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制造地獄
陳沉完全搞不懂胡狼為什么會突然決定要來敘利亞，但從他的身份判斷，對方的任何行動，應該都是經過了柴斯里批準的。
而在當前敘利亞局勢如此混亂的前提下，柴斯里做出向當地派遣人力的決定，本身就已經表現出了相當激進的意圖。
他們畢竟是一家商業公司，雖然很大程度上依附于泰國王室，但因為泰國政局的特殊性，柴斯里還是擁有相當自由的獨立經營權的。
追尋利益是他們的唯一目的，而目前，敘利亞能給他們提供的利益
陳沉猜不透是什么。
你說賣裝備吧，就柴斯里能提供的那點裝甲車、輕武器完全不夠敘利亞政府軍用的；你說賣安保服務吧，沒經過什么戰火洗禮的柴斯里安保團隊不可能應付得了當前敘利亞的高烈度沖突。
思來想去，陳沉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個令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想法。
該不會，自己馬上要到手的那個機場，跟他們還有點關系吧？
這也不應該啊。
這種保密級別的項目，別說柴斯里了，除了北邊、毛子和敘利亞官方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勢力能參與。
陳沉的眉頭皺了起來，但他隱隱感覺到，哪怕胡狼的目的跟機場無關，也應該是類似的。
想到這里，他立刻撥出了胡狼的號碼，但令他意外的是，胡狼并沒有接電話。
陳沉回過頭來再去問彭旭成，后者派人查看之后，才知道胡狼已經走了。
行程那么匆忙？
匆忙到甚至都來不及跟彭旭成、跟石大凱打個招呼？
陳沉心里的疑惑越發深重，但現在這種情況下，他也沒辦法去問清楚，只能先擱置下來，等他到了再說。
理論上來講，胡狼只要來了敘利亞，是不可能不跟自己聯系的。
到時候，他具體要做什么，應該也不會對自己隱瞞
想到這里，陳沉扔掉了手機，重新躺回了床上。
但還沒等他休息多久，他專用于敘利亞內部聯系的另一個手機又響了。
打電話來的是蘇海爾，他給陳沉帶來了好幾個不好的消息。
首先，8名STS隊員死了兩個，這讓他們在談判中的籌碼瞬間少了一半。
是的，籌碼的分量并不是以活著的人數來計算的，只要在你手里死了人，美方就會認為有對抗的嫌疑，從而抓住這一點發力，在談判中大肆壓價。
原本雙方甚至已經開始溝通下一步和談調解的日程，但這兩人一死，和談會議召開的希望基本已經告破。
“我們從來沒有指望真正與叛軍達成和解，這場戰爭必然是要以一方的徹底失敗來結束的。”
“但是，和談本來能給我們爭取至少一個月的喘息時間，可現在，這個時間將不復存在。”
“我們只能利用現有的、針對‘交換條件’的談判來拉扯，能爭取到的喘息時間降低到了兩周以內。”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你知道的，我們的機場要完成部署，至少還需要三周.”
聽到蘇海爾的話，陳沉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雖然說情報泄露的可能性非常低，但老美這次的應對屬實也是正好打在蘇海爾的七寸上了。
如果不能按照計劃完成機場的部署，那么在后續的對抗中，他們的劣勢將會進一步擴大，最終重新回到被全面壓制的處境中去。
“你需要我做什么？”
陳沉開口問道。
“不需要你做什么――現在我們沒有辦法去做任何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盡可能推動機場部署加快。”
“我只是提前通知你，讓你能有所準備。”
說到這里，蘇海爾略微停頓片刻，隨后繼續說道：
“另外，我們之前抓到那些軍情六處的特工，也完全沒有辦法處理。”
“我們沒辦法從他們的嘴里撬出任何東西，他們的嘴就像是被焊死了一樣，根本就不開口。”
“除了‘我們是人道主義救援組織’這句話之后，他們沒有說過任何一個其他的詞語。”
“我明知道他們有問題，但卻沒有辦法利用.伊薩姆已經決定要釋放他們了，三天之后就會執行。”
“不能直接干掉？！都到這一步了，還把他們放走？”
陳沉目瞪口呆。
他完全理解不了伊薩姆的思路，在自己的印象里，這個老爺子應該是個相當強硬的人物才對，怎么會在這個問題上那么容易.妥協？
聽到陳沉的問題，蘇海爾也是嘆了口氣。
隨后，他回答道：
“這件事情不是伊薩姆的責任，事實上，有人想要利用這幾個.‘無辜者’作為籌碼，去換取進一步談判的空間。”
“他沒有選擇，他畢竟只是個將軍，不是一個真正的掌權者.”
“.愚蠢。”
陳沉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一刻，他終于算是明白，為什么在很多戰爭中，政客的存在不僅不能起到正面作用，反而會削弱抵抗力量了。
略微思索片刻后，他開口問道：
“你能確認他們的身份嗎？我的意思是，從此前的審訊中，能拿到有效的線索嗎？”
“不能，但我確定他們有問題。”
蘇海爾堅定地回答道。
“為什么？”
“因為沒有人能扛得住我們的審訊還不開口，我們已經用上了能用上的所有手段。”
“什么手段？”
陳沉繼續追問。
“水刑，電擊，鈍擊.總之，所有不會造成明顯傷口的酷刑都試了個遍。”
“這也太原始了吧？你們的審訊手段還停留在這種水平？”
陳沉難以置信地問道。
“.這是我們能做到的極限了。”
“那就交給我吧。”
陳沉果斷開口，隨后繼續說道：
“但是，時間不能是三天，我需要至少一周的時間。”
“給我24小時做準備，1周之后，如果還撬不開他們的嘴，再按原計劃執行。”
“你有把握嗎？”
“一半一半。”
“那就夠了！”
蘇海爾立刻回答，緊接著問道：
“需要我提供什么樣的支持？”
“很多――不過你放心，我要的東西，其實都并不復雜.”
掛斷電話之后，陳沉立刻著手準備審訊所需要的物料。
事實上，這次的審訊無論是從條件上、還是從目的上都是相當明確的。
首先，他不能在被審訊者身上留下任何明顯的傷痕，因為那樣會導致后期釋放人質后難以收場。
一旦軍情六處掌握了刑訊逼供的證據，在輿論上，政府軍很容易陷入進一步的劣勢。
當然，陳沉并不是“懼怕”這樣的劣勢，只不過，在有方法能夠規避的前提下，他完全沒有必要付出任何無謂的成本。
其次，針對被審訊者的手段必須是在對方訓練之外的、或者能突破對方反審訊訓練極限的。
那也就意味著，自己所選取的審訊手段，要么是誕生在2011年之后、要么就是具有“無法被訓練規避”的超高強度。
除了這兩個條件之外，審訊的目的也同樣清晰。
要想讓這些軍情六處的特工供述出足夠被己方利用的信息，著眼點就不能僅僅放在“讓他們開口”這個單一的目標上。
必須徹底摧毀對方的心理防線，做到“問什么答什么的程度”。
所以，基于這幾個約束要素，陳沉的計劃非常簡單。
他要在敘利亞，干一件美國佬自己干過的事情：
感覺剝奪審訊。
這種技術實際上是脫胎于1954年的一場實驗。
當時，心理學家貝克斯頓、赫倫和斯科特雇傭了一批學生，讓他們在缺乏刺激的環境中逗留。
在實驗的開始階段，被實驗者的表現相當正常，他們的心理和生理狀態沒有出現任何波動，甚至一度讓實驗發起者認為，這個實驗已經失敗。
但是，在實驗開始三天之后，實驗體的表現開始斷崖式惡化，重度焦躁是其中最輕的反應，注意力渙散、思維邏輯失調、幻聽、幻視、甚至強烈自殘傾向都開始出現。
在實驗進行到第七天時，由于被試者狀態惡化到臨界值，這項實驗被緊急叫停。
事后，被試者全部接受了漫長的心理治療，絕大部分恢復了健康，但也有少數幾人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精神和心理問題，必須依賴長期服藥來緩解。
這次實驗奠定了“感覺剝奪”類審訊手段的基礎，并在此后數十年內不斷發展，直到21世紀達到巔峰。
這種審訊方式不可破解、不可被規避，用在受過專業訓練的目標身上尤為適用，而恰好，它也能滿足陳沉的需求。
但是，陳沉打算更進一步，他可不會滿足于“棺材式”的感覺剝奪方式。
他要把整個地下安全屋，打造成一個大型的、虛無的審訊室。
拿起電話，陳沉撥通了夏星的號碼，把她約到了安全屋里。
隨后，他在紙上寫下了一長串的清單，在見到夏星之后，直接將清單交到了她的手里。
“這是什么？”
夏星疑惑地問道。
“一間審訊室需要的物料和設備。”
陳沉坦然回答。
“你要接受伊薩姆手里的審訊工作？”
夏星的眉頭微微皺起，繼續說道：
“這件事情不好做，他們也向我們求助了，但問題是，難度太大，敏感性太高，我們不想插手”
“所以就由我來吧，我不用擔心敏感性。”
“.明白了。”
夏星不再追問，而是低頭看向了手里的清單。
而在看清那上面列舉的物料之后，她突然又抬起了頭。
“感知剝奪？”
“感覺剝奪。”
陳沉糾正了她用詞的瑕疵，后者輕輕齜了齜牙，下意識地咬了咬牙說道：
“隔音棉、無紡布、空氣過濾器、空調.不束縛？”
“不束縛。”
“搭建難度有點大，至少需要十幾個小時――土豆？卡托普利？這是用來干什么的？”
“抑制味覺和嗅覺。”
“.那不如用CA125。”
“你們有？”
陳沉驚訝地問道。
“沒有，但這種提取物的制備并不算困難，唯一的問題在于，它的副作用比較大，容易造成不可逆的反應觸覺抑制毒劑需要嗎？”
“不需要，觸覺抑制對感覺剝奪沒有正面作用。”
“為什么？”
這次輪到夏星驚訝了。
事實上，作為一個情報人員，她可能并不了解審訊流程的全部細節，但在經過相應培訓之后，至少也是有個基本概念的。
而在2011年這個時間點上，大部分觀點都認為，觸覺抑制有助于加快精神崩潰的速度。
這只是技術發展過程中的一個錯誤認知，在經過十多年的“反復實驗”之后，已經有事實表明，在黑暗環境中，觸覺在放大恐懼、制造精神壓力的方面有不可取代的作用。
所以，陳沉需要抑制被審訊者的味覺、嗅覺、視覺、聽覺，但卻要保留他們的觸覺。
不過，現在的陳沉沒辦法用“技術上”的理由去說服夏星，所以他的回答也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按我的要求來吧。什么時候能準備好？”
“.18個小時吧，我盡快。空間要多大？”
在已知陳沉不打算用“棺材盒”式策略的前提下，夏星謹慎地詢問了陳沉的需求。
“越大越好，內部不要設置任何障礙，盡可能剝奪空間感知。”
“我原本想設計一套活動式的審訊室，讓他永遠沒辦法觸碰到墻壁，但是，地下停車場的空間顯然不夠，那還是算了.”
“確實沒辦法但以后可以完善。”
夏星倒吸了一口涼氣，從陳沉這簡單的一句話里，她已經感受到了那種莫大的恐懼。
試想一下，你在一個虛無的空間中、在被剝奪了所有感知的情況下盲目的行走，你永遠無法摸到墻壁，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你或許會以為自己死了，可又清晰地知道自己還活著。
黑暗不會吞噬你，但卻足以讓你崩潰
誰能撐得過去？
也許要不了幾天，身處其中的人就會徹底崩潰
夏星抬起頭看向陳沉，忍不住開口說道：
“如果你說的那種活動審訊室真的被制造出來，我覺得，你會被很多人當成魔鬼的。”
“那簡直就是地獄.嗯，你親手制造出來的地獄。”
聽到夏星的話，陳沉哈哈一笑，隨后回答道：
“確實。”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地獄用在他們身上，那也是再合適不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