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帝立即喊來隨行的太醫為王文彬診治,這突然的變故嚇得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在場修為高深之人畢竟只是少數,他們雖然有官職在身,但遇到這些完全不講道理的亡命之徒也是無用。
王文彬管著洛東城,在大興官場的地位可不低。
可就是這么一個大官,昨晚被無故襲擊,本以為安然無恙,結果是現在才爆發了后果。
“陛下,王知府身受嚴重的內傷,此時命在旦夕,需要換個地方靜養。”
太醫診斷一番之后,立即做出了判斷。
“這群狡詐兇徒,竟敢如此謀害我大興官員。”
“來人,快將王知府抬下去治傷,務必要將他給救回來!”
永元帝當即下令,馬上就有人把奄奄一息的王文彬給帶了下去。
同一時刻,李玄在房頂上舔著爪子,冷冷一笑。
昨晚自然是他受永元帝之托再度以墨天聲的身份重出江湖,演了一場好戲。
而這還僅僅是一個開始呢。
永元帝的鬼主意可一點都不比他少。
“將那些兇徒的尸體帶上來,朕要好好看看這些邪魔外道是真的長了三頭六臂,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屢次直面挑釁朝廷。”
永元帝說完,當即就有花衣太監將昨晚留在府衙的幾具尸體帶上來。
側立一旁的官員們紛紛皺眉,但也還是忍不住將目光給投了過來。
這些尸體自然沒有三頭六臂,也不過是一個腦袋兩條胳膊兩條腿。
眾人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并沒有覺得這些尸體特殊。
但他們都很清楚,永元帝不會做無用之功。
正當他們靜待永元帝的下文時,沒人發現鄭王的臉色不自覺地陰沉了幾分。
因為他認出了這些尸體的身份。
沒有錯,還是他手底下的暗衛。
只不過是已經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暗衛,跟竹五峰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失去了聯系。
沒有想到,今天竟是在這里再次遇上。
鄭王倒不是認得府中每一個暗衛。
雖說暗衛是效忠于他的死士,但人數也不少。
只是這尸體上的衣物和裝備分毫不差,而且面容也是看著眼熟。
不用統領暗衛的吳成來確認,鄭王差不多就已經心里有底了。
鄭王此時也已然確定,昨晚的一切應該又是永元帝做的局。
本以為到了洛東城,永元帝就能安分一些,看起來還是鄭王想得太樂觀了。
確認了地上尸體的身份,鄭王也不再多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永元帝也裝模作樣的看了兩眼,然后對一眾官員憤然道:
“我看這些邪魔外道也沒有什么了不起,也同樣會死。”
“既然如此,便將他們殺個干凈,讓天下人看看朝廷的威嚴不可侵犯。”
“王知府的仇,朕一定要給他報!”
永元帝擲地有聲,接著便下起了命令。
“蔣國公聽令!”
蘇定安當即上前聽令。
“老臣在。”
“朕特封你暫代洛東城知府一職,統領洛東城上下所有事務,并且負責發放海捕文書,緝拿千藤魔姬為首的一眾兇徒,所需用度皆可從洛東城府庫隨意調用。”
永元帝此話一出,洛東城的當地官員們都變了臉色。
他們正要上前稟報,但卻全都被永元帝打斷。
只聽永元帝繼續說道:
“洛東城以及可用駐軍隨你調用,若有江湖義士響應朝廷的海捕也要以禮相待。”
“朕南巡歸來時,務必要看到結果,否則!”
永元帝語氣嚴厲,但語氣在這里一頓。
“否則老臣提頭來見!”
蘇定安豪氣干云地接過了話。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
一位國公用自己的性命立下了軍令狀,這是什么概念?
而這種離譜的事情竟然就這么水靈靈的發生在了他們面前。
原本還有些話要說的洛東城當地官員此時都是張著嘴巴,但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他們但凡說一個不字,那不就是想要蘇定安的命嗎?
蘇定安這一把年紀,不說他們那個蘇家,單只是本人就在勛貴家族和軍方中有極大的影響力。
這要是拖了這位爺的后腿,后果誰能承擔的起?
而且永元帝還末了補上了一句。
“蔣國公,誰在此事上不盡心盡力,便是違逆朕的旨意,蔑視朝廷臉面。”
“朕賜你尚方寶劍,可先斬后奏,見機行事。”
永元帝揮揮手,一旁的王喜當即就雙手奉上了一把雕龍的華麗寶劍。
蘇定安雙手接過,當即謝恩領旨。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定安接過尚方寶劍,然后轉身對洛東城當地官員們拱手一禮道:
“接下來可就要拜托諸位配合老夫捉拿要犯了。”
“老夫的這顆腦袋保不保得住,可就全仰仗大家了。”
蘇定安笑呵呵的,話也說得客氣,但其中的威脅之意,他們這些官場老油條又有哪個聽不出來。
他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默默的看向了鄭王和他身邊的一眾京官。
可這些人也是差不多的狀態,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永元帝的命令合情合理,蘇定安自己立的軍令狀,他們此時反對,是覺得王文彬和洛東城府衙合該倒霉,還是覺得蘇定安沒這個能力辦好此事。
思來想去,鄭王終究是輕輕搖頭,其他人也是跟著松了口氣。
不然這件事情還真不好反對。
鄭王也是選擇看著永元帝瞎折騰。
反正等南巡的隊伍離開了洛東城,到時候蘇定安一人在這里也是孤掌難鳴。
即便有永元帝的圣旨和尚方寶劍,單一個拖字訣就能讓蘇定安無功而返。
而這其中的度,洛東城的官員們自然會自行把握,鄭王也不必連這些小事都做出指示。
他們想鬧就隨他們鬧吧。
永元帝也蹦跶不了幾天了。
鄭王如此想著,把氣全都給咽了下去,并且帶領其他官員表態,同意了永元帝的決定。
“好,此事就這么定了!”
永元帝也是最后拍板。
李玄在房頂上也是跟著點頭。
果然不出永元帝所料,事情還是硬給他定了下來。
李玄昨晚平了府衙公堂的時候,就暗中給王文彬留下了一道貓爪印記。
他雖說還有其他手段能遠程擊傷王文彬,但就屬貓爪印記最為隱晦。
剛才在合適的時機,李玄直接引爆貓爪印記,倒也沒有直接要了王文彬的性命。
永元帝只是要他重傷而不死,然后讓蘇定安接管洛東城的大局。
按照永元帝的原話,沒有人幫他看著這里,他可不敢乘船南下。
看得出來,永元帝這是讓蘇定安幫他看好后路。
多虧了勛貴和文官之間水火不相容的長久矛盾,勛貴是鐵了心跟永元帝站在一邊。
否則,等到鄭王上位,他們這群勛貴都討不了好,大概率要面臨一番血腥的清洗,為鄭王手底下的人騰位置。
蘇定安領了圣旨,掌握了洛東城的所有大小權力,最主要的是他調得動駐軍相助。
有軍隊在手,拿捏這些文官就容易得多。
永元帝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兵行險招,只能是盡可能的為自己想好后路。
老實說,他能夠找到機會跟鄭王拼一把,已經是大賺了。
“好了,蔣國公立即開始著手吧。”
“留給你的時間并不多。”
永元帝說罷讓眾人散去。
隨著散場,一眾官員都圍到了鄭王的身邊,簇擁著他到別處商議,連避諱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李玄聽著他們的商議,目光不禁變冷。
這些人已經在大興身居高位,但還是希望跟隨鄭王得到更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
即便鄭王真的成功,能滿足得了他們一時的欲望,但終究滿足不了他們一世的欲望。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他們的結局早就已經定下了。
不管最終誰勝誰負,都是同樣的結局,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遣散了眾人之后,永元帝回到自己的房間,召集了親信。
李玄也堂而皇之的從窗戶翻了進來,在桌上找了個愜意的位置趴好。
永元帝摸摸他的腦袋,無聲勉勵一番。
接著,永元帝先是叫來兩位國公,商議接下來的事情。
蘇定安要留在洛東城主持大局,為永元帝看顧好后路,接下來的路程只會有侯忠國繼續陪伴。
這件事情永元帝早就和他們商議好,現在只不過是對一下具體的細節。
“陛下,老臣一定為您守好洛東城。”
“老國公,這邊就拜托給你了。”
永元帝鄭重囑咐。
“身邊一定要留好護衛,鄭王手下招攬了不少窮兇極惡之徒,務必做好防備。”
老國公當即哈哈一笑,不置可否道:“老臣雖年事已高,但尚能一戰,陛下放心便可。”
蘇定安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一改往日的和善,難得露出了些許鋒芒。
這一瞬間,李玄竟是察覺到蘇定安的實力也絲毫不弱,是實打實的上三品。
平日里這老國公不顯山不露水,每每在朝堂上不是打瞌睡就是和稀泥,沒想到竟然也是一個高手。
李玄對此倒是頗感意外。
他本以為這些國公是靠家族的傳承和戰場上的功勛立足,相比起個人修為,應該更擅長戰爭指揮。
可現在看來,至少這老國公就挺能打。
“也是,這老頭要是沒點真本事,他這腦袋瓜早在戰陣上就被人摘走了。”
雖說這世界武道昌盛,但兩軍對陣又比較特殊。
足夠多的士兵們只要配合默契,再輔以戰陣和各種戰場器械,品級的差距就很微弱,直到四品為止都是如此。
可能在這其中,四品不過是沙漠中更大一些的沙礫罷了。
唯有到了上三品之后,才會有一些改變,但這種改變即便是二品強者也極為有限。
戰場之上,只要付出足夠的代價,想要擊殺掉一個二品強者,反倒更加容易一些。
士兵、陣法、器械等種種因素疊加在一起,二品強者也不過是能掀起更大的浪花罷了。
展開道境勾連天地之后,二品強者在尋常戰斗中確實有著幾乎無限的持續戰斗能力。
但在戰場之上,是很難做到的,除非是對方的將帥出現了巨大的失誤,沒有及時作出應對的安排。
這些事情,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李玄是不清楚的。
他不知道這些國公是跨過多少尸山血海,才有了今日在軍中崇高的地位。
軍中的規則遠比官場上要簡單直白的多。
你家世好確實能有一個更高的起點,但不夠強只會讓你死的更快而已。
軍中只尊重強者!
這是唯一的鐵律。
在兩位國公和永元帝談話期間,李玄好奇的打量兩位國公。
直到他們離去,李玄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兩位國公是什么實力喵?”
李玄好奇地對永元帝問道。
“國公們都是三品,但他們跟江湖上的三品武者不同。”
永元帝耐心地為李玄解釋道。
“蔣國公年輕的時候,能憑借戰陣輕易的擊殺落單的二品武者,手上可是染了不少上三品武者的血。”
李玄一聽,當即將眼睛瞪得溜圓,蹭的一下爬起來。
“這戰陣有如此厲害喵?”
永元帝當即正色道:
“阿玄,日后你修為有成,也一定要記住,這天下間有不少自身修為以外的力量。”
“就以這戰陣為例,能讓武將發揮遠超品級的力量。”
“兵者,將之威;將者,兵之魂。”
“戰陣能憑借成千上萬士兵們的氣血和士氣,發揮出難以想象的力量,其原理和陣法有些共通。”
“但戰陣難以操練,對武將要求也極高,能統領上千人的戰陣,就已經是難得良將。”
“如今軍中掌握戰陣之威的佼佼者,前有蘇定安,后有秦縱勇。”
“他們都能施展數萬人的戰陣,威力不可匹敵。”
“但施展這種級別的戰陣,代價也是不小,輕易不會施展。”
李玄一聽,頓時眼前一亮。
“那還不趕緊用戰陣滅他喵的鄭王喵!”
永元帝露出遺憾之色,嘆了口氣。
“你當我沒有想過嗎?”
“首先,鄭王就壓根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其次,若在京城這種地方強行施展戰陣,不說能不能留住有高手護衛的鄭王,京城百姓們肯定是要遭遇滅頂之災的。”
李玄一聽,發現永元帝還真研究過怎么用戰陣對付鄭王。
“而且戰陣也不是隨意施展的,不僅對武將要求高,對兵卒們也有相應的要求,不是操練多年,配合默契的精銳,是很難發揮出應有的威力的。”
“可這些精銳常年在前線,突然調回來,鄭王恐怕早就察覺不對了。”
“而且他敢造反,肯定也是有了應對之策。”
“這其中應該就有他親近文官,卻對勛貴態度惡劣的根本原因。”
李玄若有所思,沒想到到了如今一步,這其中竟然還有許多他不知曉的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