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北巡……遷都?
蔣琬還記得水淹七軍威震華夏,嚇得曹操欲遷都之事,因此第一時間便想到此舉動。
隨即便想起來徐庶的戰報:
“還未賀過徐軍師水淹曹仁。”
這倒是沒什么羨慕的,蔣琬手中有將士陣亡斬獲的具體數據。
樊城的防守戰,數日不眠不休,攻方悍不畏死,守方拼盡全力。
即便有堅城、強弩、藥粉,依然陣亡數千。
打完后趙累積勞成疾,直接就去宛城養病了。
徐庶也沒強太多,宛城安休近十日,現在眉宇間還有懨色。
聽聞蔣琬如此說,徐庶眉宇間的懨色盡作笑顏,大笑道:
“公琰休要捧殺我,不過水淹腳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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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笑罷,蔣琬搖搖頭道:
“我以為,曹賊應當不會如此急切遷都。”
“荊州已無進攻之余裕,曹賊雖敗大體無傷,據險而守游刃有余。”
實際上徐庶也是這么認為的:
“商賈消通市井消息,難知王公之計。”
“然有此傳言,可見主公得漢中后,北地百姓無不念高祖。”
蔣琬一笑,只要是讀書人有誰不知高皇帝舊事?
徐庶繼續道:
“以曹賊之心性,即便天子北巡,在此之前也定要籌計以壯己聲威。”
“而如今能壯其聲威者,不過三地之謀也。”
“其一在關中,或攻雍涼,或攻漢中。”
“其二在荊州,屯兵于潁川與汝南,兩路齊攻荊州堵陽和比陽兩地。”
“其三在揚州,暗結孫權,曹軍從攻荊北,江東攻荊南。”
蔣琬琢磨了一下就明白過來,點點頭唯有一句話:
“元直盡管放心,蔣琬必與江陵同死。”
看著徐庶哭笑不得的表情,蔣琬也只是一笑道:
“只是想讓云長將軍放心,光幕舊事必不重演。”
最近蔣琬就住在江陵城中,最能明白這城有多難攻。
但正因如此,想起來舊事就不免扼腕嘆息。
此城本應成就筑城者無上威名,結果……
徐庶并沒有停留太久,在江陵城吃了飯之后,便馬不停蹄跟著從公安縣出發的船只北上。
站在船首被江風一吹,徐庶便不自覺的繼續揣摩局勢。
蔣琬說的三個方向,曹賊只執行任何一個他都不帶怕的。
但是徐庶明白,蔣琬也明白,曹營也多的是智謀高絕之士。
曹軍只要動手,多半是列出來的三個方向一起動手的,而且還會各自作掩護,就像荊襄之戰他與龐統打的配合一般。
只能說幸好曹軍的糧草儲備估計還是不多,多半是難以支持荊州關中兩地同時發力的。
可若是暗結孫權,雙方又會達成什么條件?
徐庶心中緩緩猜測著各種可能,不知不覺江夏已然在望。
船只在江夏靠岸,水兵趙阿暗罵一聲,但還是堆起笑臉迎上了江夏的水關校尉:
“與此前一樣,俱是糧草。”
水關校尉冷著臉道:
“呂將軍有令,來往船只皆需細細勘驗。”
徐庶站在船首看著江東兵上了船,細細勘驗這運糧船的每一處。
但當然是發現不了什么的,這一隊十二條船都是糧草,主要是為了補充荊北宛城的糧倉以備不虞。
當初斬曹洪所獲的糧草都已經運去了黃忠關平所守的堵陽,一副要死守城池的架勢。
而比較重要的兵械等都是從江陵走陸路運去當陽,再從當陽渡口往北運送。
于是在經過一番扯皮后,一隊船只重新啟程向北。
當陽的渡口已經變得更加巨大,大量輜重與曹軍降兵都要在這里中轉,而且本身這個渡口也有不少駐兵。
當陽城中的百姓倒是很聰明,敏銳察覺出了商機,于是不少百姓閑時便過來做軍卒的生意。
洗衣縫補,簡單吃食。
如此已經能從軍卒身上賺到足夠糊口的錢,鑒于還沒出現關將軍嚴令禁止的飲酒,督軍也暫且聽之任之。
而皮肉生意則是屬于想太多,赤壁征伐和南郡攻防讓此地已經近乎被打爛了。
勿說適齡女子,適齡男子都找不出一個。
稍微有點力氣的也都盡數遷去了公安和江陵。
看著支攤叫賣的老叟與在河邊賣力洗衣的老嫗,徐庶也一嘆。
本該頤養天年的年紀,這些老人的兒女也不知都還活著沒?
繼續往北是宜城,此前被巨舟轟碎的城門就那么洞開著。
徐庶記得自己是提議過讓那白眉馬良暫代宜城太守的,但馬良為了避嫌堅決不受,而且打完仗之后幾乎沒怎么停歇就去武陵忙活蠻人之事兒了。
據馬良說他已經在武陵培養了一批腦子靈活的,打算再教倆月就將其盡數送去江東聯系山越人。
并非是為了給江東添亂什么的,從公允角度想,馬良只是同情山越人的遭遇。
江東的將領,開心了征山越,敗仗了征山越,缺人了征山越,缺功勞了還是征山越,缺糧食或者皮毛了也征山越。
與其在江東擔驚受怕,不如來荊州。
如今荊北盡復,管你什么蠻人山越,只要打散授田,過上一兩代人就都是漢家子民了,不比當江東的受氣包強?
而如今宜城管事兒的是一個叫劉敏的,在黃忠帳下作戰勇猛,很受賞識。
不斷有百姓有說有笑通過洞開的城門來河邊汲水,看到徐庶他們的行船還好奇的打量,有活躍的還會打個呼哨。
看來恢復的不錯,徐庶心里評定。
畢竟荊襄之戰開啟后,宜城幾乎是一鼓而下。
開戰的最早,看來民生恢復的也最早。
繼續向北,襄陽城已經徹底蕭條了下去。
徐庶嘆息一聲,他還記得這里曾是整個荊州最繁華的地方。
劉景升單騎入荊州,理兵襄陽,跨蹈漢南,置三雅杯大醉賓客,名士之風盡顯。
成名于此,病死于斯,廢長立幼生禍,里應外合降曹。
二十年所締水軍赤壁焚之一炬,十年所治生民連戰奔走辱死。
數十年浮華云煙,如今只余空城一座。
襄陽北面是樊城,靠江的一面城墻上依然插著繁多的弩箭。
這些弩箭有的是射入城墻太深,有的是位置太高難以拔取,最終只能留在上面。
與弩箭一同顯示戰斗慘烈的還有樊城東的數千座小土包。
戰后關羽來過幾日,與士卒們一起動手收斂了那些袍澤,將其都運回江陵附近安葬。
余下的曹軍就只能就地挖坑掩埋,因為都不知名諱籍貫,最終只能留下這些土堆。
徐庶努力回想了一下,發現即使是被自己親手刺死的也基本都記不清面容了。
船只沉默著繼續向北,只留下徐庶一句吊唁:
“漢軍們,且安息。”
再繼續往北的景色終于讓徐庶開心不少。
新野的屯民變成了新野的百姓,有人耕作有人歇息,看到他們這支船隊有人遙遙大聲“喂”了一聲,其中快活徐庶感受得到。
從新野開始,河流的西面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地,臨河的都是沃土,也是此前荊州繁華的根源。
不靠近河的耕田基本都已經重新被野草占據,一眼看去仿佛北地的草原一般。
而在其上,有一支騎兵在縱馬疾馳。
而這支騎兵領頭的將軍徐庶也認識,紅臉美髯偃月刀,不是關羽是誰?
荊襄勝利之后俘虜了大量曹兵,一起獲得的還有數千良馬。
關羽也并不歇息,幾乎無縫就開始了對于騎兵的熟悉和訓練。
而他的坐騎也換成了一匹更加雄健的紅馬,繳獲自宛城。
徐庶猜測多半是曹軍某個勛貴的良馬,宛城破城的太過突然,那時曹操一行人多半是沒空仔細辨認自己的馬匹的,最終便遺落在此,落在了關羽手中。
此前徐庶還擔心荊州往北不得用巨船會讓關將軍氣餒,現在看來完全是想多了。
關將軍的偏好看來只有一個:
能打勝仗的制勝之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