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葡國人果真賊寇也!”
對朱元璋來說,眼下這后輩的敘述反倒是坐實了此前他對葡國的猜想。
但更令他上火的還是這葡國人的評價:
“咱大明弱小?可笑!”
“這葡國人知夜郎國乎?”
“且從疆域而比,咱大明不說百倍,至少也勝其十倍!”
明天子這話倒是沒說錯,單從疆域上來看,即便是在被稱作歐洲的地方,那葡萄牙也只存身一隅,與大明的遼闊疆域完全沒法比。
華蓋殿的左側,李善長眼見終于談及西方國也是一副饒有興趣之色,并有所猜測:
“這葡人評強弱,恐怕是依照艦隊多寡而言。”
徐達摸了摸自己的背,即便是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到此刻背上并無創傷,眼下聽得李善長評價,他緩緩吁了一口氣低聲道:
“葡國人遠跨萬里,其所過之路途比那蒙古西征更遠。”
“國若不修水師艦隊,則葡國人便可盡情侵擾而不憂退路,與倭寇之患無異。”
“倭寇?”一旁的李文忠頓時來了精神。
而琢磨之后也很是認可:
“看來若想要安定海波,還是需有強盛水師艦隊才行。”
對兩位將軍來說,這葡國人說的倒也沒錯,畢竟若無這光幕講述扭轉帝心,大明多半是沒有御守東海的打算的,無他,海岸線實在是太長了。
而解決倭寇最直接的辦法不要說他們這些個文武大臣,其實陛下也明白得很:
跨海而去,將戰火燃燒至倭國之土便是,畢竟倭寇這東西又不是無源之火,其本土被肅平,那自也無力侵擾大明。
但在征倭這件事上,一來其重要性遠遠低于打擊北方和云南的胡元殘余,二來因為元朝兩征之敗因而喪國,難免讓人心生惴惴。
故而在對倭寇的策略上,陛下最終采用的是比較保守的對策,否了李文忠的征倭之請。
而眼下這葡國本質上有點類似于一個大號的倭患,而從地圖上來看,大明收拾起來身側的倭國尚且力不從心,更遑論萬里之外的葡國了。
這么一想倒是令李文忠愈發焦心,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說動舅父同意組建大明水師才行!
別的不說,至少得把那至關重要的馬六甲海峽守好吧?
不然放任外夷進來,今日挑撥倭國,明日勾連“緬甸”,后日再去侵擾朝鮮,如此一來大明邊疆豈有寧日?
當下李文忠干脆挪了挪屁股到徐達身側,想要與大將軍這里求一些提點。
而在朱元璋身側,朱標也委婉的提示了老爹目前大明尚且還困于倭患的事實,這反倒是引得朱元璋愈發絮絮叨叨:
“可惜若是按時間來算,那色目人的游記已寫好約八十年。”
“好端端寫什么游記?那元世祖既青睞于他,便留在蒙元為官終老不好乎?還要生生回去遭牢獄之災。”
不過這些話也只是出于以前的習慣罷了,說歸說,該要做的打算還是不能少的:
“也就是說,咱大明所余的窗口期,僅剩下一百二十年了?”
“一百二十年間,咱要彌合南北,滅除殘元,清理倭患,經略南洋,固守這馬六甲……這什么拗口之名?此海峽口以后就喚作南溟峽!”
明天子都這么說了,錦衣衛們也趕緊記下。
清點至此,朱元璋反倒眼看著同樣在用心盤算的朱標,心下感覺又是一痛:
若是標兒無甚災難,眼下的這一個個計劃想要完成自是不難,可偏偏……
知父莫若子,朱標一回頭對上老爹那欲說還休的目光,當即爽朗一笑:
“兒之隱疾還不簡單?只需兒理雜政時爹爹多多擔待,自無可憂。”
也暫且只能如此了,將稍后請教武侯的打算記在心里,朱元璋略一抬手,點出了在場的一個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人的名字:
“羅卿,這《游記》汝可寫得?”
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自就是羅貫中了,在場諸人當中就屬他屬白身不說,而且若是算過往履歷還與張士誠有所瓜連,故而此前并未置身華蓋殿中,還是等殿中稍定后才被錦衣衛召進來的。
其中震撼自不必多說,但也讓羅貫中心中愈發不安,不太明白這大明皇帝是看中了他什么。
將苦笑掛在心里,起身行了個禮道:
“陛下,臣熟兩浙,寫游記自非是難事。”
“莫要裝糊涂,咱想讓你寫什么你還不明白?”
這下羅貫中的苦笑幾掩飾不住,實話實說道:
“可民并未去過那名為歐洲的西方。”
“那后世還說這色目人未必來過咱華夏呢!有什么干系,而且你寫《三國演義》難不成還親身歷過漢末三國?”
朱元璋對這些頗不以為然,少年郎說色目人有沒有真的來過華夏并不重要,他深以為然,重要的是小小一篇游記所造成的連帶影響。
那么這作品是游記還是以詐稱游記,也就不太重要了。
對羅貫中來說這番話堪稱胡攪蠻纏,但若是橫觀這瑰麗光幕,再回想這后世人隨口點評數百年之史,他的心里便隱隱有個想法蠢蠢欲動。
今日所歷所看,如何不能構造一個劇本出來呢?
還不待羅貫中想出個所以然,朱元璋便緩緩加碼:
“若是應了咱之要求,往事再不咎,且這光幕以后咱也允伱同看,好用來寫那西洲游記。”
對羅貫中來說,往事追不追究什么的屁用沒有,大不了也不過引刀一快,但這光幕對他的吸引是實打實的逾生死之畏。
于是心中的糾結也有了決斷。
廣政殿中里同為南方人的李煜和錢俶眼看著那葡國人在海洋上畫出來的漫長航線,都看的饒有興趣。
反倒是趙匡總覺得不是很對味:
“我華夏從三皇五帝起存身至此,史冊昭昭賢人浩瀚,何須彼輩發現?”
“那天竺也是,其國史悠久略遜于我華夏,結果竟被此小國欺侮,自稱為國實則為寇!”
“如此看來,海師既能御守海疆又能幫友鄰御海寇于外,為國之必有也!”
相較而言,錢俶的感嘆就實實在在:
“一個瓷瓶,能換取百金?”
“這西方竟富饒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