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算是一戰滅國了。”
劉備的語氣也變得干巴巴的。
對于這唐的壯舉,一開始是欽佩,隨后就是咋舌。
而如今,看著一路走來的吐谷渾、薛延陀、東突厥、高昌、龜茲……
劉備的內心已經變得古井不波,正如那聞莽所說,此戰之勝,毫無疑問,理所當然。
“此戰也稱得上是奮唐太宗之余烈了。”
孔明回頭看,雖然從戰績上來看這唐是連戰連勝,但其中兇險與機緣巧合,也難以令人忽視。
就比如這唐太宗借天可汗之名,遙控西突厥國內局勢。
拉攏弱小,共制強敵,令這西突厥兄弟鬩于墻,從而趁機插手西域之事。
他仿佛能看到一隊又一隊的唐使騎馬行在這崎嶇的路上,名不見史但卻一點點撬動了西域的局勢。
如果再回頭看,孔明也不禁更加嘆服:
“這唐太宗人生匆匆五十年,平亂世、治天下、復西域、擊遼東。”
“尋常人只要完成一件便可稱偉業,其人……難怪后世對其有千古一帝之稱。”
張飛同樣也欽佩,不過更是記起:
“話說俺記得大哥年歲已……”
劉備看都不看直接截斷了三弟的話頭:
“故而我等必當效其奮勇爭先!”
“亦當效這蘇定方與李靖,年逾五十而奮發,其猶未晚!”
張飛啞然,只能跟了句:
“俺想說的就是這意思。”
劉備呵呵一笑,選擇不信。
孔明看著這一幕,撫掌大笑。
法正則是瞄了瞄蘇定方對突厥的戰法:
“看來這唐軍,不僅善馭騎兵,也善制騎兵。”
法正在返回成都與張飛同行時,問過雍涼之地的情況。
如今韓遂遠遁,據說龐統是想要將其騙到那高原……
不,應該說是想請其去高原上為大漢前驅,盡征西將軍之職。
雍涼只余馬超,其人與其部下對簡雍先生頗為信服,再加上龐統的口才,雍涼之地可稱無憂。
因此如今最大的問題便是駐守在長安的夏侯淵,以及其率領的上萬騎兵。
孔明理解了法正的想法,因此略微琢磨了一下便道:
“這蘇定方所率之兵不多,故而盡出長矛,先求不敗,再求勝機。”
“關中平原,我軍若無人數之劣,或可采用前漢擊匈奴之步陣,合唐之軍陣技法。”
“中軍布弓、弩、長矛、利刃四重,輕騎列于兩翼迎敵。”
法正微微點頭,將其記在心里。
唐朝對于西突厥這個老朋友可以說是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去一步步攻略蠶食。
好在最終獲得的回報也相當豐厚:收其人畜前后四十余萬。
更大的回報當然還是領土的擴張,從西域到咸海之間,唐朝增設濛池都護府和昆陵都護府。
兩個都護府的分界線是楚河,這條河的名字來源正是華夏當中的楚地。
這條如今位于吉爾吉斯斯坦境內的河流,有著屬于強漢的故事。
這條河在西漢之前被稱塞河。
漢元帝初年,已經被打殘的匈奴起了內訌,呼韓邪單于向漢臣服,郅支單于向西部擴張。
郅支眼見呼韓邪入漢朝當官,秉承著“我尋思這塊領地也沒人要啊?”的想法,開始蠶食呼韓邪的地盤。
結果沒想到的是,呼韓邪很快就與漢軍一起重返西域,并將所有敢對大漢呲牙的都收拾了個遍。
郅支于是不甘心的再次遠遁,但在跑之前,他干了件大事:
寫信賣慘讓漢元帝把他的兒子放了回來,然后或許是為了泄憤,殺掉了漢使谷吉,然后遠遁康居。
郅支決心在此秣馬厲兵,他要安心謀發展,潛心搞建設,要一鳴驚人,要重新成為草原雄主。
結果他等來的是大漢的懲罰。
漢元帝建昭三年,西域都護甘延壽、副校尉陳湯帶著遠征軍直擊康居。
郅支單于本是有逃跑的機會的,但不然怎么說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呢?
“漢兵遠來,不能久攻”,這就是郅支單于的判斷。
但漢軍直接以雷霆手段破滅了郅支單于的夢想。
漢軍四面合圍,先破外城,再破內城,四面火起,鼓聲震天,郅支單于最終被逼入內廷,被軍侯代理丞杜勛斬首。
陳湯歸京城給漢元帝表功時,上書了那封銘傳千古的奏疏:
宜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此戰過后,陳湯令漢軍在塞河附近筑城以守邊疆。
因為遠征軍將士頗多楚人,為了紀念家鄉,將士們將此河改名楚河。
唐朝成功再復此疆域,并將此河作為兩個都護府的分界線。
時隔近七百年,兩大王朝在中亞地區完成了一次跨越時空的遙相呼應。
劉備幾欲落淚。
而這種感情,在場之人也無不感同身受。
他們的強漢,亦不輸后輩的盛唐!
而他們一干等人齊聚于此,既因如此強漢,亦是為了如此強漢!
張飛揮了揮拳,對自己的目標有了清晰的認知:
就算一時間不能將疆域復至此,怎么著也得領兵去此地看看,找兩個不開眼的見見血,祭奠一下這些先人!
孔明對此事知曉的清楚明白,回憶了一下,無奈笑道:
“認真說來,甘延壽與陳湯兩人亦是使者。”
劉備收拾了下情緒,緩緩道:
“彼時,兩人率護軍出使西域,陳湯見郅支單于,便建言趁其不備,調屯田戍邊兵卒,征西域藩屬國之兵馬,行奇襲之舉動。”
“甘延壽認可陳湯的建議,但堅持要上表朝廷,陳湯認為戰機稍縱即逝,不能如此刻板。”
法正接著道:
“嘿,結果沒想到兩人還沒爭論出個結果呢,甘延壽先病倒了。”
“陳子公是個果斷的,假傳圣命,偽托甘延壽之名,征召屯卒及烏孫車師等國,聚四萬之兵,一戰滅了郅支單于。”
法正搖頭嘆服,對陳湯的膽略佩服異常。
關于這種行非常之事,法正不好評價,畢竟那崔寔還批評孝元皇帝是漢室基禍之主呢。
不過法正還是佩服孝元皇帝對此事的寬容的:
下詔免除二人矯詔之罪,甘延壽封義成侯,拜長水校尉;陳湯賜爵關內侯,拜射聲校尉。
并且各賞食邑三百,黃金百斤。
“惟憾后世沒將此河納入……”
劉備話剛出口,隨即就頓住,搖了搖頭道:
“歷這宋之偏安,蒙古之入,河西走廊凋零,難以強求。”
畢竟這聞莽說的明白,到了明時,這河西都成荒漠了。
無田無水,生存都是問題了,更遑論要守此疆土,未免太過強人所難。
因此更是下定了決心:
“如今河西尚且水草豐茂,我等絕不甘于人后!”
眾人轟然稱諾。
一個人不可能永遠走背運,蘇定方就是如此。
658年西突厥被滅之后,次年蘇定方就收到消息:
蔥嶺那邊又有人造反了!
于是看完小魯第二次當男一號之后,蘇定方就再次坐不住了。
而此時在李治心里,蘇定方那也是相當的靠譜,于是君臣一拍即合。
命蘇定方統一萬馬步兵,以及三千騎兵,皆為精銳,兵發西域。
寫作平亂,實為滅國,蘇定方可以說是興沖沖的出發了。
結果沒想到的是,半路走到青海的時候,跟吐蕃人打了個照面。
此時的吐蕃跟唐朝關系早就不復以往了,畢竟松贊干布和李世民這對翁婿都已經死了好幾年了。
吐蕃這邊的劇本咱們簡直太熟悉了,松贊干布死的突然,兒子不大,于是理所當然的,國相噶爾.東贊域松操持國政,他還有個咱們更耳熟能詳的名字:祿東贊。
祿東贊的野心人盡皆知,吞并白蘭羌,侵占吐谷渾,都是在他的主導下吐蕃悄悄做的事情。
656年祿東贊率十二萬軍將白蘭羌徹底吞并后,就在如今青海境內的積石山屯兵,準備對滅國后留下的吐谷渾部落磨刀霍霍了。
這種事情當然是不可能也不會知會唐朝的,而蘇定方為了急行軍,恰好走的就是這里。
于是雙方在烏海(今青海湖南龍羊峽附近)遭遇,彼此雙方都嚇了一跳。
吐蕃這邊領軍的人是亞相達延莽布支,將八萬吐蕃駐軍。
大唐這邊是蘇定方親自領軍,一萬三的精銳。
被嚇了一跳的蘇定方幾個穿插將對方蹂躪了一遍,毫無懸念的大破之后,就急匆匆的朝著西域而去,他還要趕著平叛去呢。
此戰在唐史就留下了短短一句話記錄:
在烏海以少勝多,大敗吐蕃。
甚至連斬獲如何都懶得寫,因為很可能蘇定方自己也不清楚。
反而是吐蕃這邊記錄的很詳細,因為這一戰在吐蕃國內造成了不小的動蕩:
達延莽布支當場戰死,祿東贊因此被追責,以年老為由被罷相,倭美岱類贊成了吐蕃的新國相。
不過這個倒霉蛋不久就遭遇了刺殺,祿東贊重新掌權,屬于吐蕃的重大政治事件了。
而蘇定方對此渾不在意,被閑置了半生的這位名將一心只想完成KPI,再也不想坐冷板凳了。
這種迫切的心情驅使著蘇定方發動了急行軍,日夜兼程,一天一夜跑了三百里地。
于是造反的思結闕俟斤都曼就驚喜的發現:一覺起來,唐軍已經圍城了。
這個都曼倒也光棍,自縛出城投降,堪稱是蘇定方打過的最輕松的一場滅國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