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南巡的隊伍在洛東城整整休整了三天。
這三天時間內,在永元帝的旨意下,蘇定安迅速地接管了洛東城的一切事務。
他不僅將洛東城本地駐軍盡數掌控,還奉旨召集周邊幾座城里的駐軍,為永元帝接下來的南巡做準備。
接下來他們便要從洛東城邊的大運河,登船走水路,一路南下,繼續南巡的路程。
乘船一路抵達大運河的另一頭,也就是江南道,之后再走陸路,巡視完南方之后,南巡便可以打道回府。
永元帝要登的船早就準備好了,就停在洛東城碼頭的船塢里。
但現在還有一些準備沒有完成,永元帝又下令在洛東城多準備兩天。
其實,只是為了讓蘇定安更加穩固的掌控此地罷了。
召集的其他地方駐軍,現在來報到的還不多,而且蘇定安也需要時間慢慢掌握所有兵權。
有永元帝在,他的一切行動都能更加順利一些。
這幾天倒是讓李玄有些無所事事,除了修煉以外,就是去看著鄭王那邊的動向。
結果鄭王現在也是老實得很,即便永元帝這邊對他的監視松懈了不少,但他也沒有什么特殊的舉動,每天就是和各種官員往來,談話中也很少有什么敏感的內容。
看起來,鄭王對永元帝的準備工作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兩天的時間也是匆匆而過,地方的駐軍又有更多前來報到。
永元帝也沒有辦法繼續多留,只能是繼續出發。
這一天,南巡的隊伍在碼頭列好隊伍,準備登船。
洛東城的所有官員在蘇定安的帶領下前來送行。
此外,碼頭附近還聚集了不少來看熱鬧的百姓。
這幾天,碼頭總是停著一艘奢華的金紅色龍鳳御舟,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這樣的大船,許多人這輩子都沒有見過。
即便洛東城繁華無比,往來有無數富商,但還沒有一艘船能和這艘龍鳳御舟相比。
但當大家知道這艘船是要載著皇帝南巡時,便也沒有那么驚奇了。
皇帝就是要享受最好的。
這在百姓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他們其實都不知道,其實這艘船已經有不短的歷史了。
當年造好這艘龍鳳御舟的正是下旨開辟大運河,修建洛東城的先皇。
先皇想要乘著這艘龍鳳御舟,沿著大運河看看大興的大好江山。
可惜,這艘龍鳳御舟在先皇駕崩后,就一直被存放在洛東城的船塢保存,直到今天才迎來了首次出航。
洛東城這幾天的準備工作,主要就是對龍鳳御舟的檢修和保養。
這艘華麗的大船雖好,但畢竟自打造好之后從未航行過。
這要是半道出了什么幺蛾子,沉了船,淹到永元帝可就麻煩了。
到時候,負責龍鳳御舟相關事宜的人都要跟著倒血霉,朝廷也要跟著狠狠丟一回臉面。
南巡的隊伍相比起一開始出來時,已經精簡了一些。
年輕進士們盡數上任,蘇定安離隊。
隨行的下人,除了大內的人以外,其他官員只能只身上船,不能繼續帶著自己的近侍下人。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鄭王。
船上的生活起居自然由來自大內的下人來負責伺候。
永元帝說是為了縮減船上人員,減輕沿途的物資消耗,但真正打的是什么主意,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在一場隆重的歡送儀式之后,永元帝就在眾人的矚目下登上了龍鳳御舟。
在他之后是皇家子嗣以及重要的官員,其中也有鄭王。
至于其他身份差一些的人,則會登上后面的船。
這些船相比起龍鳳御舟則是看著正常了許多。
此外,船隊前后還有小船負責開路殿后,警戒水面上的情況。
等到所有人都陸續登船完畢,龍鳳御舟在船隊最前方打頭,緩緩順流而下,等到打開風帆,速度繼續加快。
龍鳳御舟雖然體型巨大,但在水面上劈波斬浪,速度卻是絲毫不慢,但人乘坐其中,卻絲毫感受不到顛簸,宛如腳踏實地一般穩固。
等到出了洛東城,景陽宮眾人便登上了龍鳳御舟最高處,吹著河面上清涼的風,欣賞著沿途的景色。
河道兩旁的景色如畫一般在他們眼前展開,讓人感到一陣豁然開朗。
“哇,風吹著好舒服啊。”
安康公主閉上眼睛,享受起來。
李玄被抱在安康公主的懷里,也忍不住伸出一只爪子,去撫摸柔軟的春風。
春風的極致觸感,讓貓爪都忍不住開花,化作了山竹。
今天,除了玉兒和莎朗以外,還有一人陪伴在他們身旁,就是許久不見的任春生。
任春生以安康公主近侍的名義加入了此次南巡,只不過從一開始他就被永元帝借走,直到今天才忙完了事情,回到了安康公主身邊。
任春生一臉疲憊的模樣,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好像幾天沒有睡過好覺了。
“任太祝,父皇都讓你忙什么了?”
“你瞧你憔悴的這個模樣。”
安康公主好奇地問道。
“只是陛下布了幾個陣法而已,多謝公主殿下關心。”任春生微微一笑。
這幾天雖然辛苦,但他也覺得充實,總比之前在太常寺打雜度日,虛度青春要好。
“這船上也有陣法嗎?”
安康公主當即壓低了嗓音問道。
任春生點點頭,但并沒有多說。
安康公主了然,也沒有繼續多問。
老實說,坐船雖然舒適,趕路也快,但其實有些危險。
有些水域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若發生了什么情況,還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叫地不靈。
這種情況實在是太適合設下埋伏了。
這種連安康公主都能想到的事情,永元帝和鄭王自然也非常清楚,各自做足了準備。
“我聽說接下來的路途停靠的地方并不多,剩下的時間一直是趕路。”
“以這種速度的話,怕要不了幾天就能抵達江南道了。”
安康公主聽說的消息確有其事。
換了水路之后,永元帝就不再像之前一樣,在每一處縣城都入城休息。
船上本就能生活起居,只需要有相應的物資就可以。
而且走水路可以順流而下,即便晚上睡覺休息,船也能繼續趕路,比他們在陸地上要快得多。
對于這種趕路方式,李玄也有些擔憂。
看起來他們就是一頭往鄭王布置好的陷阱里闖。
但他相信永元帝也有自己的計劃,不會拿整個大興的江山社稷開玩笑。
李玄猜想,應該是停靠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所以永元帝才選擇了補充必要的物資以外,盡可能的不進行停靠。
在洛東城的時候,李玄就發現了,永元帝連一個官員都沒有拿下,只是設計讓洛東城的主官王文彬臥床養傷,以此讓蘇定安掌控局勢。
這還特地多等了幾天,集結了周邊的駐軍之后,永元帝才敢安心離去。
洛東城都已經是這樣鐵板一塊的情況,只怕越往南,情況只會越糟。
估摸著,永元帝這邊也找不到什么破綻了,因此才決定一路全速南下,直接在江南道展開決戰。
李玄吹著風,看著在眼前不斷蜿蜒而出的河道,心中不自覺的開始有些緊張。
這條河道的盡頭,很可能是一場決定大興未來的大戰。
而結果如何,現在誰都無法斷言。
自打登船走水路,這幾天可謂是走得順風順水,沒有任何的意外,如同這水面一般平靜。
鄭王不知是坐上了一條船的緣故,還是因為身邊徹底沒有了近侍,倒是老實的很,沒搞出什么幺蛾子。
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甲板上跟官員們吟詩作對,或者高談闊論當今天下局勢和大興的某些具體問題。
上了船之后,他們倒是日漸興致高昂,不再像前些日子般,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
估摸著是好幾日沒看到有人掉腦袋,又開始好了傷疤忘了疼。
只可惜那些落下傷疤的人,即便好了也沒法重新再長出一個腦袋來。
永元帝也不理會這些官員,隨他們玩樂,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涇渭分明。
永元帝上了船之后,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房間里研究什么,基本上都不怎么出來。
而三小只也過了一開始坐船的新鮮勁,慢慢覺得無聊起來。
船上的風景總是大同小異,活動的空間也十分有限,讓人漸漸感到憋悶。
正好今天船隊要靠岸補充物資,他們一早就做好了準備,打算到城里逛一逛散散心。
安康公主和其他幾位皇子倚靠在船舷上,盼著視線中趕緊出現碼頭。
琞曌公主倒是還在房間內修煉。
對她而言,在哪里都差不多,只要能有一個修煉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差異。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也是讓大家逐漸認清差距。
琞曌公主不僅僅是天賦妖孽,勤奮程度也是常人難以比擬。
她就好像是修煉有癮一樣,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一直練功。
有一天,安康公主好奇之余,去旁觀了一下琞曌公主的修煉。
琞曌公主對此并不介意,她修煉的又不是什么秘法,旁邊多一個人看著也無所謂。
而且安康公主那天還帶了李玄一起,琞曌公主便也沒有趕他們。
結果安康公主看了半天,就告辭離去了。
因為琞曌公主修煉起來,就是閉目打坐,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紋絲不動。
需要活動的時候,就起來打一套掌法或者劍法。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一板一眼,全力以赴,沒有任何的懈怠。
安康公主深受激發,當即告辭來到甲板上,用彈石法打了半天的河魚。
老實說,李玄也傻了。
有天賦還拼命努力修煉,而且本人還樂在其中,這還能不妖孽了?
對于琞曌公主取得的成就,李玄以前還覺得夸張,現在反倒覺得理所當然了。
“這琞曌公主還真是一心向武。”
李玄能看得出來,琞曌公主真的很享受修煉的過程。
按理來說,這種枯燥的修煉誰都忍不下去。
李玄也是因為天賦異稟,能看到自己每時每刻的進步,才能順利的修煉到今天。
但如果讓他以常人的視角去修煉,看不清自己的進步和成長,這個過程中的迷茫就足以摧毀大多數人。
“琞曌不跟我們一起嗎?”
大皇子見只有琞曌公主不在,作為老大還是關心了一句。
其他幾人紛紛無語地看向大皇子,沒個好臉色。
“好吧,是我多問了。”
大皇子尷尬地摸摸鼻子。
南巡的過程中,他們幾人的關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尤其是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之前他們跟安康公主有些不對付,現在倒是好多了。
也可能是之前一起執行過艱苦的任務,同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彼此之間倒是默默地親近了一些。
“她是真狠啊。”
三皇子搖搖頭,嘆息一聲。
天賦的差距曾經讓他心中不忿,但見過琞曌公主的努力之后,又覺得自己太過小家子氣了。
有些時候就是如此。
他們本就都是少年,誰愿意輕易服誰。
可當發現對方的成就中,包含了自己明明可以做到,卻沒有去做的事情時,那份不服氣就會淡上不少。
正確的努力是一種偉大的天賦。
天道酬勤這四個字,他們成長的過程中,早就聽得耳朵起繭。
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在場的皇子皇女們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他們在背后付出的努力同樣不少,因此才更加清楚琞曌公主的不易。
“我是呆不住了,得進城活動活動,不然身上都要長毛了。”八皇子吐槽道。
安康公主微微一笑,幾人也漸漸沉默。
這場南巡讓他們見識了不少。
他們身份敏感,知道許多常人不知的密辛,對于這場南巡背后的真正較量心中也是一清二楚。
船上平靜無聊的日子,讓他們的心反倒更加焦躁。
這時,他們聽到甲板的另一邊傳來一些喧囂。
八皇子當即撇嘴道:“這幫混球一天天的可真聒噪!”
“老八。”
大皇子對八皇子搖搖頭,讓他慎言。
“實話實說罷了。”八皇子無所謂地說道。
這時,四皇子看向了那邊,看到一眾官員簇擁著鄭王,氛圍很是熱烈。
“好對,好對啊!”
“王爺文采斐然,吾等甘拜下風啊!”
官員們圍著鄭王,一個勁兒的拍著馬屁。
幾人看了,心中更是不爽。
他們這幾天煩悶還不都是因為這些人,結果人家還玩得興起了。
“安康,你不是也會對對子嗎?”
“你去,把那幾個老家伙都懟死,看他們還笑不笑的出來!”八皇子慫恿道。
“哪有那么容易,別看平日里都跟酒囊飯袋一樣,畢竟都是家學淵源的,真沒幾個草包。”
四皇子勸他們不要沖動。
“小瞧人了不是,安康會對對子,那是老五說的。”
“老五那小子眼睛都長腦門上了,他能這么說安康,那就證明他在安康不過是渣渣而已。”
“老五傲歸傲,但他文采確實是我們中最好的,還能不信他的認證?”
八皇子說到這個份上,其他幾位皇子也不禁齊齊看向安康公主。
“啊這……”
安康公主糾結地把玩著李玄的尾巴。
她倒是知道五皇子為什么那么說她。
可跟鄭王和文官對對子,她自己也沒有多少自信啊。
畢竟這自信得看她懷里的小貓咪。
李玄當即冷笑一聲,對安康公主傳音道:
“走,去會會那幾個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