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出去七八里地,唐植桐才選了個沒人的地方下車休息。
這都過了晌午頭,午飯還沒吃呢。
午飯還是吃的在鴨綠江上煮的豬頭肉,唐植桐再一次好好犒勞了自己的五臟廟。
吃飽喝足,唐植桐才慢悠悠的往四九城趕去。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回程的時候唐植桐沒有選擇坐火車,因為四九城這邊去趕集的人不少,保不齊就有記性好的人能認出自己來。
好在從這邊去市區下坡多,上坡少,總的來說還是挺順利的。
這次唐植桐一氣騎出二十多里地,快到中關村的時候才停車休息。
中關村有過很多名字,“中宮”、“中關”、“中灣”、“中官”、“鐘關”和“中關村”等。
其中被稱作“中官”的時間最長。
在明清的時候,一般不會把太監叫“太監”,而是“中官”。
太監老了,干不動了,也會退休。
由于生理上的缺陷,極少有人會組建家庭,所以很多太監只能抱團養老。
“中官村”就是太監們養老的地兒,死后也大多葬在這片。
解放的時候,這里是一片墳地、田地。
1951年原子能樓破土動工,隨后地球物理所、文學所、哲學所、社科四所、中國科學院計算所、計算技術研究所、自動化及遠距離操縱研究所、電子學研究所、中國科技大學等等都建在了這里。
雖然眼下來看,這里離市區有些遠,但建設起來方便啊,由于太監沒有后人,征地、平墳都麻煩少。
說起來可能很多人不相信,“中關村”這個名字是筆誤,1953年3月《中華地理志》編輯部遷到這里,在印制公用信封、信箋時,將地名寫成了“中關村”。
然后遷過來的各單位有樣學樣,都以“中關村”做為通訊地址,就將地名固定了下來。
唐植桐休息夠了,并沒有直接起來,而是躺在地上滾了兩圈。
跟小王同學說出來打獵來著,身上太干凈了不像話。
看著身上的干草葉子、塵土,唐植桐這才滿意的站起身來。
趁旁邊沒人,唐植桐把氣槍薅出來,又薅了四只兔子出來,這回沒有用兔子腦袋與墻面硬“砰”,而是用氣槍近距離“砰”的,主要為了更逼真一點。
把兔子拴在自行車大梁上,唐植桐才背起槍和挎包繼續往家趕。
路過原子能樓的時候,唐植桐只看了一眼,不敢多看,因為這里是個保密單位,里面有紀律嚴明的軍人扛槍站崗。
北邊撤走了專家,蘑菇蛋的研究工作就只能自力更生。
眼下一個叫“123”的特別任務組正在里面辦公,研究的主要方向之一是求解玻爾茲曼方程。
目前國家僅有的兩臺計算機—103機、104機都在這里,保密等級非常高,最高的那種。
剩下的路程,唐植桐沒有停車,一氣騎到了婦聯大院。
東西直接帶上樓,現在已經四點多,小古早已回了學校,家里只有四個妹妹、弟弟。
王敬民看到唐植桐手里拎著的兔子,口水不爭氣的分泌出來,一個勁的往下咽:“姐夫,姐夫,今晚吃兔子嗎?”
“嗯,吃,今兒小年嘛,改善一下伙食。”唐植桐把挎包和氣槍從身上取下來,放在沙發旁邊。
靜瑩懂事,看到唐植桐身上臟,回屋拿出一把掃床的掃帚,遞給鳳珍。
“哥,咱出去,我給你掃掃身上吧。”鳳珍秒懂,朝唐植桐出示一下手里的掃帚。
“行。到樓下吧。”唐植桐看看自己身上,確實還有不少土。
這年頭沒有物業,樓道沒有專人打掃,一般個掃門前雪,為了不讓鄰居反感,唐植桐選擇去樓下。
再次上樓后,敬民和鳳芝正在蹲在安詳的兔子面前戳、戳、戳,然后討論著兔子怎么做才好吃,一副飯店大廚的派頭。
“怎么做都好吃。你們兩個小屁孩也不怕沾一手血。”唐植桐開口趕人。
兔子跟其他動物不太一樣,一般很少有人專門去放血,都是干翻后直接扒皮。
兔子已經涼透了,趁還沒有凍住,唐植桐直接在廚房進行兔子表皮“剝離”手術,也省的一回家再收拾了。
“姐夫,這是今晚要吃四只兔子嗎?”敬民直接站在廚房門口圍觀。
“美得你,今兒就做一只。另外三只有別的用處。”唐植桐將開腸破肚,把消化系統里面的東西都擠到痰盂里,一會去廁所沖掉。
也就是兔子味道小,這要是換成一只豬,那味道,嘖嘖嘖,估計只有蒙古國海軍總司令王老爺子能受得了。
敬民嘿嘿一笑,也不惱,恨不能就站在這看著兔子出鍋。
“別看了,燉好了少不了你驗菜的那一口。去把我的包打開,里面有給你買的小玩意。”唐植桐想起了彈弓,也不知道小舅子喜不喜歡,如果不喜歡的話,自己可以不用去倒騰自行車內胎了,那玩意不好淘換。
敬民一聽這個,立馬一個轉身,一個急剎,囑咐道:“姐夫,一會別忘了。”
“去吧,去吧,不差你這一口。”唐植桐擺擺手,開始了兔子的肢解工作。
昨晚張桂芳囑咐了,讓小兩口今兒接小姐妹倆回家,小年不大不小算個節,四九城人比較重視。
所以唐植桐這次選了一只個頭小點的兔子,夠娘仨吃一頓。
敬民沒有等到兔子燉好,一會的工夫就拿著彈弓架子跑了過去:“姐夫,怎么就一個架子?”
“架子趁手嗎?”唐植桐備完菜,燉上鍋,打著火,準備先把辣椒煸炒一下。
“嗯,雖然稍微大了一點,但我會長大的!”敬民對彈弓架子簡直是愛不釋手。
“成,玩夠了放回去,回頭我給你綁上皮筋、皮布袋,再給你送回來。”唐植桐趁熱油的工夫,把窗戶給打開,辣椒的嗆味不光鼻子受不了,眼睛也會熏的流淚,得保證通風才行。
“好!”敬民聽完很高興,一蹦三丈高。
“行了,出去把門關上,我要炒辣椒了,嗆。”唐植桐開始往外趕人。
趁小舅子出去,唐植桐該加的香料加,相信一會燉出來的兔子能讓小動物保護協會的人從嘴角流出眼淚來……
既然是娘仨吃,唐植桐就沒做兩種口味,一只兔子全都做成了辣口的。
等兔子快出鍋的時候,葉志娟和小王同學都聞著味進了門。
“伱還真打到兔子了?”小王同學眼里全是驚喜。
“瞧你說的,不光打著了,還打了四只,一家兔子整整齊齊的。咱今兒都吃兔子,剩下的那兩只明后天給郝叔叔和李姨送過去。”唐植桐早就對兔子的歸屬做了安排。
“真棒!”小王同學是個會提供情緒價值的,雙手給唐植桐點贊。
得到小王同學的表揚,唐植桐只知道咧著嘴傻笑,迷迷瞪瞪的,差點被迷住了眼。
閨女過的幸福,葉志娟是很欣慰的,但眼前女兒、女婿那副兒女情長的模樣,讓她覺得沒眼看,干咳兩聲以示提醒。
“嘿嘿,敬民!來驗菜了!”唐植桐朝在窗臺邊拿著彈弓架子模擬打鳥的小舅子喊道。
等彈弓做好了,得提醒他高低不能打人家玻璃。
這種事唐植桐小時候干過,賠玻璃加挨揍的套票,想逃都逃不掉。
等小兩口帶著兩個妹妹回到家的時候,大門緊鎖著,張桂芳不在家。
“咱媽不會去排隊了吧?”想著剛才路過副食品店那長長的隊伍,小王同學試探的問道。
“鳳珍,你去看看。隊伍長的話,就喊著咱媽回家,等明兒再說。”唐植桐下車開開門,吩咐妹妹道。
時間也不早了,總得先吃飯吧?
“嗯。”鳳珍沒猶豫,掉頭朝胡同外走去。
打開房門,貝貝看到鳳芝,也不“喵喵”了,立馬鉆進了床底下。
唐植桐沒進屋,將一只兔子交給小王同學,自己去了洗澡間,把剩下的兩只兔子掛了起來,現在天冷,即便是洗澡間,一宿也能凍結實,壓根不怕壞。
等折返回去,唐植桐把身上丁零當啷的東西都放起來,立馬開始著手做菜,燉兔子。
即便這只兔子稍微大了一點,但五口人吃有些捉襟見肘,得多加些配菜。
這邊剛把菜燉上,張桂芳和鳳珍進了家門。
“媽,二十三,糖瓜粘,往年臘月二十六才買肉。您今年置辦東西挺早啊。”唐植桐接過張桂芳手里的籃子,里面有粉絲、凍鲅魚、木耳、凍豆腐。
“可不說嘛,街道今天發了過年的票據,每戶只有六兩肉的定量。
有人說這肉都送到北邊還債了,剩下的恐怕連六兩都保證不了。
一家老小都指望過年改善一下生活呢,一聽這個就都去排隊了。
我沒忍住,也跟著過去買了點。”張桂芳摘下圍巾,進里屋放下,又走了出來。
“副食品店怎么說?”唐植桐搖搖頭,真是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今年會出現沒肉供應的情況,但絕對不是在年關上,民眾的情緒還是要照顧到的。
“還能怎么說,肯定保障供應唄。說今兒的賣完了,明天會多進點過來,肯定會讓百姓買到肉。”張桂芳有些惋惜,自個排了兩個小時隊,愣是沒買到肉。
“媽,甭擔心,咱家今兒就吃肉,過年的肉交給我吧。明兒您抽空把皮子撐起來晾晾吧。”唐植桐指指地上的兔子皮。
“這是你打的?看著跟家兔差不多。”張桂芳拿起兔子皮打量起來,其實她進門就看到了,光說話沒顧上看。
“也就看著像,這年頭誰家養點能救急的牲畜都看的很緊,不可能是家里養的跑出去的吧?”唐植桐將菜籃子放到一旁,有恃無恐的回道,得虧當時沒養白兔子,要不這茬恐怕是遮掩不過去了。
“應該不是家養的,這都冬天了,這兔子毛還挺薄呢。”張桂芳揉了揉兔毛,說道。
“薄厚都無所謂了,反正兔子也用不著了,回頭咱攢起來,給您做個兔皮大衣。”唐植桐嘿嘿一笑,他真想過給家人每人安排一件。
搞不到水獺皮,兔子皮還是可以的,但太扎眼了,最后還是放棄了這種想法,還是先攢攢再說吧。
“做什么兔皮大衣,燒包。對了,今天又有你一封信。”張桂芳將兔皮歸置到一旁,又從茶盤底下拿出一個信封。
“你真是大忙人,連著兩天有信了。”小王同學笑道。
“三哥來的信。”唐植桐接過信,打眼一看就是馬克儉的筆跡。
撕開信,唐植桐將信紙掏出來,借著燈光看了起來。
馬克儉在信里說明了一下菜系的事情,他們單位時常對外接待任務,也正是如此,做菜上比較謹慎,大多數都是做的淮揚菜,并沒有徽菜。
至于眼下能做的淮揚菜嘛,馬克儉直言沒有很合適的。
并解釋說,淮揚菜用火腿、筍、高湯的菜比較多,不太適合自個家里吃,因為沒有那個條件。
話雖這么說,但馬克儉在后面還是附了蟹粉獅子頭和揚州炒飯的做法。
唐植桐看完這兩道淮揚菜的做法,直撓頭。
揚州炒飯雖然只是一個炒飯,但需要用到米飯、雞蛋、河蝦、火腿、青豆等食材。
唐家有米飯、雞蛋,但河蝦、火腿、青豆就難嘍。
除了揚州炒飯,馬克儉還寫了蟹粉獅子頭的做法。
唐植桐看完,暫時放棄了做淮揚菜的想法。
蟹粉獅子頭,顧名思義,得得有蟹肉、蟹黃,可這東西大冬天的去哪搞?
不過馬克儉很貼心,信的最后除了問唐植桐“學這玩意干嘛”外,還隱晦的提出可以試著幫唐植桐解決食材的問題。
肉有五花三層,人分三六九等,見人下菜碟,區別對待挺正常的。
唐植桐打算一會再給馬克儉回封信,不能讓他幫著自己解決食材。
在單位試菜、吃剩菜都是可以的,因為有章可循,但從單位往外面順食材是萬萬不行的,這兩者有著本質的區別。
小古雖然前途無量,但不能為了招待他就給馬克儉惹麻煩。
雖然眼下做不了小古家鄉的味道,但唐植桐并不著急,再等等唄,他還有五年半才畢業呢,何況畢業還要留校。
回頭自個有機會去外地的時候搜集一點食材,帶回來再做唄,機會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