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是閭丘青鳳?”
被從靈獸袋召喚而出,渾渾噩噩的童尊者睜開雙眼,待看到閭丘青鳳冷若寒冰的面容時,頓時一個激靈,被嚇退了數步。
對這一幕,在他落入衛圖掌中的時候,便早有準備,然而真的看到此景的時候,他還是內心忐忑、極度不安。
“閭丘青鳳,貧道庇護你族,已有數千年之久,恩德無數。若非你違逆貧道旨意,讓貧道難以下臺……貧道也不會下旨,夷滅你們這一脈的三族……”
深吸一口氣,童尊者重新鎮定下來,他還是維持了一個化神尊者的體面,語氣淡漠的訴說起了以前的恩怨往事。
當年,他賜婚閭丘青鳳,雖有在逼閭丘一族徹底站隊小寰宮的意圖,但此舉對于閭丘一族來說,確實不算是一壞事。
惟一的犧牲品,只有閭丘青鳳這個皇女,未來的東華妖國國主。
但……既受閭丘一族的培養,在大是大非上,閭丘青鳳也自當有所“舍棄”。
這是一筆公平交易。
至少,在當時的他看來,在作為尊者的他看來,他給了閭丘一族不小恩德了。
是閭丘青鳳,拒絕了他的“賜婚”,并且為了躲婚,逃到了極山派……將他和小寰宮的顏面棄之不顧,這才導致他下次辣手。
畢竟,女不教父之過。
此罪,就應該閭丘夜明一脈來擔。
“你怕了?”
閭丘青鳳微笑,沒有與童尊者辯解恩怨的對此,只是簡簡單單說出了這三個字。
話音落下。
童尊者為之一噎。
“不是怕!落入你和衛圖手中,貧道已經做好了身死的準備。此刻說這些,不是在說貧道有多么好,善待你們閭丘一族,而是在這件事上,你亦有過錯!”
“是你害了閭丘一族。”
“別把什么過錯,都推到貧道的頭上。你自身,也不怎么清白!”
童尊者冷聲道。
“你想求死?”
然而,對童尊者的呵斥,閭丘青鳳面靨仍是微笑,她屹立在云層上,一襲淡金色鳳裙自然飄動,宛如姑射仙子,超塵脫俗。
她內心淡定,從容不迫。
是的,她是有罪不假,但閭丘一族對童尊者未成化神前的幫助,足以抵消此過了。
再如何,也不至于遭至滅族!
到此,童尊者終于難再鎮定,他徹底明白了,眼前這閭丘一族的后人,對他的恨意雖然似海一般的深厚,但不乏冷靜。
其對他的報復,當非同小可。
“這是刺花毒,服下去后,每隔一個時辰就會痛不欲生、有經脈寸斷之感,常人中毒三日,就會暴斃,而童尊者,你是化神修士,法體會自然修復,當不會在三日后中毒身死……”
閭丘青鳳一揮玉袖,將一朵閃爍著烏金之色的古怪花卉打入童尊者體內。
“想來,此毒大概在你體內二十年后,就會被你法體驅逐干凈。”
她淡淡一笑。
“二十年?”聞言,童尊者心中一喜,若只是被折磨二十年,這份痛苦他還可以忍受。
“但僅是刺花之毒還不夠。”
閭丘青鳳沉吟片刻,取出一個靈蟲袋,從中放出了十數只寸許大小的綠色毒蟲,撒在了童尊者的法體之上。
這些綠色毒蟲,甫一落在童尊者的肌膚之上,就立刻張開口器,徑直啃了下去。
只是,化神法體到底強大,饒是閭丘青鳳手上的這些綠色毒蟲品階不低,但嗜咬之下,也只能破開童尊者的一點外皮……
不過被毒蟲撕咬的痛楚,還是真真切切的被童尊者感受到了,這種似癢非癢、似痛非痛的感覺,最是讓人難耐。
“二十年后,你我恩怨一筆勾銷。”
閭丘青鳳美眸微瞇,開口道。
“此話當真?”
童尊者急聲問道,他現在只求速死,二十年還在他的承受范圍之內。
“自是當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閭丘青鳳微點螓首,杏眸隨意的掃了童尊者一眼,抬起藕臂,做發誓狀。
話一說完,她也不管童尊者的看法,玉手一揚,便將童尊者重新收回到了靈獸袋內。
只是,待童尊者徹底消失后,她的眸底頓時又露出了冷芒,不屑的輕呵一聲。
見此一幕,衛圖登時明了,閭丘青鳳對童尊者的報復,當不會這般簡單結束。
所謂的二十年,僅是給予童尊者一個希望,待二十年后,并不會讓此獠痛快去死,而是會換一個方法,繼續折磨。
——讓人希望落空,亦是一種極大的折磨。
不過,衛圖并不認為,這是閭丘青鳳的心狠手辣,手段過于殘酷。
若換做是他,如果有親手折磨丁樂正的機會,當也會如閭丘青鳳一樣。
對滅族仇人若是一言輕飄飄的揭過,那絕對是,天生性格淡漠之輩。
再者——他既然把童尊者的處置權交給了閭丘青鳳,那么,自不會對此處置結果多加置喙了。
接下來,閭丘青鳳對金鯊老祖的處置方式,也印證了衛圖的猜測。
對金鯊老祖這曾經伏擊過自己的“仇人”,閭丘青鳳并未多加報復,僅是隨意的瞥了一眼后,就同意了金鯊老祖的請求,答應給其一個痛快。
“多謝閭丘仙子,老夫感激不盡。”
金鯊老祖如釋重負,心中松了一口氣,道謝一聲后,便從容受死。
少頃,一道劍芒落下,閉眸的金鯊老祖頭顱落地,元嬰亦被斬殺,法體內精純的法力在這一瞬間,化作覆蓋方圓數十里的靈潮大雨,自天而落。
“一將功成萬骨枯。”
“現在,妾身終于領悟了此話的含義。”
閭丘青鳳面色復雜,五指合攏,攝來一道靈潮雨,掬在手中,呢喃出聲道。
歸墟海的玄道六宗,稱霸歸墟海的時間何止萬載,六宗的化神老祖,每一尊都是當世的至強者,常人連見上一面都難,更遑論弒殺了。
尋常人或許沒有實感,但她作為生長在歸墟海的土著,知道這些龐然大物有多么的不可撼動,多么的力量強大。
然而——今日,卻在她手上,如屠狗宰雞一般了。
而這,都是仰賴了她的夫君——衛圖。
玄道六宗中的四宗、四大化神,可以說,都是在衛圖手上傾覆、滅絕道統的。
“但在靈界,化神不值一提。”
衛圖淡然搖頭,。
下界的腥風血雨,在上界連一道漣漪也難泛起,根基終究只是根基,在未曾落實結果之前,并非自傲的本錢。
“是啊,在靈界,就只是蕞爾小修了……”
閭丘青鳳聞言一笑,但很快,她目光就轉為了堅毅,“所以,這次幫夫君取得尊王宮秘境傳承,就是勢在必行之事了。”
“有此立足之本后,夫君才可在靈界內,如人界這般揚名立萬了。”
與此同時。
大蒼修界,魔道五派以及正道的幾個大門派,也開始對六百年一次的尊王宮秘境開啟,做足了準備工作。
“六百年前,我魔道五派好不容易合力打開了冶兵殿,但被丁樂正趁虛而入。丁樂正也因此功成化神……”
“這是前宗主坐化前的遺憾……”
“此訓足以警惕你我,教育萬世。”
合歡宗,現任宗主‘皮業男’站在宗門大殿內,遙祭已經在兩百多年前相繼坐化的前宗主‘公輸仇’和副宗主‘陰蓮夫人’,對著面前的一眾合歡宗元嬰長老,沉聲道。
丁樂正,這是一個極度遙遠的名字,遙遠到了,現今的新生代修士已經難聞的地步了。
但在六百年前,其卻是壓在大蒼修界正魔兩道頭上的正道第一人。
在突破化神后,更是成為了正魔兩道唯一的“神”!
“這次我派將與其它魔宗合力,以陣法破除傳法閣外的赑風神禁,爾等宜需用命,不然這次化神機緣,亦會與我派擦身而過……”
皮業男俯視眾修,凝聲道。
“宗主,倘若衛尊者爭奪這傳法閣,那……我等該怎么辦?”
這時,殿內有宿老忍不住出口問道,他是合歡宗的老人,親眼看到過,衛圖是如何在數百年前,君臨大蒼修界,以及合歡宗是如何上表乞降的。
六百年前,丁樂正突破化神,橫壓大蒼修界的正魔兩道,無人敢去敵視。
但……也就在一百年前,其便被后突破化神境界的衛圖,追殺上萬里,喋血于圣崖山外了。
那一幕,被無數人看到。
如今,數百年過去,關于衛圖的傳聞雖然在眾修的口中鮮見,但以往的宿老,卻沒有一人敢忽略這位大蒼修界“第二”化神。
甚至,有傳言說,兩百多年前,誤入大蒼修界、互相追殺的兩位化神女修,也是被衛尊者大發神威,接連解決的。
“傳法閣機緣雖貴重,但以衛尊者……身份,當不會與你我競爭……”
遲疑片刻,皮業男澀聲回道,聲音轉為低沉,再無此前的激昂,鼓動人心了。
然而,這番回答,顯然無法讓在場的一眾元嬰宿老滿意,在質疑的目光下,皮業男輕嘆一聲,只得說出了‘見衛圖者避,宗門不會怪罪’的話。
如合歡宗此幕場景……
亦在大蒼修界大大小小的宗門上演。
因為他們無論如何欺騙自己,衛圖都是他們繞不開的一個名姓。
五百多年的積威赫赫,圣崖山這第一道門的覆滅,更是衛圖實力之強、不可逾越的明證。
他們再厲害,難道還能比肩當年如日中天的圣崖山?比肩大蒼修界第一化神丁樂正?
而在此“爭議”中,在圣崖山附近隱居的衛圖、閭丘青鳳,悄然渡過了等待尊王宮秘境開啟的兩年時間。
“主人,時間到了。”
元嬰后期的倪師凰恭敬站在洞府門外,她輕啟朱唇,提醒洞府內正在閉關的衛圖、閭丘青鳳二人。
距離洞府外的數百步,一席華發的司徒友亦抱劍長立,神色唏噓,目光中還帶著數月前,在知道閭丘青鳳身份后的驚疑不定。
他萬沒想到,兩百多年前,在大蒼修界鬧得沸沸揚揚的異族化神女修,竟然是衛圖的道侶……而且,還明顯是以衛圖為尊,不似普通道侶那般的相敬如賓。
洞府,符室內。
衛圖盤膝而坐,看著面前墨跡剛盡,便已赫然成符的七張五階中品靈符,面露微笑。
境界突破后帶來的好處,亦很明顯。
在未成化神后期前,他繪制五階中品符箓“金刀符”多有失敗,消耗五張符紙,才能成功一次。
但在突破化神后期,神識大漲后,他對符力的把控,明顯增強——三十余張五階中品符紙,被他成功的將一大半,繪制成了“金刀符”。
倘若,這些符紙不是強行提靈后的“次品”,他有把握,達到八成的成功率。
“除此之外……”
“鐵毒飛蟻也蘇醒了。”
衛圖眸光微瞇,神識刺入靈蟲袋內,看著體型已比先前略有增大的鐵毒飛蟻,臉上浮現一絲滿意之色。
鐵毒飛蟻,蟾水陰尸,是他為桑神官準備的兩道殺手锏,缺一不可。
好在,他運氣不錯,趕在尊王宮開啟之前,鐵毒飛蟻終于將百多年前,所吞噬的七葉上人一身靈力,消化干凈了。
而借此,鐵毒飛蟻也在沒有破階秘藥的幫助下,成功進階為五階上品靈蟲了。
此蟲的毒性,他試過,已經足可威脅到化神后期修士的生死了。
若被纏身,當有極大幾率,給予化神后期修士致命一擊。
不過,衛圖仍舊沒有大意,他謹慎的以神識仔細檢查了一會身上所攜帶的各種儲物法器后,見已經如計劃那般,準備齊備后,這才遁光一閃,從洞府內飛遁而出了。
在他飛遁而出后,得他交代的倪師凰、司徒友二人,神色頓時一緊,道了句“主人”后,便立刻催生耀眼遁光,緊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的跟著他飛離了出去。
至于在洞府內的閭丘青鳳,此次則沒有隨他一同出去,顯然對于這位道侶,他另有安排——一個化神中期,是極大的助力不假,但亦得放準位置。
不然,其價值還不如他手中的一件靈寶、一張靈符作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