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窺天威之鏡……”
杜如晦喃喃自語,眼中也是無盡向往。
后世那般上天入海之能誰能不羨?但飯終歸要一口一口吃,這是他們幾人包括陛下都明白的。
而若想求索宇宙星辰之秘,那你首先至少要能看到吧。
只是此前終究不得其法,如今靠著后世之工圖,至少他們已經看到了這個可能。
不過聽房玄齡如此說,杜如晦倒是忽然想起來道:
“那這千步鏡……”
看名字也知道,如今這望遠鏡應該只是能窺千步之景,較之察日月之貌遠矣,但杜如晦怎能不明白其在戰場上便捷的作用。
房玄齡笑笑低聲道:
“百騎司受陛下所遣,將所制千步鏡皆送往涼州,以制吐谷渾。”
李旦的驟然讓位讓所有人猝不及防。
但即便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一起勸阻也攔不住李旦的一意孤行。
最終就是彗星還沒徹底消失呢,李旦就讓自己進位太上皇了。
只不過這里李旦還留了個尾巴,以“軍國大事,當兼省之”為理由,只是給即位的李隆基下放了部分權力,三品以上官員任免依然還需要經過李旦的親自決斷。
大部分人提到李旦時第一印象就是他的六味地黃丸外號,同時感慨他的好運氣。
但實際上想想就知道,太平公主笑到最后是權謀超群,那政治生存環境更加嚴苛的六味地黃丸同志能笑到最后,所依靠的絕非僅僅是運氣。
事實上李旦登基后寥寥數次出手,基本都是站在了仲裁者的立場,既有對妹妹的限制,也有對兒子羽翼的剪除。
退太上皇讓位皇帝也更像是補足兒子的朝堂根基短板,好努力維系兩股勢力的平衡。
但李隆基的勢力終歸還是太弱,這點從后來先天政變時李隆基親信的建議就能看出來:
“請先定北軍,后收逆黨”
北軍就是玄武門禁軍,唐朝數次政變都證明了得玄武門者得天下,結果李隆基這個皇帝連北門禁軍都指揮不動,老爹的掣肘可見一斑。
但正所謂遇事不決玄武門,在皇位上憋屈了一年之后,李隆基再次聚攏起來了自己的班底打算干一票大的。
只是相比上次,不管是人數還是外援都寒酸不少,點一下名單就能看出來。
岐王范、薛王業,這兩個是李隆基的親兄弟,分別是老四老五。
王毛仲、李守德、高力士,這三人的共同身份都是李隆基當太子前的家奴。
李令問、王守一,這兩人也都是李隆基還是臨淄王時的故舊至交。
帶上李隆基滿打滿算八個人,率“家人三百余人”,并“取閑廄馬”,這就是此次政變的全部班底。
依然還是延續了唐隆政變的成功經驗,李隆基等人直撲北門第一時間干掉了太平公主的禁軍親信常元楷、李慈,由此玄武門乃定。
隨后再收攏人馬,開始有條不紊的對三省六部進行清掃,太平公主提拔的宰相蕭至忠、岑羲等人,或被擒或被斬。
兵權被奪,親信被斬的太平公主下場可想而知,最終被李隆基下詔在家中賜死。
看起來李隆基的斬首行動極其高效,但換個角度想,堂堂天子被逼帶著家奴兵行險著,可見被逼到什么份兒上了。
而且明明是皇帝帶頭誅賊,最終卻被稱為“政變”,不得不說非常有意思。
而政變中尤其值得玩味的是李旦的態度。
李隆基之所以能快準狠的完成政變,最主要是爭取到了原本忠于李旦的兵部宰相郭元振的支持。
李旦在聽聞宮中起刀兵后,第一時間并沒有向兒子靠攏,而是登上承天門,號令南衙禁軍聽太上皇節制。
最終還是郭元振帶兵過來,稱如今皇帝正在奉太上皇命令誅殺逆黨呢,方才將李旦“安撫”了下來。
估計當時李旦應該多多少少從郭元振身上看到了尉遲恭的影子。
只不過這次李隆基既沒必要也要臉,沒干出二鳳“世民跪而吮上乳”的操作。
尉遲敬德瞪大了眼睛當即站起,不過隨即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摸著腦殼陷入為難。
李世民不滿的拍拍桌子:
“敬德何故如此?擋到朕了!”
于是尉遲敬德依言重新坐下,只不過臉上涌著三分不服以及七分志得意滿。
旁邊的秦瓊想想倒也明白,玄武門尉遲敬德行事后世或頗多非議,但對尉遲敬德來說反而更見與陛下之輸誠。
呵斥過尉遲敬德之后,李世民倒是略微琢磨了一下。
單看吮上乳這句話比較摸不著頭腦,但想想李隆基與李旦的對比,再放到自己身上那多半便是與太上皇的事情記錄。
“朕與太上皇吮乳而泣可見舔犢之情,能傳后世倒也算一樁美談。”
李世民處變不驚,滿臉灑脫,只是腮幫子多少有點抽抽讓這個灑脫的表情不是很自然。
房玄齡同樣處變不驚,雖然如今甘露殿內眾人都能聽出來后世說到此事的憋笑語氣,但陛下既然已經蓋棺定論,那事實也自然只能是如此。
事實上這句話也就初聽聞驚了一下,隨后想想就明白此乃南北朝以來的一個通行說法,只是不知為何到了后世史書就被拆解成了這般說法。
而且作為玄武門事變親歷者,換在陛下角度,見太上皇時隱太子與海陵郡王皆歿,那除了一起相擁而泣還能說什么?
即便是以房玄齡之才智都想不出來那時有何能說的,哭反倒是唯一可行之法了。
于是甘露殿內也響起了參差不齊的贊同之聲。
李世民也不愿多談,幾乎是逃也似的毫不避嫌道:
“這李隆基之先天政變,名為誅太平公主,實為對太上皇并起事。”
“既誅賊寇,又取君威,如此方能令出一處。”
政令和人事任免出自多處,那禍亂自起,這是史書里都已經寫爛了的道理。
不過隨后略一回味,李世民也覺得這樁事變愈發有意思:
“天子起事誅賊,后人竟也稱政變,莫非視其為天子反乎?”
魯肅對著身邊龐統低聲笑道:
“某懂了,這應該便是后輩笑談的父慈子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