絕大機緣!
四個時辰之后。
洞口的槍意已經很是銳利,很是明顯,比起昨日之前,足足多了一倍以上。
四個時辰,七十二槍!
方徹渾身疲累已經到了一定限度,雖然有無量真經不斷地補充靈氣,但是也感覺自己的大筋都要斷了。
于是收槍,回去。
在收槍的時候驀然發現……這把槍似乎比自己剛拿出來的時候,要銳勢了一些?
但非常不明顯。
收進神識空間,小精靈立即從槍中出來,疲累至極的往神識之海一躺,呼呼大睡。
看得出來,今天一天小家伙直接累壞了。
因為它一邊配合槍式,還在一邊根據方徹的心意,改造神性金屬。
也是一直到了現在,它才清楚知道,自己的主人想要的是什么。
方徹一直冥想,感悟,交流……但是一直不使用這神性金屬,小精靈就永遠造不出槍。
它只能按照方徹的設想,變成一個長條。
只有在這種精氣神合一,槍式槍勢銳勢星勢都合而為一的時候,它才能真正領悟方徹的意思。
可憐方徹一土鱉,前世根本沒有接觸過神性金屬。
今生得到了,融入腦海的辦法還是雪扶簫教的。
然后雪扶簫根本不知道這貨啥也不懂。
包括東方三三也絕對沒有想到這個張口閉口神性金屬的家伙,居然完全不知道神性金屬怎么用。
所以一直到了現在,誤打誤撞之下,才找對了路子。
方徹回到賢士居就疲累至極的睡著了,連每天晚上的例行練槍都沒有練。
夜夢松了一口氣。
看到他累成這樣,心疼的同時,也感覺輕松許多,于是乖巧的趕緊閉上眼睛睡覺。
真不容易。
自從洞房夜之后,基本沒怎么休息,從沒想過嫁人之后居然這么累……
第二日一早。
方徹去了鎮守大殿分派工作后,立即就出去巡街,然后喬裝去了鏢局,看看沒事就直奔城北山洞。
去了之后,果然還是空無一人。
遠方,董長風魁梧到了極點的身軀,在一棵樹后站立。
揣摩槍意,警惕四周。
一有人來,立即過去阻止:此路不通。
清晨的風呼呼吹拂,今天格外的大,而且是迎面而來。
但方徹沒有別的想法,直接拿出來自己的神性金屬,就開始騰空一躍……
一槍刺出!
只聽咻的一聲,遠遠比昨天鋒銳的多的一道槍意,直接飛了出去。
洞口槍鳴聲音更大!
更加清脆嘹亮。
方徹自己都愣了。
落下地來,一邊恢復,一邊檢查,才看到,自己的神性金屬,居然已經形成了槍尖的雛形。
槍尖、槍舌,槍頸,槍桿,槍腰,槍篡,都已經具備雛形。
小家伙一晚上居然干了這么多活!?
方徹都驚了。
太勤奮了吧?
今天一天,從清晨一直到凌晨。
洞口槍意,已經濃郁到了快要長槍成型的那種地步。
方徹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那位烏金槍魔雖然修為比自己高出來天和地的距離那么夸張,但是他在空中出槍這一式上,卻絕對是完美槍式!
而槍意,也是銳勢。
自己這一槍雖然威力弱,但是內涵與那驚天動地的一槍,卻是同樣的原理。
基本來說就是一個已經是幾千斤的大鯊魚,一個還是鯊魚卵剛剛孵化的小鯊魚,體型差的無法計數,但是……長大后我就成了你。
這一天,遠比昨天更累。
但是方徹心里,卻滿是歡喜。因為神性金屬的成型加快了。
而且,隨著每一次都爆發出全力,不管是神識,靈魂之力都在飛速增長。
最讓方徹高興的是,丹田始終都處在空空的狀態,無論是多少靈力進來,自己都可以從容壓制霧漩,絕對不擔心會突然突破這種事情。
而且丹田容量,每天都在增加。
霧漩,也每天都在拼命增加。
方徹的肉身力量,也在不斷地增加。
在持槍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似乎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持槍我為王!
天上地下,我都是王!
連續幾天后……
深夜。
他刺出最后一槍,一團槍意,脫槍而出。
擦擦汗,正要收槍往回走的時候,驟然間感覺不對。
從那山洞口,所有的槍意,驟然凝聚起來,翻滾著,一團旋風,正在成型。一股強大到了數萬倍的槍意,驟然出現。
在出現的那一刻,虛空中猛然震顫一下。
一桿完全是空氣凝結的長槍,驟然成型。
從山洞方向,猛然飛了出來。咻的一聲,就已經到了方徹面前。
而方徹的槍,刷的一下融入這空氣長槍之中。
隨即咻的一聲,帶著方徹凌空飛起。
一股銳勢出現,似乎夜空星光,突然間全部凝聚在一起,撕裂虛空,一往無前的飛了出去。
方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沖進了山洞之中。
隨即,驟然感覺一片天旋地轉,神識恍惚,在他眼前,那黑暗的山洞驟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個宮殿一般的巨大山洞。山洞里四周點滿了無數的火把,映照著洞壁寶石明珠,亮如白晝。
面前不遠處,一個黑衣人正挺拔的站立。
就如一尊蓋世英雄,佇立在時間長河中,無論如何流逝時間,氣勢依然吞天噬地。
在他手中,正握著一把槍。
這把槍通體是黑色的,卻如同夜空一般深邃,似乎看一眼,就能將靈魂吸收進去一般。
而這把槍的樣子,無法形容。
看上去似乎和普通長槍一樣,但是任何人一看這把槍,都能感覺到那種至極的霸道!
槍尖指著天,槍纂拄著地!
長天我能捅穿。
大地我能扎透。
天與地之間,唯我獨尊!無可抵御!
看到方徹到來,那黑衣人國字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淡淡道:“終于有人來了,我在這里,等了不知道多久了……”
這分明是個幻境。
但是方徹卻分明感覺這是真實的。
因為對方的眼神,就看在自己的臉上。
而且自己的臉上肌膚,能感覺到對方目光的照射。
不由遲疑問道:“您,是在跟我說話?”
黑衣人啞然失笑:“不是跟你說話,難道我要跟別人說話?”
方徹笑了笑,道:“我叫方徹。”
黑衣人眼中露出來有趣的笑意,道:“不錯的小子,方徹,我記住伱了。”
方徹終于確定,居然是真的!
自己現在是真的在和一個數萬年前的古人,面對面的交談,頓時心中凜然,立即拜倒在地:“晚輩方徹,參見槍魔前輩。”
“起來吧。”
黑衣人淡淡的笑了笑:“槍魔這個名字,其實我不喜歡。因為,我不是魔。”
“但世人皆稱我為魔,便只好從之。”
他淡淡道:“不管是烏金槍魔,還是一洞槍魔,這倆名字,我都不喜歡。我本想要做烏金槍圣,只可惜,圣這個字,不是我自己能封的。”
“前輩一身神通出神入化,登峰造極,不管是稱作什么,都擔當得起。”
方徹道。
這還真不是恭維。
這位烏金槍魔,的確是擔當得起任何稱呼。
數萬年前留下的神念,居然還能和自己完整交流。
此等修為,可驚可怖。
“我的名字,叫做君盛世。”
烏金槍魔輕輕說道:“當初我家老爺子乃是一國之君,為我取這個名字,便是想要讓我開創一個盛世。只可惜,我出生不久,年未及冠,便是國破家亡,盛世更是無從談起。所以我自己改了名字,叫做君臨。”
他聲音雖輕,但是卻充滿了君臨天下的氣勢。
“不管有沒有國,我到之處,便是君臨。”
方徹尊敬的道:“前輩,君臨二字,當之無愧。”
心道這位烏金槍魔居然還是一個國家的皇太子,這一點,倒是沒有聽任何人說起過。
君臨淡淡的笑了笑,提著槍緩步行走,到了正上方寶座上坐下,手中烏金槍,化作流光進入了他的眉心。
他才舒爽的笑了笑,問道:“方徹,現在外面,是魔世?還是盛世?還是亂世?”
方徹沉吟了一下,道:“應該算是亂世,或者……快要接近魔世。”
君臨長長嘆了口氣,道:“那頭大蜈蚣,還是成功了?”
“還沒有完全成功,我們還在抵抗。”
方徹有點不明白,道:“但,什么是大蜈蚣?”
心道,難道是天蜈神?
君臨淡淡笑了笑,道:“我三歲練槍,十五歲,國破,流浪江湖七百年,才成就一身槍術。同階無敵,越級戰斗,可殺之。”
“一千五百年,才修煉到了槍道無我。三千年后,登峰造極。”
“在我自覺無敵的時候,對手挑戰,我迎戰,便在此處。對方修為不如,落於下風;我躍起一槍,欲要斬殺,但對手卻閃躲而去。而這一槍,帶著神念槍意,氣沖蒼天星斗,槍意一去不回……出來這么一個山洞。”
“對手大笑道:我雖不如你,但你出得收不得,卻也不能隨心。不能算是無敵!當時我說,的確不能算無敵。”
“那一戰之后,我便閉關修煉,一千年后出關,終于到了收發自如的境界。”
“然后來到此處,留下神念傳承,以及……一抹靈魂分身。以此紀念我最后的突破!”
君臨淡淡的笑著,看著方徹:“這就是你心中的疑問。”
方徹赧然點頭。
這的確是他的疑問。
只是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而已。
“以前輩修為,合該長生久視才是。怎地卻……”方徹問道。
“凡事無絕對。”
君臨臉上露出來凜然之色,道:“我出關后,打遍天下,沒有任何敵人,能接我一槍;包括成名萬年以上的老怪物們,都不是我一槍之敵。一直到擊敗當初的第一高手,也是一槍對方便已經敗亡,便是從此無敵。所以君臨二字,我認為,是達到了。”
“舉世無敵,何等寂寞。”
“于是我回到這個山谷,就在自己一槍戳出來的洞內,修建了神念領域空間,從那之后,在這里隱居。”
他看著方徹,眼睛含笑看看地上,道:“便是這里。”
“原來如此。”
方徹明白了。
難怪如此逼真,原來是那個時候,就出現的神念領域。
“于紅塵無敵之后,我便在想天外之路。”
君臨的臉上表情變得凝重:“但是,那年六月,艷陽高照,驟然整個大陸都在震動,有些地方,瞬間滄海桑田。震動了三個月后,突然間天昏地暗,伸手不見五指。”
“而這種黑暗,沒有人知道持續了多久。最低,是數月時間。”
“然后終于有了亮光,只是,這世上一切,已經不同。而我當時卻不知。”
“在振動停止,黑暗過去,一切再次以日月輪轉度歲月的時候,整個大陸,開始下起來血雨。然后天外無數的隕星,開始落下。天天砸的大陸震顫不已。”
“血雨下了兩個月。那兩個月,從南到北從東到西,不管是種什么,都會豐收。甚至,你今天種下種子,三天后便可成熟收割。”
“也正是那兩個月,讓這片大陸,積累了最后一絲元氣。”
“兩個月時間里,我從此地離開去極北,極南……等四個方向,我要看看,這場雨要下到什么時候,范圍有多大,然后我發現……這一場大雨,是覆蓋整個大陸的!”
“每一天,天地之間的氣氛都很悲戚。”
“讓人不斷的想要流淚。”
“但是每一天都有太多的東西成熟,需要太多的勞動……”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是我那時候,已經神融大道。卻感覺自己已經融進去的大道,突然崩裂了。”
“我也失去了與天地宇宙的聯系。”
“或者說,這整片大陸,都已經失去了與天地的聯系。咱們這片大陸,已經成了星空之中的一個孤島。”
“這就是我的感覺。”
君臨道:“之所以和你說這些,便是因為,你接受了我的傳承之后,隨著修為精進,只要你不死,早晚會遇到這些!”
“我明白。所以,對于您說的話,我每一個字都很明白,都牢牢記住。”
方徹鄭重的回答。
在這一刻,他想起來了東方三三說過的那一句話:“……我們這片大陸,已經沒有了神。”
“我們的神,或者是隕落了,死了。而對方的神,還在。”
方徹一直到了今天,才明白了這兩句話的意思。
所以他對君臨說的話,毫不懷疑。
星空孤島!
大道斷裂!
方徹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血雨之后,大陸恢復了原本的樣子,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但只有我和有數的幾個人知道,這片大陸,完了。”
“所以我們開始抱團,開始想辦法。但是,我們壓根就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究竟出現了什么事情。連辦法如何想,都不知道。于是天天吵,你以為你是正確的,我以為我是正確的……吵夠了就打,一直打到了再一次分道揚鑣。”
“就在那次之后五百年后,天地間不知不覺變化很大。這一片大陸上,不知道為什么,出現了很多很多的蜈蚣,開始吃人。”
“那些蜈蚣很強大,幾天就可以沖到很高的級別,肆意吞噬普通人,隨著吞噬,也越來越強大。”
“而我們就再次抱團,開始擊殺蜈蚣妖。但無論怎么殺,總是殺之不絕,而且越殺覺得遇到的越多越強大。”
“我們感覺到了不對勁,就開始到處尋找,終于尋到一個蜈蚣谷的時候,找到了原因。那是一片山谷,數百萬千萬的蜈蚣妖集中在一起,我們一路殺進去。”
“然后才發現,在其中居然有神念蜈蚣存在。就像是……一個強大的存在,制造了一個小小的分身,落在了這個大陸上。”
“類似于我現在這個神念分身,只是,比我這個分身要強大太多。所有經過那神念蜈蚣培養的蜈蚣,很快就可以成長起來。”
“我們沒有辦法,只能全力消滅那神念蜈蚣。”
“但是對方極為強大。”
“我們十九個人進入那山谷鏖戰,但是一戰之后,卻只剩下一個,便是我自己。”
“那神念蜈蚣也是遍體鱗傷。”
“幸虧在那個時候,我的修為在情緒極端之下,自然突破,境界也隨時而破,突破了槍之道更高一層,于是與神念蜈蚣鏖戰。那時候我已經知道,這個神念蜈蚣,乃是神靈分身。”
“但不得不戰。只剩下我一人了,我若不戰的話,整個大陸,都會被吞噬!”
“但神靈分身,何等強大,我在那神靈分身身上刺了數萬個前后洞穿的傷口,但對方竟如不死之身一般,隨時都在恢復,不能爆炸它的神魂,一切終歸無用。”
“要毀滅神魂,以我當時的神魂強度,若不自爆神魂根本做不到。”
“無奈之下,最后自爆神魂,一槍碎神,對方四分五裂,徹底消失,而我本人,也是受了不治之傷。”
“連烏金槍的本體,也落入了那神念蜈蚣之中不知去向。”
“我自知時日不多,于是加速趕回,一路上,已經看不到半只蜈蚣。”
“等回到這里,用最后的神念,加固山體,灌注傳承,洞口留下槍意,以待有緣;封存分身殘念,全部完成后,我還是放心不下,于是再次出山,繞大陸一圈,蜈蚣妖確實已經是消失不見。”
“放心回來,來到神念領域的第二天,便告身亡。只留下一道殘念。”
“便是現在之我。”
君臨哈哈大笑,豪邁雄壯,道:“自古以來,未曾有人可與神一戰。而我君臨,戰而勝之。此一戰,可為后世延續數萬年!我君臨,此生足矣!”
“威武!”
方徹忍不住發自內心的喝彩。
的確威武。
威武到了極致。
這片大陸,若不是有君臨,恐怕早在數萬年前,就已經沒有了。
而那時候,東方三三甚至都沒有出生。
更不要說什么守護者。
“前輩,在您之后,也有了一位可以與神戰斗的人。便是這個人,引導民眾,一直戰斗到如今。”
隨即方徹將大陸局勢解說一遍,然后將東方三三所作所為,都解說一遍。
“真是神人,智者,這等謀算……”
君臨聽得悠然神往,兩眼異彩連連,不住嘆息,道:“若是我能活在這個年代,有東方之智,有我君臨之武勇……再次狂戰天下,該是如何一等美事……”
說著,長長嘆息一聲。
黯然搖頭。
終究是不能了。
這英雄輩出的崢嶸歲月,自己,終究是不能躋身其中。
“所以現在不是蜈蚣妖了?而是變成了唯我正教?唯我正教其實是咱們人類?!”
君臨嗟嘆一番之后,突然勃然大怒:“此乃大陸存亡的斗爭,人類怎地還出現了背叛者?還這么多?”
“這其中,還是有緣故的。”
方徹將五靈蠱的存在,解說了一遍,道:“這五靈蠱,為目前不可解的東西,而一旦服下這東西而不死,隨著江湖歷練殺戮,會主動影響人的神智,向著某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轉變。”
“所以唯我正教的人……基本已經不能算是我們的同類。他們只是以屠殺為樂。他們有他們的同類,而他們同類之間,也是以屠殺,背叛,出賣為主……”
“這小小蠱蟲,居然如此了得?”
君臨滿臉詫異,隨即眼中露出來思索之色,道:“……哦……我似乎明白了一些。”
“什么?”方徹精神一振。
“當日我殺死那神念蜈蚣之后,那蜈蚣驟然破碎,變成了無數的細小的谷粒那么大的東西,當時我只知道是粉身碎骨,神念破碎了……”
君臨皺眉沉思:“是了,山谷的所有蜈蚣妖,都化作了那種粒子,而之前一路斬殺的那些,基本也都是……難怪我再次巡視世界,一個蜈蚣妖也找不到了……”
方徹試探著問道:“是不是還是原來那個神念蜈蚣?其實只是元氣大傷了?但其實并沒有真正徹底死亡?”
“而是換了一種方式,在操控這個大陸,并且恢復元氣?”
“畢竟若是這個神念蜈蚣真的死亡的話,主神那邊肯定有感覺,而且一定會再次派一個神念分身過來吧?”
“若是那樣的話,前輩們那時候都已經犧牲了,總不會再……”
方徹推測道。
君臨皺皺眉頭,道:“理是這么個理兒,似乎應該是這樣的,但總是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
方徹苦笑起來。
因為,他心里也是同樣的想法。
按照自己的推測,印證君臨的過往,似乎就應該是這么回事。
但總感覺,似乎有什么不對。
因為……太順理成章了。
既然可以制造蜈蚣妖,那么為何不繼續制造?神念蜈蚣破碎了,但是只要和主神說,降臨神力,不就立即可以恢復?
主神總不能不管吧?
所以這其中,還欠缺一環想不通的地方。
而那個地方才是關鍵。
“不過照此看來,這五靈蠱的確是那些東西所化是確定無疑的。”
君臨說道:“否則就那些也撐不了這么久……以后肯定還在繼續產出的。”
這一點方徹是承認的。
他自己也是這么想的。
“那也就是說,其實當年那頭蜈蚣還活著……”
君臨突然手掌猛地攥緊,一股不甘心之意,驟然沖塞蒼穹。
我死了,它還活著!
他深深地吸氣,沉沉道:“恨不得今日再出,再戰它一回!”
方徹默然。
一股悲愴之意,卻是猛然自心頭升起。
君臨落寞的坐著,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了。
良久道:“現在世上,可還有人記得我?”
方徹心頭又是一酸。
點頭道:“還有的,否則,我也不可能到這里來。”
君臨出神的想著,呵呵一笑,道:“后人記載,恐怕不實。”
方徹尷尬的低下頭。
何止是不實?
現在連記載都沒有……
大陸虧待英雄良多啊。
君臨淡淡一笑,道:“我那個時候距離現在多少年了?”
方徹怔住,尷尬地說道:“中間只是紀年都換了好幾撥,我真不知道多少年了,反正保守來算,三四萬年是有了。”
“三四萬年……”
君臨也愣住了。
良久,才喃喃道:“這么久了嗎?”
方徹看著這位曾經一人之力力挽狂瀾的大陸英雄,在這一刻,居然感覺到了無盡的心酸。
君臨。
世間無敵。
與神戰斗,戰而勝之。
以一人之力,拯救大陸。
但,時間長河消泯了一切,一直到現在,他救世的功績,無人知曉。
他的名字,也沒幾個人知道。
僅有的一些知道的,也只知道烏金槍魔,一洞槍魔。
甚至連“君臨”這兩個字,都不再有人提起。
這一刻,方徹心里突然起來一股沖動,道:“前輩可否為晚輩講一講生平經歷?晚輩出去之后,想要為前輩著書立傳,讓世人都知道,君臨二字!”
君臨大笑:“我這一生,肆意妄為,隨心所欲,卻又何曾在乎過,別人怎么看我?既然來過活過戰斗過,已經無愧今生,何須后人傳唱?更用不著后人書寫!”
方徹發自內心的佩服,道:“前輩豁達,晚輩不如也。”
君臨道:“更何況,我這么久的時間早就寫好了,都修改了好幾遍,你拿去潤色一下就好。”
說著居然拿出來厚厚的一摞玉簡。
方徹目瞪口呆:“……”
你特么還我表情!
君臨將一共三十六枚玉簡放到方徹懷里,道:“這些好好保存,出去后隨便刊印幾本就好,我君臨不在乎這些浮名。”
方徹連連點頭:“明白,我明白。”
“每一個玉簡大概有五十來萬字;這些,一共是一千六百多萬吧。總之,我寫的都很詳細。”
君臨說道。
方徹臉都差點扭曲了。
一千六百多萬字……這都不用看就知道,注水一定非常嚴重,你特么肯定是水凌天下了。
“如此一來,也算是了卻了我最大的一樁心事。”
君臨嘆息一聲,很是心滿意足的樣子。
方徹驟然感覺不忍直視。
你特么最大的一樁心事不是槍法傳承嗎?
怎么成了這個?
傳承呢?
但是他又無比的理解。
我做了這一切,憑什么你們把我忘了?
想到一位蓋世英雄居然需要自己寫自傳……方徹就又感覺一陣悲涼,心酸。
“我一定帶出去,刊發全大陸!”
方徹接過玉簡,鄭重承諾。
“恩……無妨。”
君臨的嘴角勾起,看得出來很是有些高興,卻又強行矜持著,道:“些許小事,難為你還記著。”
“應該做的。”
方徹道:“只是晚輩有一件事不解。”
“你說。”
“以晚輩的力量,怎么能開啟這樣的傳承?縱然槍意相符,但是卻也不能到觸動前輩傳承的地步。”
“哦,你的力量自然是無法觸動。”
君臨笑道:“但是這不是以力量觸動的,更不是以修為觸動的,而是完美槍意觸動。”
“完美槍意?”
“完美槍意便是,最正確的姿勢,最正確的起跳,最正確的空中舒展,最正確的運槍。然后胸中以剛烈之血,英雄之魂催動浩然正氣……才是完美槍意。”
“我終此一生研究完美槍意,便是如此。”
“除此之外,哪怕修為勝過我當年十倍,也不可能觸動我的傳承!”
君臨肅然道:“此,不是邪魔之槍!”
“我明白。”
方徹心中由衷佩服。
難怪連段夕陽都未曾拿走。
因為,他不配!
君臨接著說道:“但是此槍殺戮之重,猶勝邪魔!”
“我懂!”
方徹深深點頭。
說起槍法,這位烏金槍魔驟然間來了興致。
道:“我的烏金槍,完美槍式十三槍,號稱烏十三。而這凌空一槍,乃是其中之一。你能夠以完美槍式發出,已經是很難得。”
“其中包括從頭到腳每一寸肌肉,每一塊骨頭,每一根經脈運行,都要毫無差錯才行,那才能叫做完美。”
他贊賞的看著方徹,道:“看你年歲也不大,能夠摸到這個竅門,也是名門之后。而且,必然辛苦……”
他說到這里,突然間停住。
然后眼中射出奇異的光芒,一眨不眨的看著方徹。
看著方徹的站姿。
因為他發現,方徹自從進來之后的站立姿勢,一直便是完美站姿。
而這一點,他始終沒有注意。
現在提到了完美槍式才想起來,結果一抬頭卻發現了奇跡。
“你的槍式……”
君臨瞳孔一縮,問道:“多少式?”
方徹低頭計算了一下,道:“站立正常出槍式六十四式,向著前后左右以及上下和身側個個方位出槍,六十四。遭遇攻擊應對槍式就多了,合計應有四百多,然后遭遇突然襲擊的槍式也差不多,還有各種前行出槍,后退出搶,踉蹌左右出槍,震退出槍,摔倒出槍……最后是絕境出槍……也有七十二式。”
“全部加起來,三千六百余。”
方徹如實回答:“我雖然掌握了基礎槍式,但是只是這樣不成,不能與槍勢,氣勢,天勢,地勢,形勢,星勢,銳勢,殺勢連接,終究不能到至高戰力。”
君臨迫不及待的站起來,兩眼神光閃閃:“使來我看!”
“好!”
方徹神念一動,神性金屬,驟然飛出。手中持槍,頓時一股決然氣勢,縱橫捭闔。
隨即就在大殿中展開槍式。
“前出槍式,前左,前右……”
“后……”
“側……”
他保持體力,不完全灌注修為,只是平常修煉一般,源源不絕,將所有槍式,都使用一遍。
三千六百多式,若是每一式都要灌注所有精氣神與修為,恐怕要在這里演練半月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這里待多久。
但是,他卻知道,既然已經開啟了封印,君臨的神念恐怕是撐不了那么久的。
終于……
演練完畢。
方徹汗流浹背,抱槍而立。
“還請前輩指點。”
君臨眼中全是發現了寶藏一般的驚喜,還有說不出的黯然。
那是一種“我已知如何殺敵,可我已經無法再戰。”的無可奈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