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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孔明對張仲景的發問也稱得上是一種調侃。
如今張神醫的命運與這后輩述說已然截然不同。
不需要避居嶺南,劉備已經成了這位神醫著書立說的最好庇護。
也是因此這《傷寒雜病論》孔明也觀摩過,并在征得張仲景同意的前提下,精選了部分配料簡單藥效明顯的方劑推廣開來。
比如這次由雍涼進關中,軍中準備的除了桂枝湯之外還有治無汗惡寒的麻黃湯、能疏風解表治惡風發熱的柴胡湯、治壯熱面赤汗出惡熱的白虎湯,以及解溪毒寒熱的青龍湯。
也是因此,此次還定三秦,軍中因病而亡者,不過兩掌之數而已,這也使得士氣愈發強振。
懷中有藥粉,軍中有湯劑,后方有神醫,何其幸哉!
不過即使有孔明打趣,其他人看向張仲景的眼光也依然帶著難以掩飾的震撼:
封圣之人,竟然在我身邊?
跳脫的馬超也一時間噤聲,行軍打仗的比尋常人更明白醫生之可貴,只是沒想到玄德公麾下竟有如此神人!
而且此前玄德公還沒來之前,與張飛飲酒時這好漢也跟他嗟嘆過華佗之名。
一代神醫橫遭此戮,曹賊何其短視?真不如玄德公!
不過旁邊的張飛看待問題角度向來清奇,在看到“273年,建業大疫,死十萬”的字樣后,第一時間便是哀嘆:
“十萬哥竟是死于疫病?”
情真意切,聲音悲慽。
不過只需看一眼張飛面上擠眉弄眼的神色,便知曉其又在開涮自己的大舅哥。
劉備無奈的斥責,馬超好奇的發問,簡雍不怕事兒大的表示這樣打江東豈不是還師出有名?
十萬拯救計劃了屬于是。
吵吵嚷嚷間也讓張仲景松了一口氣,他是不太喜歡旁人以仰視祠堂牌位的眼神看著他的。
他還活著呢。
后世之贊譽肯定,對張仲景來說已是一種莫大的欣慰了。
相較而言張仲景更為一千多年后的后世所擔心:
“鼠疫亡民七千五百萬?”
這是一個令人心驚膽戰的數字。
漢朝戶口最多時候是多少?孔明與眾人閑聊時曾大概推算過。
孝桓皇帝時的永壽三年,全國有一千余萬戶,五千六百萬口。
但彼時鄉里依附豪強者不知凡幾,隱戶眾多,若是算上這些徒附、宗族、賓客、部曲、奴仆等,合計應有六千余萬口。
這已經是一個了不得的數字,但一個黑死病便可亡一帝國之人口甚至猶其過之?
心中回味著這個數字,眾人也逐漸明白了張神醫何以稱圣。
而張仲景神色則空前的嚴肅了起來,他本以為自己傾盡全力已經足夠重視疫病了,但沒想到這疫病之威如此之怖。
綿延一百五十年,死民近萬萬,生者何凄凄。
于是張仲景也在自己面前紙上記下了瘟疫學說幾個字,并將傳播途徑這四個字也記載了下來。
后輩寥寥幾字,但對于曾逐疫而治二十余年的張仲景來說,已不啻于指明了一個探究的方向。
這個方向或許依然沒辦法讓他徹底擊敗疫病,但至少也會比后世史冊中好上許多。
史冊少幾筆墨,那便是數十萬得以幸存的生民。
對張仲景來說,他樂在其中。
甘露殿中孫思邈看著光幕對張仲景的評價也是目露贊嘆。
然后一轉頭便看到了陛下期待的目光。
如今孫思邈對這位帝王的心思再清楚不過,說白了不就是羨慕了嘛。
畢竟上次光幕時另一邊呈桂枝湯方便打了李世民一個措手不及,如今更是知曉在后世之盛譽。
結果想也知道,這位帝王不服輸的勁頭又上來了。
但孫思邈不懼這些,干脆的給這位帝王留了個后腦勺。
掏出自己的小本子,孫思邈也同樣將看到的那些新詞記上打算回去細細琢磨。
相較來說疫病他確實不擅長醫治,但想想若是大唐要行海政,少不了多與蠻夷打交道,到時或便有化外之疫病傳入中原,若是不加以防范說不得就會如這黑死病一般。
畢竟彼輩的這躺平任死以絕疫病的態度,實在是太嚇人了一點。
看不到藥王的回應讓李世民略有惋惜,不過也不會計較在心上,轉而注意到了這黑死病所帶來的結果上。
“動搖了天主教會的統治……”
再想想那大食人,李世民從心底對遠方國家的制度倍感好奇了起來。
咱們現代有個說法,稱人類的文明史,同樣也是一部面對疫病的抗爭史。
但建安二十二年站在船頭看著濡須口的曹操是肯定沒辦法意識到這個的。
軍中疫病漸起已經讓曹操萌生退意,好在孫權送來了降表,讓此戰有功可表,不至于如孫權攻合肥一般不克而還。
而在匆匆返程的途中,疫病也終于開始露出獠牙,隨著司馬朗和王粲的接連身死。
在古代疫病同樣也被當做天降異象來解讀,這樣連連遭厄也讓六十二歲的曹操開始嚴肅的考慮身后事。
一直懸而未決的立儲也終于被曹操嚴肅對待。
這一年的曹丕依然遵賈詡之策,“朝夕孜孜,不違子道”,矯情自飾。
這一年的曹植狂態依然如故,酒后駕車擅開司馬門,闖禁道犯律。
最終結果也是不消多說,曹丕勝出被立太子。
曹植因自恃勛貴醉駕闖宮城,掌管宮門的公車令被曹操處死,立儲之爭也就此出局,政治夢想就此破滅。
大疫的前一年,曹植的岳父崔琰被曹操遷怒冤殺。
大疫當年,曹植妻子崔氏因衣物奢華被曹操賜死。
曹植寵愛的兩個女兒也都早夭,悲痛之余作《金瓠哀辭》和《行女哀辭》以悼念女兒。
自這一年起,“建永世之業,流金石之功”的曹植就此消失不見。
他的詩文雖然依舊華麗,但不見激揚意氣,多有失意愁苦。
而勝利者曹丕在這一年接連參加了五個文友的葬禮,見證了建安七子的消亡,并且親眼見到了大疫在鄴城肆虐的慘狀。
就像黑死病在歐洲肆虐時那些逃入鄉下縱情享樂的年輕人一樣,曹丕發生了同樣的心態轉變。
游戲享樂、口腹之欲、筵席賞女,登基之后的曹丕無一不精。
登基之后曹丕言語也多輕佻有失莊重。
比如臣子請命要給他修陵寢,已經身為皇帝的曹丕卻反過來勸說臣子: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亦無不掘之墓也。”
而在名為禪讓實為篡位的登基儀式上,曹丕坐上皇位之后說的話也讓群臣心驚肉跳:
“舜、禹之事,吾知之矣。”
想想后來的司馬家行事,當時的司馬懿應該是把曹丕這句話記在心里了的。
皇帝當的興味索然的曹丕也找到了在這朝不保夕的亂世中實現自己人生意義的途徑:
“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
憑著《典論》,曹丕這位帝王實現了作為文學家的價值。
登基后更是借皇帝職位之便,組織編撰《皇覽》,開創皇家編纂大型類書之先河。
這部書是中國古代類書之祖,比大明的《永樂大典》和清朝半修半毀搞出來的《四庫全書》都要早很多。
矯情自飾的曹丕帶起了魏晉奢靡享樂之風,門閥世家攀比成風,極盡享樂之能,并最終還搞出來了魏晉玄學這個坐而論空的東西。
但另一方面,朝不保夕憂慮也讓曹丕以帝王之姿在文學上大放異彩,并因此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推進著文學在歷史上多走了兩步。
建安二十二年疫病按下的歷史加速鍵,最終也獲得了堪稱喜劇的收場。
“朝不保夕,故而只能極盡歡愉之樂。”
杜如晦輕輕嘆了一聲,覺得自己居然有點理解這個魏文帝了。
畢竟后世觀魏晉之奢靡,只能從史冊中窺見一鱗半爪。
但對他們這些經歷了隋唐的人來說,魏晉奢靡空談之風,那都是自幼聽說的。
如今順著后輩所說的簡單捋一捋,這曹丕光兄弟夭折的就快一半,隨后蒙遭大疫,親友幾不存一,性情大變反倒算是理所當然了。
不過杜如晦一回頭便看到了李世民亮晶晶的眼神。
幾乎是下意識的,杜如晦便不假思索道:
“可行!”
李世民臉上有了點訕訕之色:
“朕還未說何事。”
房玄齡直接插嘴,眼含笑意道:
“大家所求還能有何事?”
“不過是仿效前人,修類書夸唐。”
“同時也能為后世留我唐之姿,當然可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