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一場戰爭很難靠幾個高手來扭轉頹勢,即便是天道境也是如此。”
永元帝耐心地為李玄解釋道。
“但你說的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希望胡國公能支撐到那個時候吧。”
永元帝嘆息一聲,他現在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
王朝爭霸持續了這么漫長的時間并不是沒有理由的。
即便大興當年出了雙圣帝君,也不過是推翻了前朝,未能完成天下一統。
這是因為各大王朝的底蘊深不可測,即便是達到天道境的天命者也有難以撼動的時候。
前朝若不是先經歷了無法挽回的腐朽,雙圣帝君也難以推翻。
畢竟,每一個大王朝都是由天命者建立,并且留下了相當的手段。
就像大興有化龍戰陣和深厚的大內底蘊一樣,其他的王朝也有類似的積累。
現在大興是因為內部的斗爭變得前所未有的虛弱。
否則,在國力強盛時,即便出了一個想要推翻王朝的天命者,只怕成功率也不高。
天命者再強也不過是一個人,需要有足夠多的跟隨者才能推翻一個王朝。
雖說王朝和武學圣地都屬于超然于世的勢力,但若細究起來,其實王朝的實力還在武學圣地之上。
只是王朝雖然能夠大肆獲取一地的各種資源和氣運,但其中的風險也極大,容易沾染上無法抗拒的因果。
武學圣地的傳承很容易持續,雖說也有一些互相競爭的因素,但風險無異于會小上許多。
但王朝卻不同。
大部分王朝的壽命不到千年,超越千年就算是邁過了一個坎。
因此對于一個王朝來說,能夠傳承超過千年,是一個很重要的標志。
但其中的難度根本不受王朝皇室控制。
由于人心難測,利益復雜的緣故,王朝作為一個勢力,腐朽的速度遠超武學圣地。
世間自有天道公理,得到的同時,必然要失去。
武學圣地不參與王朝爭霸的潛規則也是因此而來。
每一條潛規則都是為了保護既得者的利益。
他們遵守這些潛規則,更多的還是為了自身的利益。
如今因為李玄的關系,有越來越多的武學圣地被牽扯進這場大興的內亂中。
永元帝跟李玄仔細講解這些事情,是想從中劃定出一個可行的范圍。
讓武學圣地參與對付大漠的行動,肯定是行不通的。
但各地的叛軍鎮壓,是否能夠借助武學圣地的力量呢?
尤其是千仞劍閣這種門派,本身就以行俠仗義為己任。
如今,大興內部的不穩定根源已除。
鄭王已死,邪龍被控。
剩下的這些叛軍也只能逞一時的威風,終究會被盡數鎮壓。
可眼下大興需要的就是時間,否則不僅胡國公和他的先遣隊大軍得折在大漠,恐怕還會打響大漠反攻的號角。
如今陷入內憂外患的大興,對大漠而言,跟一塊送到嘴邊的肥肉無異。
永元帝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詢問兩位總管和李玄的意見。
對于這種事情,他們三個更有發言權。
兩位總管對此事持有謹慎的態度。
他們認為這么做之前,恢復內務府對大興各地的掌控是前提。
否則的話,如果出現什么意外,可能會火上添油,讓百姓們對官府產生更大的不滿。
讓武學圣地加入對各地叛軍的鎮壓,這件事情可以做,但前提是有官府完善的引導,將風險降至最低。
這就是內務府的意見。
至于李玄的話,他也是聽了兩位總管的意見,才意識到其中的風險。
“誠如兩位總管所言,若前來援助的都是俠肝義膽之輩倒也還好,就怕其中有人抱著惡意。”
“即便沒有惡意,生出些什么誤會也不好。”
人的事情最不好說,好事都能辦砸,可是屢見不鮮。
這若是故意的壞也就罷了,就怕出幾個自作聰明的蠢貨,鬧出些突破想象極限的奇葩事來。
“我也同意兩位總管的意見,若想請外援參與進來,一定要有嚴格的審核。”
“而且最好也是師出有名,不要以后再被人拿來做文章。”
“所以我想通過紅巾隊是不是一個好辦法?”
在場都是聰明人,李玄這么一說,他們就明白了意思。
“阿玄,你是說讓武學圣地的弟子先進行入隊考核,成功加入紅巾隊之后,再以紅巾隊的名義協助鎮壓各地叛亂?”
永元帝對李玄確認道。
李玄點點頭,心中有些忐忑他們會不會答應。
畢竟,若真是這么來辦,紅巾隊的實力和名望要更上一層樓了。
但在這件事情,李玄倒還真沒多少私心,而是真的覺得這么做可行。
不然的話,讓永元帝直接接受眾多武學圣地的幫助,只怕這個人情以后也不太好還。
中間隔一個紅巾隊的話,至少還能給彼此留一個余地。
永元帝和在場眾人商議了一番,最后還是同意了李玄的提議。
因為大家也很清楚,武學圣地愿意來幫這個忙,主要還是看在李玄這個天命者的份兒上。
如果這件事情由李玄和紅巾隊出面顯然更加合適。
此事商定之后,永元帝讓李玄在府城休息。
反正隕龍坑那邊有情況的話,立即就會有內務府的花衣太監前來稟報。
這邊商議結束,李玄立即就去找安康公主。
分別多日,李玄跟兩個丫頭又是好一陣溫存。
這段時間,李玄忙著修復龍珠和祭臺時,她們也沒有閑著。
安康公主處理了不少事務,積累了很多相關的經驗。
現在隨著永元帝的康復,安康公主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忙了。
但永元帝還是交給了安康公主一些重要的事務。
這段時間,小丫頭也不負眾望,將事情處理得都井井有條,讓配合她的官員都敬佩有加。
畢竟,安康公主今年也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公主,能有如此能力,自然是極為難得。
但李玄也很清楚,安康公主并不是非常熱衷于權力。
相反是責任讓她將這些事情做好,她希望自己的能力能夠幫助更多的人,讓大興變得更好一些。
小丫頭倒也沒有什么遠大的抱負,只是希望能為這個天下盡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
對于小丫頭的覺悟,李玄自然感到自豪。
若這世間人人都能這么想,世道也就不會如此艱難了。
先前府城一戰,安康公主和玉兒也是累積了不少實戰經驗。
尤其是玉兒,已經又隱隱有突破的跡象。
她的修為在南巡的路途中,就達到了八品巔峰。
之前府城一戰,她護著安康公主也苦戰了一番,得到了許多成長。
而莎朗的進境是讓李玄最為驚訝的。
她之前的實力只是恢復到了五品,利用李玄留在他體內的貓爪印記,可以勉強恢復到三品的實力。
府城一戰中,莎朗動用過這份力量,結果竟是讓她的實力穩定在了四品巔峰,隨時都能恢復到三品。
這種重獲修為的速度,即便是李玄都不由為之心驚。
而且莎朗重新修煉一遍,讓她的根基更加牢固,對過去的境界也有了嶄新的感悟。
總得來說,現在的莎朗,比過去同境界的自己,強了不止一籌。
當然了,莎朗這種情況幾乎不可復制。
如果不是有李玄助她,她的生命早就獻祭給圣火了,哪還有什么重修一世的機會。
見她們這段時間都過得安好,李玄也放心下來。
當晚,安康公主就像在景陽宮時一樣,跟李玄同床共寢。
李玄還和以前一樣,抱著小丫頭的腦袋,睡得格外舒心。
這大半個月來,也是李玄難得能再好好睡上一覺。
次日一早,李玄還在跟安康公主一起賴床,就又被永元帝召見。
李玄帶著起床氣去見永元帝,結果發現他的房間里還有另外一人。
“梁昭?”
對于此人,李玄還是很有印象的。
主要還是李玄和他的女兒梁楚楚以前有些過往,因此格外在意這個梁楚楚的老爹。
李玄一來,發現兩人都看著自己。
永元帝看他倒是不奇怪,只是這梁昭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格外恭敬。
“梁卿,他便是阿玄了。”
永元帝介紹了一番。
結果,梁昭竟是對著李玄彎腰一拜,行了個大禮。
“昭多謝阿玄大人對小女的照拂,若小女有得罪之處,也請多多見諒,由我這當爹的給您賠罪了。”
李玄受了這一禮,倒也沒有讓開。
看梁昭的態度,他應該是知道李玄天命者的身份了。
李玄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那女兒初入宮廷時,說是蠢貨也不為過,你就這么放心送她去做才人?”
梁昭心中雖然早有準備,但第一次被貓問話,心中不由感到有些奇怪。
但想到李玄的身份,他也不敢怠慢,立即答道:
“做戲做全套,若不這么做,只怕我也很難得到鄭王徹底的信任,來到江南道這個大后方。”
永元帝也在一旁說道:“若沒有梁卿的潛伏,江南道的叛亂不可能如此輕易平息,鄭王多年積累的物資全部為朕所用,其他各地的情況,梁卿也了如指掌。”
看來梁昭在江南道是給鄭王當了內政大總管。
但也正是因為他身居要職,這才讓鄭王多年的積累最終便宜了永元帝。
貪了這么多年又能如何呢?
終究不還是回到了本該屬于他的人手上。
李玄搖搖頭,感慨良多。
但是對于永元帝和梁昭的做法,李玄也不做評價。
兩人都是政客,心里都有那股狠勁兒,連女兒的生死都能置之度外。
梁昭似乎也看出了李玄的想法,接著解釋道:
“阿玄大人,小女的事情并不是我心狠,而是另有信任之人值得托付。”
“當然了,這件事情連當事人也不知道,我確實將我女兒的性命賭在了對方的品行上。”
梁昭如此說,李玄頓時眼睛一瞇,想到了什么。
“王素月。”
聽到李玄道出這個名字,梁昭不禁一愣。
“阿玄大人認識素月?”
看到梁昭如此反應,李玄眼睛一轉,明白了許多事情。
這么看來,梁楚楚和王素月同時入宮做才人并不是偶然。
永元帝因為李玄的緣故,因此更加清楚這其中的緣由。
去年梁昭被罷官,看似是永元帝借有人在后宮生亂,干涉儲位之由,針對文官的一場報復。
但梁昭的罷官還鄉,其實是兩人多年的合謀,只是恰好去年有了個絕佳的機會,永元帝順水推舟。
但永元帝為了避免出現破綻,對梁楚楚保持了最低程度的關注,卻沒想到梁楚楚一進宮就鬧出了幺蛾子。
梁楚楚針對景陽宮的事情,永元帝還是開始關注李玄之后,通過內務府的調查才得知的。
隨著跟李玄的接觸越來越多,兩位總管發現了他的不同尋常之處。
等都徹底發現李玄的潛力時,之前那些蹊蹺的事情也都有了答案。
但李玄當時只是為了自救,保全景陽宮而已。
而且,比起李玄的價值,那些事情也根本沒有了追究的意義,之后兩位總管保持默契,不了了之,誰也沒再李玄的面前提起過。
本就是都是一些罪有應得的太監宮女而已,跟李玄相比算不得什么。
永元帝想了想,還是打算把話說清楚。
因此,他當著李玄和梁昭的面,將梁楚楚針對景陽宮的事情說出。
聞聽此言,梁昭慌忙給李玄下跪請罪。
“小女愚昧無知,請阿玄大人網開一面!”
“都是老夫教女無方,太過驕縱于她!”
“若是阿玄大人難消心頭之恨,還請盡管對著老夫而來,罪在于我!”
之前永元帝只說梁楚楚進宮后,有得罪李玄這個天命者的地方。
梁昭也未料到,他那女兒竟是給他惹了這么大的禍。
李玄見梁昭情真意切,言辭誠懇,只是搖搖頭,然后轉頭白了一眼永元帝。
永元帝尷尬地干咳一聲。
他之前沒對梁昭明說,就是為了讓他的反應真實一些。
李玄是個明事理的貓,因此他斷定李玄不會跟梁昭過不去。
但他的心思,也瞞不過李玄。
當然了,永元帝也沒想著瞞他。
梁昭畢竟此次立下大功,永元帝還是想讓李玄賣他一個面子的。
李玄也只是白了永元帝一眼,沒有多做計較。
梁楚楚確實有錯在先,來招惹他們景陽宮,但該得到的懲罰梁楚楚也得到了。
當初,李玄也恨極了這個蠻橫的大小姐,上來就要斷他們景陽宮的糧,拿他們的性命去討好武皇后。
可后來梁楚楚落難之后的遭遇,李玄一開始還覺得解氣,但后來又有些不忍,不再去報復這倒霉孩子。
相比起存心作惡之人,像梁楚楚這樣用愚昧無知進行傷害的人,反倒讓人又氣又憐。
后來的事實證明,梁楚楚的天性并不壞,只是她身處的環境,讓她長成了那樣。
梁昭的計謀,只怕連他的家人都一無所知。
梁楚楚長在那么一個特殊的環境,自然無法像王素月那樣坦蕩磊落,問心無愧的活著。
李玄也不客氣,將他看到的關于梁楚楚的種種細節說出。
當梁昭聽聞梁楚楚因為自己被罷官落難之后,被宮女欺負,拳打腳踢,甚至將糞桶都倒在梁楚楚身上時,這個老政客也不由閉目垂淚。
梁楚楚那么任性,梁昭這個當爹的肯定把女兒當寶貝寵著。
聽到女兒經歷了如此多的苦難,梁昭的心中也不是一個滋味。
但李玄清楚,對梁昭這種人而言,女兒沒有天下社稷重要。
可梁昭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李玄有了些許改觀。
“當年鄭王的一場壽宴上,我那還年幼的小女突然哭著跑了回來,抱著我的腿便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怎么哄都停不下來。”
“我帶著小女來到角落,問她是怎么了。”
“小女不說,只是一味地說‘王素月是笨蛋,我再也不和她玩了’之類的話。”
“王素月是小女當時最好的朋友,我差下人打聽一番,便知緣由。”
梁昭說著,不由重重一嘆:“當時,朝堂之上文武對立日漸嚴重,我未料到此事竟會連孩子們也影響到。”
梁昭看向李玄,鄭重說道:
“那時我便心想,大人的事情決不該牽連到孩子。”
“所以我希望,將來有一個小女和王素月能夠繼續做好朋友的一個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