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灰霧忽的以一種異常的速度向外涌動起來,人間界的邊界再一次拓寬。
余閑腳下灰撲撲的大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凝實,延伸。
就在剛才。
人間界完整地消化了他從靈界帶回來的世界之種。
相較于天道靈氣中濃郁的靈界意志碎片,這份世界之中雖然也蘊含著微弱的天道印記,但就和普通靈氣一樣,消化起來很輕松。
余閑確認了虞淵所提到的世界大循環理論。
世界中所蘊含的一切,哪怕是一粒塵土,看似微不足道,卻也蘊含著此方世界天道的印記。
“所謂世界之種,就是世界底層規則的種子。”
“虛界的誕生,就相當于人為的提供了一套世界的模板,通過某種儀式,將這個世界激活,然后通過修行,練假成真,將這個虛幻的世界化作真實。
這就是洞天世界的由來。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已經取代了天道的存在,現存的天道意志更像一個托管的管家。
世界的成長已經不取決于世界的本身,而是取決于我。”
“那么靈界的曾經,是否也有一個“我”的存在?”
余閑通過人間界消化偽世界之種,再度對世界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走捷徑升級,就是要面對這樣的困惑。
很多事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突破那一哆嗦的功夫,哪里容他來了解一整個世界的運轉和規則,只能先上車后補票。
“有了世界之種的模板在,我倒是可以人為催生世界之種了,理論上來說我可以無限提供突破洞虛的機會。”
余閑念頭一動。
模仿著世界之種的結構,空氣中的某些物質被迅速抽離出來,而后一縷類似于世界之種的規則之力竟是具象化了出來。
相比靈界流傳的秘法,這種方式快了何止千百倍。
很快,一顆新生的世界之種就被催生了出來。
但與此同時,他也感覺到了一絲虛弱。
“世界之種是世界底層規則的具象化,如果抽離出來,必定要削弱自身的根基。如果有修士借此突破,還得消耗大量本世界的靈氣,一旦飛升而走,更是得不償失。
我如果大批量的制造世界之種,反而會耽誤我自身的修行。
不過倒是不失為一條兩界倒爺之路。
就是不知道靈界天道認不認我的世界之種?
應該是認的吧。
否則那些飛升至靈界的洞虛修士,又從哪里去得到靈界的世界之種。
但世界之種的制造對于世界本身來說是一種消耗,為何靈界天道會視若無睹,不對此干預,我吸收小小的一縷靈氣都恨不得拉大炮來轟我。
唯一可能就是洞虛修士帶來的好處遠高于世界之種對世界的壞處。”
想到洞虛修士游歷虛空,為靈界尋找小世界獻祭,促進自身修為進步。
余閑不由得想到了母巢和工蜂。
但真實情況是否如此。
他只能等待人間界的第一個洞虛修士出現,而后驗證自己的想法。
又是默默感悟了一番世界的變化。
余閑心滿意足地離開。
雖然這番感悟對于他的硬實力沒有多少提升,但使得他更清晰地認知到了世界的運轉和規則。
明月峰。
月玖看著突然出現的余閑,面上露出一絲笑意,但很快又露出幾分落寞,幽幽道:
“你的修為已經讓我完全看不懂了,你走得太快了。”
對她來說,以情入道,將對余閑的情意化作自己修行的念頭。
但余閑能夠分享給她的情意實在太少。
尤其是余閑的修為越來越高,高到她再也看不見背影。
哪怕她如今已經成了當年純陽真君夢寐以求的化神尊者,也顯得那么渺小。
這種差距下,她反倒沒有余閑還是大愛真君時的幸福和滿足感。
那時候她是余閑不可或缺的臂膀。
她能夠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價值。
可現在,她的價值似乎只剩下等待偉大無上的帝君的召喚和寵幸。
她依舊深愛著余閑,但她感到了難以言說的孤獨。
如果不曾深愛,她不會有這種孤獨。
余閑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收斂,問道:
“你想要離開我嗎?”
月玖道:“伱知道的,當我以你為道之時,我便離不開你了。可是,你可不可以慢一點,等等我好嗎?”
最后一句,她的語氣如同哀求。
余閑走到月玖面前,手掌的溫暖覆蓋了她冰冷的面龐,面露歉意道:
“抱歉,是我有些忽略你了。”
當他的女人越來越多,就意味著他冷落的女人也隨之增多。
因為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
他總不能真搞出幾個分身去代替自己陪伴。
修仙界中,分身生出自己的靈智,背叛原主的情況屢見不鮮,甚至反客為主的也有不少。
到時候究竟算誰綠誰啊。
所以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著想,就只能對其他女人不公平。
愛本是自私的。
所謂博愛,只能是對眾生平等的愛,不能用在男女感情身上。
當然,道理他都懂。
但讓他專一,比殺了他還難受。
余閑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
“但我無法停止我的腳步。”
“如果你真的想要與我并肩前行,而不是活在我的背后,那么就努力追趕吧。而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
月玖正想要說些什么,就感覺身體一顫。
仿佛一股電流貫通全身,全身的毛孔瞬間張開,天地間的靈氣灌入身體,她的眼前一亮,世界在她面前變得清晰起來。
而站在她面前的余閑氣息則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落下去。
“你做了什么?”
月玖來不及細細體會這種改變,就慌忙地攙扶住余閑在一旁坐下。
余閑倚靠在月玖的身體上,拉著她的手,虛弱笑道:
“我做了一個小小的實驗。”
“現在的你,已經成了天道所鐘的天命之人,從此刻開始,你將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成長下去,直到人間的極限。”
“到時候,你就算勉強有資格來幫我了。”
這就是他從人間界消化世界之種中得到的啟示——人造天命。
都是從世界當中抽取力量,但相較于制造世界之種,人造天命對于他的消耗顯然更加嚴重。
那種感覺,就好像割掉了身體上的一個無形無質的器官,表面上看上去什么都沒有缺少,但那種缺陷的感覺卻是十分深刻,甚至無法屏蔽。
難怪只有天地面臨浩劫之時,才會有天命出世。
因為天命幾乎相當于天道主動割舍了一部分力量分給別人。
月玖臉上露出幾分悔意,還有些惶恐道:
“對不起,我只是想要讓你多陪陪我,你不必為我耗費如此多的力量。”
余閑一臉認真道:“與你相比,這一丁點的力量又算得了什么。”
“不要說話了,我現在只想靜靜的抱著你。”
月玖果然不再說話,小心翼翼地給余閑充當人肉抱枕。
這一刻,她對余閑的感情再次達到滿溢的狀態。
沒有人的感情能夠亙古不變。
再深刻,再美好的記憶都會因為時間褪色。
很多時候,之所以對某人念念不忘多因為求而不得,而不是真的多么深愛對方。
遲疑,反復才是感情的常態。
所以隔一段時間就得經營一下感情,否則哪怕是余閑,也得翻車。
比如余閑就很清楚明白他的第二個道侶駱涵,其實對他早沒有多少愛意,曾經英雄救美的光環也早就變得黯淡,甚至現在對他的感覺敬畏多于愛意。
她也沒有愛上別的男人,只是不像以前一樣那么愛自己罷了。
對此,余閑回來后再度導演了一場英雄救美。
甚至劇本都老套得要死,駱涵外出采藥煉丹,被無名秘境吞入,內部還有一只強大古獸,堪比化神,危在旦夕之際,余閑打破空間,英雄登場。
然后一番熱血打斗,在血與火中與駱涵完成了生命的升華。
然后再抽空單獨陪了她一個月時間,一番情意綿綿,甜言蜜語。
于是離去的愛意忽然找到了回家的路,變得熾烈洶涌。
愛情這不就又回來了嘛。
這段經歷后,想來足夠駱涵再回憶個幾百年了。
女人從來不怕虛情假意,怕的是男人連騙她的時間也不肯付出。
現在,輪到月玖了。
半晌后。
余閑的氣息開始恢復,并且很快恢復到全盛狀態。
但他明顯感覺到了世界活力的一種停滯。
一種冥冥中的信息出現在他心頭。
從此刻開始,人間界將停止自我成長的速度,時間為一千年。
一千年內,人間界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天命。
如果按照每年五億修為點計算,制造出一個天命來,透支五千億修為點,加上一千年的冷卻期。
“倒是不虧。”
余閑暗暗琢磨一番。
人間天命,得天道相助,洞悉天地法則,幾乎半只腳踏入洞虛之境。
只要月玖接下來按部就班的修行,加上他一點點的幫助,千年時間內突破洞虛境界不成問題。
同時有著天命護持,月玖將在人間界無往不利,以后為他主持大同政務,自然游刃有余。
月玖的空虛在于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仿佛變成了無用之人,是對自我的懷疑,在自耗中消磨了意志。
現在給她一個事業干。
以愛之名,夠她忙活一段時間了。
不管男人女人,總得干點活,否則容易閑出毛病來。
看到余閑的面色恢復,月玖終于松了一口氣,臉上的陰郁沮喪也不知何時一掃而空。
“你剛才嚇死我了。若是因為我傷了你的根基,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余閑笑瞇瞇道:“這本就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月玖說道:“我已突破化神,可玉蘭還沒有,這份禮物給她更合適一些。”
余閑沉默了下,回道:“她,我另有準備。”
這人造天命給了月玖,那是如虎添翼,助她飛天。
但給了玉蘭,那就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不是他瞧不起人。
天命在月玖身上,頂多千年有望突破洞虛。
但玉蘭起碼要五千年時間,而且還不一定。
最重要的萬一突破失敗,身死道消,他找誰說理去。
還是得尋找更穩妥的辦法。
另外,讓月玖突破洞虛,也不單單是為她找點事做,也關乎到自己未來的計劃——征服萬界,晉升人間。
靈界欺負不了,其他小世界卻是可以試試水的。
聞言,月玖便什么都不說了。
接下來余閑也沒虧待自己,同月玖一起為天地譜起了生命的大和諧之曲。
眨眼間,余閑回到人間已經數年時間。
一座平平無奇的小島。
余閑與幾個女人一一告別,目光轉向島上一個如山間精靈般純潔美麗的女人。
她一襲青色長裙,赤足落地,卻不染塵埃。
那是青鳳。
當然,現在她是青凰。
在當年妖帝企圖獻祭全部妖神種以圖脫困之時,青鳳被殃及池魚,差點被燃盡所有生命力,最后妖帝與虞淵互捅一刀,她得樹老相助,反倒因禍得福,迅速恢復實力。
接著她被涅槃神通封印的記憶同樣開始恢復。
顯然,作為青鳳數十年的記憶在青凰數千年的妖生中,雖然算得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卻還無法更改她的心志。
她到底是那個冒妖族大不韙,想要促進人妖兩族和平共處的逆行者。
她自我的意志超過一切。
如果說余閑和她都是彼此的唯一,她說不定會繼續這場有趣的游戲。
但可惜并不是。
而且她恢復的不僅是記憶,還有自己的責任。
當她醒來,她曾為之努力的目標已經被人實現,那么她也就沒有什么理由再繼續留在人間了。
她要飛升靈界,去尋找樹老的主人。
她要為樹老帶去一句話。
這也是她最初修行之時,就曾答應過樹老的承諾。
只不過后來她任性了數千年時間,樹老也陪著她任性了幾千年。
但不管是人是妖,總歸是要成長的。
“我準備好了。”
青凰如此說道。
余閑微微頜首,說道:“此地是我尋找到的世界壁壘薄弱之處,你雖然沒有突破到化神之上,但以你上品妖尊的實力,足以打破世界的壁壘,飛升天外。
屆時,靈界之光會指引你而去。
而我也會搭個順風車。”
這就是他想的偷渡之法——正兒八經的飛升順風車。
理論上,如今的人間界已經不存在飛升者。
因為他不是混沌狀態的天道,有人敢從他的世界攜款潛逃,那就是取死之道。
飛升的界限也在拔高。
但他主動送人飛升,那就不一樣了。
他臨時削弱世界的防護力,人為造就飛升環境。
到時候飛升者打破世界極限,被靈界之光接引,自然就能飛升靈界。
而他故技重施,搭個順風車,也就不用他冒著暴露的風險來溝通靈界天道了。
原本他想隨便找個化神,當個耗材。
沒想到青凰會主動找上門來告別。
沒有目標后,她在人間界已經待的無聊了。
她雖然沒有突破妖帝境界,但也有類似金烏妖尊當年那種回歸血脈祖地的秘術,可以冒險一試。
于是就一拍即合。
與其冒著生命危險,自毀肉身,不如他來幫一把。
怎么說也是曾經的情人嘛。
一道無聲的波紋在空間蕩開,青凰明顯感覺到天地對她的約束弱了不止一籌,就仿佛她的力量憑空增長了數成。
她不再猶豫,身形一變,化作一只青色凰鳥,周身燃燒起青色妖火。
空間仿佛被火焰舔舐的白紙,露出一圈黑洞。
黑洞之外,是死寂的界外虛空。
“還不上來!”
青凰口吐人言。
余閑閑庭信步般走上青凰的背部,身騎妖尊,飛升而去。
世界的空洞很快被彌補。
界外虛空的青凰很快就發現自己體內妖力在迅速消耗。
沒有虛界護持,只有妖尊境界的青凰根本無法獨立在界外虛空宇宙生存。
想起余閑之前的囑咐。
青凰鎮定心神,看向不知多么遙遠處的靈界之光。
果不其然。
很快就有一道虹光穿透空間的束縛,定住了周邊虛空宇宙,讓她有了喘息之力。
只不過這一次接引青凰的虹橋遠不及當年的虞淵。
甚至稱不上橋,只能算一道虛幻的光,只能庇護青凰外加一個凡人的份量。
雞犬升天,那也得看作為飛升者的主人的份量。
份量越重,能夠庇護的人就越多。
余閑站在青凰的背上,根本無需庇護,任由空間劇烈的波動在他體表動蕩,卻無法傷及他一分一毫。
他回頭看了一眼好似個氣泡般的人間界。
此刻,他根本不在乎暴露人間界的坐標。
因為他已經知道靈界從不會主動出手。
祂只會在有人獻祭之時,為獻祭者提供一個坐標,根本不包售后。
否則靈界之外,也不會有那么多小世界逍遙法外,有的甚至臭名昭著,稱為絕地。
而人間界的坐標,就是他給的魚餌。
慢慢發育哪有橫財來得快。
當年人間界若不是一口氣得了虞淵和東皇妖帝的資助,哪能在萬年時間內就從初入化神的世界極限成長到堪堪容納洞虛修士的水平。
只要能勾搭來幾個洞虛級的存在,想必人間界很快就能再度迎來高速成長的階段。
等吃完魚,他再把人間界往別的地方一帶,形成新的坐標點。
說不定,到時候就有源源不斷的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