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王府地牢。
這里常年不見天日,陰冷潮濕,還有一股腐爛難聞的味道,唯有掛在兩側通道的幾盞油燈帶來些許光亮。
鐺鐺!
余閑一襲便服,拎著兩壇子酒,在鐵柵欄上敲了敲,叫醒面容幾乎蒼老了十歲的陳霄。
“喂!”
陳霄睜眼見是余閑,于是不耐煩地翻了個身,當做沒聽見。
“大舅哥?”
余閑不以為意,換了個稱呼。
陳霄這下直接被氣醒了,朝著余閑破口大罵。
“王八蛋!你答應老子照顧我妹妹,你就是這么照顧的?都照顧到床上去了!”
“她還那么小!”
余閑想了想,很認真道:“不小啊,喂飽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都夠了。”
“老子沒跟你開黃腔!”
陳霄嘩的一下閃到余閑面前,就要出手去抓。
余閑仿佛提前預見一般,風輕云淡的退后一步,陳霄的手就怎么也抓不住他了。
“大舅哥,別生氣嘛,你妹妹要不是跟了我,這會兒就住在隔壁跟你作伴了,哪有現在悠閑的日子。
你還真當福王憐香惜玉,不會對女人下手?”
“她那么乖,一定是為了我才犧牲自己,委身了伱這個衣冠禽獸,小伊,是哥哥對不起你!”
陳霄一臉自責和難受。
他仿佛想到了一個弱女子在王府中如履薄冰的情景,尤其這個女孩還是刺殺王爺的重犯的妹妹。
聞言,余閑想起陳伊這段日子對他欲拒還迎,嬌羞欲滴的模樣,實在沒忍心告訴陳霄真相。
“行行,都是我衣冠禽獸,都是我欺負了你妹妹。”
“我現在向你敬酒賠罪,你喝不喝吧?”
余閑伸出手,遞過一壇酒。
“喝!”
陳霄恨恨地奪過了酒,咬牙切齒道:
“你以后要是對不起我妹妹,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雖然他與陳伊的相處時間不到一月,但他對陳伊的感情卻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在知道自己還有個妹妹的時候,陳霄甚至想過放棄仇恨,帶著妹妹遠走高飛的念頭。
面對拿捏住他妹妹的余閑,他也不得不服軟。
余閑手中的酒壇子與陳霄碰了碰,打擊道:
“凡俗界靈氣稀薄,沒有變鬼條件,你就是死后戾氣再重,也變不了鬼的。”
“你大早上過來請我喝酒,就是為了氣我的?”
陳霄狠狠給自己灌了一口,那兇狠的架勢就像在喝余閑的血一樣。
“不不,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余閑漫不經心道:“經過我的不懈努力,王爺終于打算放過你和你妹妹了。”
陳霄沉默片刻,問道:“條件呢?我可不信福王會這么大發慈悲。”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余閑笑呵呵道:“條件嘛,也很簡單,你為王爺拔除體內毒素,然后遠走高飛,十年之內不能出現在他面前。”
陳霄冷笑道:“真是好條件啊,他是看出來我命不久矣,沒幾年好活了吧。”
“我若是死了,沒人為他壓制毒氣,用不了多久,他也得陪我!”
他為了報仇增強實力,主動煉入各種毒藥進入身體,這才使得他的先天真氣威力無窮,普通的先天宗師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但正因此,他的身體早已受到反噬。
被關入王府大牢后,他身上的傷勢也沒有得過妥善救治,體內暗傷一大堆。
明明是武道宗師,氣血雄厚,還是壯年時期,這會兒卻老得和一個四五十歲的小老頭差不多。
余閑回以冷笑:“你真的認為你的五毒掌無人能解?凡俗武道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修仙者做不到。
你想與福王兩敗俱傷,最后恐怕傷的只有自己。”
陳霄笑容一僵,卻還是死鴨子嘴硬。
“等他找到能給他解毒的修仙者再說吧!”
見狀,余閑就知道陳霄已經陷入執念當中。
若不是心中還有牽掛,陳霄怕早已求死而去,不得不說福王這一手好棋救了他自己的性命。
他忽的嘆了口氣道:
“你知道嘛,陳伊已經煉出法力,成為修仙者了。”
“什么?!”
陳霄又驚又喜,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只有顫抖的手才能表達出他此刻的情緒。
余閑再次重復道:“你沒聽錯,她是個天才,就憑著你留給她的長春功……
嗯,還有我的一點小小幫助,她如今已經是修仙者了。”
陳霄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驚駭,警惕問道:“福王知道嗎?”
若是福王知曉他妹妹已經成了修仙者,必定不惜代價也要除掉這個威脅。
“大概是不知道的,這件事暫時來說,你是第三個知道的。”余閑淡淡道。
陳霄不自覺壓低了聲音道:“為什么要告訴我這個?”
余閑道:“凡俗界的靈氣環境太差了,修仙界才是小伊最好的去處。
但如今她的實力太弱,沒有太多自保之力,若是有你一路同行,說不定就能送她過去。
這也是我肯答應王爺來勸你的原因。”
陳霄沒有被余閑牽著鼻子走,而是反問道:
“為何你不與小伊同行,以你的實力,難道就不想去修仙界?或許以后你也能有機會修行。”
余閑攤了攤手道:“自然是我舍不得這花花世界,修仙界一聽就是天才扎堆,強者云集的地方,我去干什么?
在這里我是大爺,連王爺都要給我三分薄面,去了修仙界,誰知道我的地位會不會比狗還低。”
陳霄皺眉道:“可小伊已經跟了你,你是小伊的丈夫!”
余閑理所應當道:“我又不止小伊一個女人,在我心里,每一個女人都同樣重要。
我已經給了小伊選擇,她選擇離開而不是留下,說明在她心中,去修仙界比留在我身邊更重要。
既然如此,又憑什么要求我陪著她走?
大舅哥,你做人不能這么雙標啊。”
“這,這個……”
陳霄頓時啞口無言,反而有種自家妹子想攀高枝,拋棄了人家的感覺。
“行啦大舅哥,你也別多想。”
余閑拍了拍陳霄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關于小伊的決定,我也是支持的。
只不過以后小伊若是變心了,喜歡上別人,麻煩你找人帶個口信回來,免得我總是牽掛。
嗯,要是順便再給點分手費就更好了。”
陳霄連忙搖頭:“不可能的,小伊不是這種人!”
“時間是一種很神奇的力量。”
余閑意味深長道。
海誓山盟在現實面前,總是不堪一擊的。
更別說他和陳伊只是因為欲望相合,然后日久生情罷了。
他只希望那時候發達了的陳伊,怎么說也得給他這個前男友來個萬八千塊靈石的封口費吧。
當然,要是兩兄妹在修仙界中遭遇不幸,他也會表示默哀。
就在陳霄還在繼續保證妹妹冰清玉潔,絕不是朝秦暮楚,朝三暮四之人的時候。
余閑已經掏出鑰匙,打開牢門。
“行了行了,跟我走吧,先給你找個大夫看看傷勢,然后給福王拔毒,最后選個良辰吉日,你們兄妹倆擇日出發。”
陳霄看著不設防的牢門,漸漸陷入沉默。
他知道這一出去,陳家的仇這輩子可能就沒機會報了。
但猶豫片刻,他仍舊走了出去。
陳家只剩下他和妹妹,不應該只活在仇恨當中,罪孽由他一個承受就夠了。
以后入了地府,他再向爹娘請罪。
“我想洗個澡。”
出了地牢后,陳霄抬頭看著并不明朗的天空,瞇了瞇眼,這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