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謬贊了。”
“必勒格雖久居大漠,但也對殿下的威名早有耳聞。”
“今日有幸得見,當真是名副其實。”
鄭王和必勒格在這刑部天牢之中還有心思互吹彩虹屁。
看得出來,對于眼下的局勢,兩個人都很淡然。
就是不知道這兩人是真的泰然處之,還是刻意偽裝。
“狼主若是知道必勒格大使在京城遭受如此待遇,恐怕會非常痛心。”
對于鄭王的這番話,必勒格只是微微一笑,并沒有多做表態,而是轉而說道:
“只怕狼主現在有更加令他心痛的問題需要解決。”
“不是嗎,殿下?”
自打自己被關押起來,必勒格便知道事情往他沒有預料到的一步發展了。
從今天鄭王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來判斷,必勒格知道這一切都是那位大興皇帝的豪賭。
他畢竟是大漠的使節,大興敢如此對待他們的原因不難猜測,那就是大興不再需要那虛偽的兩國友誼了。
“對于這件事情,我也感到非常遺憾。”
“我們的那位陛下還很年輕,難免有沖動的時候,但我想在不久的將來,他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的。”
鄭王很有自信的說道。
必勒格看著眼前的這位鄭王,臉上雖然保持著微笑,但心中已經對此人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鄭王野心勃勃的事情,就連他這個大漠使節都非常清楚。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大興依舊呼風喚雨,權勢滔天,屹立不倒多年。
對于鄭王所說的話,必勒格并沒有懷疑。
這樣的人沒有必要用言語虛張聲勢。
初次與鄭王會晤之后,必勒格也不禁開始在內心中懷疑,自己此次出使大興到底是對是錯?
眼下看起來,不管未來坐在皇位的是永元帝,還是鄭王,對于大漠來說,似乎很難說哪一個才是更好的局面。
“希望未來兩國還能保持友好吧。”
必勒格由衷的說道。
“和平,是我們共同的期望。”
鄭王留下這么一句,重新披上兜帽,告辭離去。
兩人的私下會面非常短暫,言語上也并沒有交流什么太多有用的信息,看起來真的只是打個招呼那么簡單。
但兩個人到底交流了什么,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最為清楚。
接下來的幾日,三小只還是照舊在京城的各個衙門串門,監督這幫官員們的工作。
只是如今他們已經學會了如何應付安康公主,即便是被故意找茬,也是笑臉相迎,絕不給安康公主發飆的機會。
這讓一心要扮好蠻橫公主角色的安康公主都開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現在,李玄正在嚴肅的批評安康公主入戲不深的問題。
“可是,阿玄。”
“我們每次去他們都好吃好喝的伺候,我抽查他們的工作本來是不符合規矩的,結果他們還非常配合,一點怨言都沒有。”
“甚至我說什么他們就做什么,這種情況下我還這么發飆嘛?”
安康公主委屈巴巴的辯解道。
李玄不管,啪啪的用尾巴拍地,惡狠狠的教訓道:
“蠻橫公主發飆還需要理由嗎?”
“茶水太燙了,點心不好吃,對方長得太丑……”
“想要找發飆的借口,又怎么會找不到?”
“你個小丫頭就是在消極怠工!”
安康公主和玉兒看了李玄列舉出來的這些理由,不禁一臉黑線。
“阿玄,你這以后讓殿下還怎么做人?”
玉兒出面為安康公主打抱不平。
她覺得若是安康公主真的這么做了,這以后的名聲可就完了。
“糊涂呀,為了大興的未來,犧牲點名聲又算的了什么?”
“等到以后大興真的動蕩起來,那時候的犧牲的恐怕就不只是這點名聲了。”
李玄搖搖頭,無奈的說道。
兩個丫頭畢竟還年輕,還有不少天真的想法。
不管是永元帝還是鄭王,都不是等閑之輩。
兩虎相斗,勢不俱生。
若不能及時撲滅鄭王的野望,叫其興風作浪,屆時整個大興,乃至天下都要跟著動蕩起來,不知多少無辜百姓要牽扯其中。
李玄自然是不希望安康公主和玉兒身處這樣的一個世道。
“可如果我們無理鬧事的話,豈不是反而耽誤了他們備戰的進程嗎?”
安康公主用手掌墊著下巴,不解的問道。
李玄沉默,無言以對。
安康公主說得有道理。
雖然眼下還不清楚鄭王為何容許這些官員積極備戰的原因,但敵人想做的事情,出面阻攔總是沒有錯的。
這幾天,李玄晚上也沒有消停,往返于各衙門中重要官員的居所,但一直沒有什么發現。
內務府也在積極探查,但直到現在也沒有什么消息。
這樣順風順水的備戰過程,讓李玄一點都沒有開心起來,甚至憂心忡忡。
這段時間的探查,讓他清楚的明白,這些官員并不僅僅是做戲,而是在認真的推進進程,甚至效率還相當喜人。
可越是這樣,李玄越是不安。
現在不僅僅是內務府的兩位總管,就連永元帝也都啞火了。
虧得他們之前還信誓旦旦,結果這仗看起來還真要打起來了。
雖然永元帝說過,戰爭打響對他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但李玄就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雖然他之前只是遠遠的見過鄭王幾次,但卻能肯定這絕不是一個肯輕易投降的人。
“阿玄,你先不要急。”
“我們還是先等等消息,再采取行動吧。”
安康公主摸了摸李玄,平復著他急躁的心態。
白天照例巡視了一圈京城各衙門之后,日暮時分,三小只便返回了景陽宮。
當三小只前腳回來,兩位總管后腳就過來拜訪。
出奇的是,兩位總管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不僅如此,他們還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已經查清楚他們在干什么了。”
趙奉說著,拿出了一疊奏折和密信。
尚總管在一旁接著說道:
“他們不是在備戰,而是在掏空國庫!”
“什么!?”
三小只震驚的瞪大眼睛。
安康公主第一時間翻看奏折和密信,李玄在安康公主的懷里,趴到了桌邊,一起看了起來。
隨著快速的瀏覽奏折和密信上的內容,李玄和安康公主的眉頭也是漸漸皺了起來。
奏折上的內容全都差不多,乃是各種告急文書。
“銀錢、糧草、軍械、物資……”
“國庫這是要被搬空了嗎?”
安康公主看完,不禁吶吶的問道。
按照奏折上的賬目,大興原本的國庫雖然并不富裕,但也絕對算不上空虛。
可這幾天賬目上的消耗卻如同流水一般,嘩嘩的開始見底。
仗還沒有打起來,國庫就已經告急了。
“僅僅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備戰就已經到了要瀕臨破產的地步。”
尚總管嘆息一聲,似乎同樣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李玄此時也才明白,之前那些官員那么認真的備戰,竟然是為了把國庫耗光,讓這場戰爭直接胎死腹中,在備戰階段就宣布夭折。
“國庫的儲備原本是足夠的吧?”
“否則父皇也不會堅持開戰。”
“那他們這么做,真的不怕死嗎?”
眼前的奏折和密信,徹徹底底的突破了安康公主的認知。
在她看來這是明目張膽的挑釁皇權。
原本,三小只的任務是揪出在備戰過程中消極懈怠之人,以此治罪,削弱鄭王手下的勢力。
可現在,鄭王卻是足夠把手下這些人全部送去殺頭的罪行主動送了上來。
對于安康公主的問題,尚總管做出了詳細的解釋。
他先是拿過了一本奏折,然后對著上面的賬目,開始一一說明。
“殿下,這里記錄的并不是已經消耗的總賬。”
“這上面一部分,占據消耗一小半的,乃是直接支援前線的物資。”
“而剩下的一多半,才是要集結二十萬出征大軍的預計消耗賬目。”
安康公主按照尚總管的解釋,很快就看明白了賬目,可即便如此也沒有好受多少。
“也就是說,支援前線的物資已然開始征調,一部分已經在送往前線的路上。”
“而至于出征大漠的二十萬大軍,則是還沒見到一個影子,但國庫里剩下的儲備已經不夠了供大軍出征了是嗎?”
“他們想以此逼迫父皇收回成命?”
“可這賬目不對吧?”
“他們假賬做得如此夸張,得推出多少人出來頂罪?”
安康公主說得沒有錯。
即便在李玄看來,這個計謀也并不高深,甚至愚蠢。
“這不是主動給永元帝遞刀子嗎?”
永元帝正愁找不到機會收拾鄭王的黨羽。
這件事要是查下去,以耽誤對外戰爭,貪墨國庫的罪名,那還不得殺個血雨腥風?
“殿下,他們高明就高明在這里。”
趙奉說著,面色難看的握緊了拳頭。
“國庫里的錢,他們分文未動。”
趙奉的話,讓三小只都感到莫名其妙。
安康公主更是追問道:“可這奏折上的賬目……”
“他們預支了國庫里的錢。”趙奉深吸一口氣,不甘的閉上眼睛:“從前線周遭的府縣。”
三小只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沒聽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尚總管按了按趙奉的肩膀,替他做出了解釋:
“陛下敢于言戰,也是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在幾個重要的衙門有著扶持起來的親信,國庫的開支更是被陛下嚴密監控。”
“可沒有想到,鄭王卻是想辦法繞開了這些人耳目。”
“他們以盡快支援前線的名義,直接從前線周遭的府縣庫房,將所需一應物資糧草調往前線,不足的部分,以臨時戰爭稅的名義從民間征集。”
“這件事情正在逐漸擴大范圍,影響極其惡劣。”
聽到這里,三小只的心里齊齊咯噔一下。
“原則上,臨時戰爭稅的征集物資,將在未來幾年從國庫分批償還百姓,所以才說是預支了國庫。”
“開支如此巨大,是因為他們一開始就直接調集了供二十萬大軍消耗的物資糧草,這在運送的途中將會產生大量的浪費。”
“本應該循序漸進的事情,被他們直接從一開始就提到了最大限度的消耗。”
三小只聽到這里,不禁面面相覷。
只聽尚總管的解釋,他們已經可以想象前線周遭的府縣正在發生著什么。
當地官員以朝廷的名義,掏空庫房的同時,還對百姓們橫征暴斂。
而這一切的解釋,可能會變成永元帝一時興起,發動了對大漠的戰爭。
可想而知,在這個過程中被有心人推動的話,百姓們對永元帝的怨念將會有多大。
想到這個畫面,李玄不禁咽了口吐沫。
“而且到底征集了多少物資,又有多少消耗在了途中,最后送到前線的還剩余多少。”
“這其中的細節,我們身在京城都難以查證。”
“即便將來一一查證,也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說到這里,尚總管也罕見的露出了一絲疲憊之色。
“也就是說,鄭王利用這個機會,不僅損害了父皇的在民間的威望、還能貪墨大量民間征集來的銀錢糧草等物資,最后更是逼迫父皇停止備戰,收回成命,顏面盡失……”
“一舉三得嗎?”
安康公主喃喃自語,神色復雜。
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前,安康公主還真以為那些官員有了長安知縣的前車之鑒之后,開始努力工作,聽從永元帝的命令了。
可現在看來,她真的是太過天真了。
“現在,換成我們進退維谷了。”
尚總管嘆了口氣。
突然,李玄跳到了桌上,然后用尾巴寫道:
“是我沒有完成任務。”
“阿玄,這事兒跟你沒有關系!”趙奉斷然說道。
“難道我們整個內務府都是擺設,需要將責任都推到你這一只貓的身上嗎?”
“此事已經查明,是由幾個吏部、戶部和兵部的低級官員,冒名傳令至地方,地方在給予積極配合,才產生了這樣的后果。”
“內務府未能及時察覺,難辭其咎!”
趙奉低垂眼眸,面色陰沉。
三小只頭一次看到趙奉如此可怕的模樣,都不禁有些沉默。
尚總管在一旁沒有說話。
如今內務府的總管是趙奉,這些事情都需要他自己來處理。
否則,趙奉失去陛下的信任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遲疑了片刻,李玄對趙奉問道:
“還有什么我能做的嗎?”
“會有的。”趙奉語氣堅定。
“吃下去的,我定要讓他們加倍吐出!”
趙奉語氣森寒,令人膽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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