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維一雷將地面轟出一個大洞,大量長著翅膀的蠱蟲,裹挾著黑炁,從洞中飛了出來。
這些蠱蟲飛出來后,并沒有襲擊張之維和張懷義,而是如無頭蒼蠅般在這片區域內亂飛,看起來,它們并不具備殺傷力。
不過,一群飛蟲環繞在周身嗡嗡叫的亂飛,實在讓人心煩意亂。
張懷義釋放出雷法,閃電環縈,把那些蠱蟲盡數轟殺。
“師兄,這就是藥仙會余孽的藏身之所嗎,你想怎么做?”
張懷義說道,他渾身裹些著金光,隔著老遠的往那個大坑里看了一眼。
但緊接著,他想到了什么,連忙收回目光,一臉警惕的看著張之維,道:
“師兄,我先說好啊,下去探探路這種事,我可不干啊!”
他想起了上次張之維拿田晉中當暗器的事情,擔心張之維把他丟下去探路。
張之維沒好氣的看著他:“你可太高看你自己了,以你現在的本領,就算你真想下去,我也不會讓你下去的!”
張懷義聽了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這樣,頓時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道:
“那師兄你要親自下去嗎?你下去的話,我就守在外面吧,咱們內外夾擊,保管讓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張之維看了一眼腳下的大洞:“你守在外面我也不太放心。”
即便還沒下去,他就已經感受到了從洞里傳出的那一股股非常極端的暴戾之炁,里面的東西真要出來的話,張懷義擋不住。
張懷義現在的實力不弱,年輕一輩里,打得過他的不足一掌之數,但若是面對大派掌門,長老之類的對手,多少差點火候,而現在的藥仙會,明顯不是普通的三流門派。
為避免他下去之后,對方打個時間差,鉆上來逃跑,張之維想了想,施展神格面具的能力,動用大量的信仰之力,召喚出了二階段的九頭獅子。
九頭獅子體型龐大,為了方便進洞,他讓九頭獅子縮小體型,九頭獅子是炁構成的,一定程度上的變大變小都是可以做到的。
在張之維的有意壓縮下,九頭獅子從兩三米高,變成一米多大小,不過,體型雖然縮小,但一身實力卻是沒減弱太多,即便是張懷義,對上這九頭獅子,都討不到好。
“昂吼!”
九頭獅子咆哮一聲,沖入洞中,要進去甕中捉鱉。
張懷義愣愣的看著洞口,一股挫敗感油然而生,自己現在的實力,竟然已經都幫不了師兄什么忙了嗎?
但很快,這點挫敗感就已經被他收在心里。
他已經被挫敗了太多次了,早已經習慣,變得越挫越勇。
他在心里暗道,接下來,得更努力的修行才行,最重要的是,得找到自己的機緣,不然只是這樣下去,一輩子都只能遠遠的跟在后面,甚至都看不到師兄的背影……
張之維沒空注意張懷義的情緒,他把自己的意識投射到九頭獅子的身上,去探查地下的場景。
這對他而言,算不得什么難事,九頭獅子本身就是他的炁所化,能更容易寄托精神力于之上。
而且,他掌握有藍手,別說把精神力寄托在自己的手段上,就算是其他人的腦子里,他都能做到。
只不過這樣會損傷他人的性命,他一般不會做而已。
九頭獅子進入地底空間的內部,這里不是炁局,而是一個隱藏在石穴里的陣法空間。
空間手段雖然很稀有,但也并不是不存在。
天工堂的煉器師,便能在巴掌大小的東西上,開辟出一個內部可裝數噸巨石的芥子空間。
藥仙會作為一個敢造反的勢力,為了自身安全,搞出這么一個空間并不奇怪。
至于為何自己在上面感應不到……張之維發現,這個空間正處于地脈當中,地脈內的炁息流動遮掩了他的感知,讓他沒能發現里面的場景。
“有些小手段!”
張之維腹誹一句,進入了這片小空間。
剛一進去,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鋪天蓋地的涌來。
張之維的意識寄宿在九頭獅子的身上,九頭獅子的嗅覺相當的靈敏,這股濃重的血腥味讓他不禁眉頭一皺。
張之維調整自身,把這股負面影響剔除出去。
這對他而言并不難,外界對自身的一切干預都是妄念,他思維高坐靈臺,要把這種妄念驅逐再簡單不過。
當然,他只是讓這些負面的東西無法影響到他,但這股氣味是依舊存在的。
張之維打量四周,目光所見一片血紅,這里仿佛剛下過了一場血雨,先前的惡臭便是由此而來。
地面上更是鋪了一層由細碎的血肉,破碎的皮膚,雜亂的頭發,以及大量大小不一的白森森的碎骨茬子……
行走在上面,就好像是走在粘腳的爛泥地面一樣,每一腳都帶起粘稠的絲絲縷縷的血漿。
“真夠惡心的,是誰襲擊了這里?還是蠱蟲暴動了?”
張之維有些不解,操控著九頭獅子繼續往前。
這時,他看見了一具殘破的人形尸體,他伸出爪子撥弄了一下,尸體不大,身上幾乎沒什么血肉,只剩下了骸骨,骨頭上滿是啃咬過的痕跡。
張之維看著那些齒痕,得出結論,是人的牙齒咬的。
“人咬的,相互吞噬嗎?”
他眉頭一皺,心里思忖,“這尸體雖然面目全非,但依稀能看出來這是一個不大的孩子。”
“而這次鏟除藥仙會,我并沒有遇到藥仙會的殺手锏蠱生圣童。”
“若無意外的話,他們應該都在這里才對,甚至面前這具尸體,就有可能是一個蠱生圣童。”
“那么,他變成這個樣子的原因是什么?真的是在相互吞噬?”
張之維猜測,當前這種情況,要么是藥仙會里出了什么難以預料的意外,要么就是他們另有所圖,而且所圖還不小。
畢竟培養一個蠱生圣童,需要近百個嬰兒,還要培養十多年的才能養成,所耗費的人力和物力簡直不計其數,說是寶貝疙瘩一點也不為過,怎么舍得讓他們自相殘殺?
張之維把爪子按在尸體的額頭上,想提取一點尸體上殘存的靈性,但卻失敗了,這剛死沒多久的殘骸上,居然一點靈性也沒有。
“這不太正常,就是死去幾年的尸骸上,都能找到一點靈性殘留!”
張之維心里自語。
這時,他注意到空中有尾巴閃著光的蠱蟲一晃而過,他嘴巴一張,口中誕生出一股強大的吸力,把那蠱蟲攝了過來,叼在嘴上。
張之維施展能力,對這只蠱蟲進行了搜魂,蟲子的腦容量很小,它們一般記不了太多的事情,不過,一些剛發生的事,它們還是記得清的。
從這只發光的小蟲子的記憶中,張之維看到當時的畫面,陰暗的空間內,一群面容猙獰扭曲的人,如被一群十天十夜都沒進食過的蟲子,被裝在了蠱中,極致的饑餓驅使著他們相互廝殺著。
廝殺的手段不是異術,也不是蠱術,而是利齒和爪牙。
在一種深入骨髓的饑餓感的驅使下,他們重疊在一起,相互撕咬啃食著,里面的最先被吃光,只剩下一具具布滿牙印的骸骨。
而他們的血肉,竟然匯聚成了一個由血肉混合而成的巨大的肉球。
這個肉球似乎有自己的意識,竟然反過來吞噬外圍的那些人,然后一路往這個空間深處翻滾而去,直至消失在那只蟲子的視線中。
畫面結束,張之維的意識從那只螢光蟲的靈魂中抽離,他將螢光蟲放飛,捏了捏眉心。
“他們似乎中了什么手段,變得癲狂嗜血!”
張之維回憶先前的畫面,除了一個身穿黑袍的陰翳老者外,其他的人,不管是黑袍的蠱師,還是那些蠱生圣童,都是一副猙獰嗜血的模樣。
“那個陰翳的老者……有點熟悉啊……”
張之維把陰翳老者的模樣,和之前從長郡布防官左謙體內的那個蠱蟲中,所搜索到的那個藥仙會大蠱師的形象做了個對比,發現竟是一模一樣。
“其他人都有事,就他沒事……”
張之維心里盤算著,“之前我猜測,要么是他們遭遇到了什么意外,要么是他們另有所圖,想要制造出什么可怕的東西。”
“現在看來,只怕一切都是那個大蠱師搞的鬼,其他的蠱師,包括那些個蠱生圣童,都被他算計了。”
“倒要看看,你能搞出個什么鬼東西來。”
張之維操控著九頭獅子朝山洞里而去。
前方的血腥味更濃了,張之維也不玩什么悄聲接近的小把戲,一聲咆哮,炁浪自口中迸發,將前方的那些粘稠血腥的污穢物震開,露出一條干凈的通路。
九頭獅子飛掠而出,進入到這個空間的深處,見到了那個大蠱師,也就是藥仙會的會長。
他還活著,上半身血肉模糊,滿是牙印和撕裂的傷口,而他的下半身,已經融入到了一個巨大的肉球之中。
那個肉球的表面,爬滿了無數的黑線,且還在越變越多,就好像是一只巨大的蠶在吐絲作繭一般。
而黑色蠶繭上長著的大蠱師的上半身,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枯,不過,他的雙眼中還有最后一絲神采。
見到九頭獅子到來,他的眼珠子動了動,嘴巴緩慢開闔,發出微弱的聲音。
“小天師嗎?都說你是神仙下凡,天尊轉世,但其實都是狗屁,主宰這個世界的,不是人,更不是什么神或者仙,而是蠱,掌握這種力量的人,就會成為蠱神,你是來拜見蠱神的嗎?”
張之維瞥了他一眼,逮到了正主,張之維也不急于要了對方的命,當然,最主要的是,他本體不在這里,他準備和對方聊聊,順帶等待本體的到來。
“蠱神就是這個模樣?一堆人亂啃亂吃一通,就成神了?!”他淡淡說道。
“亂啃亂吃?”大蠱師怒道:“你一個毛頭小子懂什么,怎知道我這一路來的不易?”
“你說的不易……”張之維問,“就是指蠱身圣童?”
“那你可知我為何要做蠱身圣童?”大蠱師問。
“為了掌控蠱?”張之維道。
“是的。”大蠱師點頭。
一個人,在做成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之后,往往都會想得到他人的反饋,這也是為何很多名人都喜歡出書自傳的原因。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此乃人之常情,大蠱師也不能免俗,他緩緩講述起來:
“你可知為了做到這一步,我做過了多少努力?但那些努力,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直到有一次,我遇到了一個西方的紅毛鬼,他當時在為人接種牛痘,防止得天花,這給了我啟發,讓我有了制作蠱身圣童的想法。”
“天花,在我們蠱師眼里,它就是一種蠱,而且是一種很可怕的蠱,可怕到不僅是普通人,就連很多異人,乃至皇帝,都折損在它之下。”
“前朝的順治,同治都是死于它之手,康熙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天花留下的疤痕,也讓他落得了一個康麻子的外號。”
“但現在,天花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可怕了,因為鬼佬發明了牛痘。”
“所謂的牛痘,就是讓牛先感染天花蠱毒,再把病牛的膿液用在人身上。”
“那些蠱毒,經過牛的身體之后,毒性減弱了,再用在人的身上,不會導致中毒,卻會給人帶來抗毒的能力。”
“我從這件事上得到了啟發,我先把其他人煉成蠱,再把他們身上弱化過一遍的蠱毒,轉移到我身上,我豈不就能完美無缺的掌控蠱的力量了嗎?”
“而那些蠱生圣童,就相當于牛,他們的價值就是為我過濾掉蠱毒中的那些無法被人掌控的‘毒性’。”
“為了做到這個,我創辦了藥仙會,一直在制造蠱身圣童。”
“這期間我被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剿殺過,被朝廷通緝過,朝廷覆滅后,又被那些軍閥通緝過,但我還是要成了。”
“哈哈哈,誰都沒能阻止得了我,就算是小天師你,也阻止不了我。”
即便肌體已經極度的衰弱,但大蠱師還是狂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