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中,湯思退端坐其上,送信人跪坐于氈毯之上,把馬軍司派出了三路精騎離京的詳細情況對他說了一遍。
湯思退沉吟道:“三路人馬,三千兵馬,分赴不同的方向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湯思退陡然想起了他為難晉王趙璩,故意送去讓晉王處理的三樁“造反案”。
難不成……
不應該啊!
我大宋對于造反,一向是能撫則撫。
這三樁事件我都仔細看過了,最嚴重的也不過就是趕走稅丁了,占橋收稅,也不是嚴重到需要出動禁軍的大事啊。
他不該著令地方抽調廂兵和差捕,去軟硬兼施解決此事嗎?
湯思退早就想好了對策,他要用這三樁案子為難一下趙璩。
與此同時,他在這里召集群僚,歡歌暢飲,也是對晉王趙璩一種無形的示威。
大宋慣例,對于這種圍攻地方官、起釁鬧事者,一向都是能撫則撫。
縱不能撫,這點小事兒,實則也只是地方官治下的一樁小事,著令地方官解決即可。
而他則會授意這些地方官,拖延不辦甚至激怒那些亂民,讓他們把事情再鬧大一些。
到時候,他們就可以趁機在朝堂上向晉王施壓了。
晉王束手無策之后,這個案子還得交給他來辦理,他就可以對這幾處起釁鬧事的汰官裁吏大加優撫,平息其事。
然后……
然后官家摩拳擦掌要裁汰冗濫的新政,便會就此夭折了。
可如今……
“本執政知道了,回復你家老爺,守好臨安府。裁汰冗濫,令得民怨四起,地方上時有騷亂,但臨安行在……不許亂!”
“小人遵命!”
送信人恭應一聲,退出車去,那車仍緩緩而行,他就利落地跳下車去,快步離開了。
暗中,兩道人影交替跟躡著,這人渾然不覺,帶著兩道人影兒,一直來到一戶人家。
他叩了叩朱漆大門,大門未開,只開了一道角門。
開門的門子一見來人,便閃身讓他進了門,再探頭左右看看,然后把角門關上了。
暗中兩道人影又捱了片刻,才悄悄走近過來,站在門口,抬頭向門楣上看去。
“劉府!”
這是臨安府專司律法事的監州通判劉以觀的府邸。
兩個人影互相打個手勢,悄然退回了夜色之中。
楊府,正房。
室中燈光柔和。
帷幔之中,突然探出一只柔荑,胡亂地想要抓住點什么,可實在沒什么可以攀附的。
那素手便先抓住了床單,揪得床單團起,終忍不住,又一把扯住了床帷。
她硬生生扯下半扇帷子,露出一張潮紅的俏臉,眼神兒迷離,額上細汗涔涔。
“姐……姐姐救我,丹娘……姐姐……”
鹿溪氣喘吁吁地開始呼救了。
外間臥室里,阿里虎聽到了自家大娘子的呼救。
可是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便果斷放棄了“救主”的想法。
還是自己肚子里這個更重要啊,主母大人,對不住了,你……你再堅持一下,撐一撐也就過去了。
楊沅今夜沒像蕭毅然、盧承澤一樣半推半就地留宿于娼家,可也被簫韻、漪菊、茶靡三位歡場高手撩的火起。
回來之后,便是鹿溪承受了這樣無情的鞭撻。
如今實在捱不住,她就下意識地向丹娘搬救兵了。
當初這座宅子修建的時候,她就和丹娘約好了兩人的房間相鄰,住的最近不過。
“呀”
兩室之間的暗門兒開了,小青棠跑了過來。
發披雙肩,光著腳丫,月白色的燈籠褲兒在足踝處籠了幾迭,說不出的可愛。
“大娘子,我干娘說,洛藥師說了,頭三個月切忌動了胎氣,大娘子您只能自求多福了。”
鹿溪就像溺了水,有氣無力地招手:“臭丫頭,我說……你快救我……”
“好嘞!”
小青棠就等這句話了,頓時眉開眼笑,“吧嗒吧嗒”地就跑了過去……
次日一早升衙,湯思退便叫人去請各位參政齊聚沈相官署。
隨后他又派一人,去樞密院讓楊存中到沈相官署相見。
眾執政不知出了什么大事,紛紛趕赴首相官署。
因為次相魏良臣和參政張浚伴駕去了成都,所以趕到首相官署的就只有陳康伯、陳俊卿兩位執政。
湯思退一到沈該面前,便怒不可遏地把樞密院擅自調動三千騎兵離開京師的消息告訴了幾位宰執。
沈該聽了,頓時色變。
樞密院居然繞開他們各位宰執,擅自調動兵馬出京,此事可著實不小,一旦放縱,后患無窮啊。
沈該把白眉一聳,沉聲道:“立即傳楊存中來見!”
湯思退道:“首相,湯某已派人促請了。”
陳康伯和陳俊卿互相遞個眼色,默默地坐在一邊沉吟不語。
他們兩個,陳康伯是堅定的激進派,與沈該、湯思退等不是一路人。
陳俊卿是官家做郡王時的王府教授,官家的鐵桿兒,所以也是不會輕易對沈該、湯思退的意見表態的。
不過,對于樞密院越過文官宰執擅自調兵一事,他們其實也有些不滿。
這倒不是因為覺得楊存中冒犯了他們的權威,而是因為他們認為如果讓將領擁有了這樣的權力,后果確實太嚴重了。
很多人是簡單的二極思維,非好即壞,非友即敵,非此即彼。
這個世界是復雜多樣的,哪有那么簡單。
比如宋朝軍事的強干弱枝、守內虛外政策,因為它后來產生的弊端,就被一些人徹底否定,把它從頭到腳噴成了一坨屎。
孰不知它也是大宋的統治者汲取前朝的教訓,從而做出的精心設計。
大唐的藩鎮作亂,尤其是安祿山起兵后,一個月攻下東都洛陽,半年內打下京城長安,大唐名將連連折損,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強枝弱干,重兵在外。
突然冒出個手握重兵的反叛者時,國內根本無兵可用。
唐玄宗當時派出的封常清、高仙芝等名將,統領的都是剛剛成軍不到一個月的老百姓,根本形成不了戰力。
有了大唐的前車之鑒,又有了五代十國將領們輪番干掉老大,自己坐天下的“習俗”,大宋才做出了這樣的安排。
在當時來說,它就是最好的安排。
只不過,任何一種制度,都應該隨著時局的變化而變化。
但是任何一種制度,在形成、穩定下來的過程中,一定會形成一大批既得利益者。
到了該做改變的時候,他們就會跳出來成為阻礙變革的阻力。
于是,曾經最優越、最合適于當時的制度,在該改變時不改變的情況下,最后就成了反噬的惡獸。
然后,后來者就把它做為一個教訓,再次嘗試研究出一種更加先進的制度。
但是,世間沒有完美無缺的制度。
每一種汲取了前朝教訓的新制度,在完成它的歷史使命后,都會再次成為后來者的一個教訓。
這個怪圈,一直打不破。
對于宋朝而言,它在建國之初便定下的這種最合適的軍事制度,現在已經開始拖后腿,到了可以適度做出改變的時候了。
但是慣性使得很多人對此顧慮重重,不敢輕舉妄動。
比如陳康伯和陳俊卿,他們是堅決站在官家趙瑗一邊兒的,但他們也忌憚讓武將擁有更大的權力。
文官的權力一旦失去了節制,他追求的是權傾朝野、唯我獨尊;
武將的權力一旦失去了制約,他會干什么?
適度做出改變?
到什么程度算是適度?
一旦這個適度其實是不適度的,我豈不是成了天下罪人?
因此,陳康伯和陳俊卿也沒有即時表態,他們要等楊存中來了,弄清楚原委再說。
楊存中來了,他剛一到,湯思退便咄咄逼人,向他質詢起了擅自調兵一事。
楊存中坦然道:“首相、各位執政,楊某并未擅自調兵,楊某是受命于監國晉王,拿到令箭兵符,方才簽署調兵之令的。”
湯思退道:“朝廷用兵,向來是樞密掌兵籍、虎符,三衙管諸軍,帥臣主兵柄,各有分守。
帥臣概由文官出,戰罷繳兵。請問楊樞使,此番調兵出京,以何人為帥臣,為何我等宰執,無一人知曉?”
“帥臣由天子任命,這是規矩。帥臣必由文臣出,這可不是規矩。”隨著聲音,晉王趙璩昂然而入。
他就知道,調兵出京這事兒,瞞不了太長時間。
沈該等人紛紛離座施禮,見過監國。
趙璩擺擺手,走到上首,把沈該的位子占了,說道:“本王受天子所托,今為監國,代持天子權柄。
樞密院是受本監國所命調的兵,三司是受本監國所命出的兵,至于帥臣……”
趙璩向幾位宰執看了一眼,道:“本王一共調了三千兵,分赴三處,每處不過一千。
不是甚么緊要大事,甚至用不到糧草輜重,地方官府便足以供應而不傷元氣,因此未派帥臣。
兵貴神速,未及告知諸位大臣,這不,昨日發兵,今日本王便來告知了么?”
沈該眉頭一皺,道:“不知監國往何處發兵,所為何事?”
趙璩乜了湯思退一眼,道:“這事兒啊,湯參政知道。”
眾人一聽,齊齊向湯思退看去。
湯思退急了,忙道:“下官也是剛剛知道調兵之事,監國調兵,下官著實不知。”
趙璩笑道:“調兵一事,你確實不知。為何調兵,你應該知道才是。
本王分遣兵馬,去了婺州(金華)、東陽和會稽,這回湯參政知道本王為何調兵了嗎?”
湯思退雖然早有揣測,還是臉色一變,道:“監國派兵,鎮壓三地叛亂?”
“不錯!”
趙璩笑吟吟地答了一句,突然把臉色一沉:“冗官冗吏之害,人盡皆知。官家裁汰冗濫之舉,利國利民。
誰敢阻撓大政施行,就是國之罪人!趁機起釁鬧事者,須以雷霆之勢,迅速彈壓,以儆效尤!所以本王不敢遲疑,迅速出兵了。”
湯思退頓時臉色發白,嘴里發苦,他沒想到,晉王趙璩這么剛。
不對,不對,我早該想到的。
這位荒唐王爺,什么時候走過尋常路了?
送到面前的皇冠他都不要,派去傳旨的太監硬是被他逼到了普安郡王候旨的宮殿,有什么事兒是他干不出來的。
陳康伯和陳俊卿臉色一變,陳康伯已然沉下臉色,對湯思退道:“湯參政,婺州、東陽和會稽有人作亂,為何本參政對此一無所知?”
陳俊卿目光冷厲,道:“湯參政,伱我同為參政,這等大事,陳某也不得與聞嗎?此事,你可稟報了首相?”
湯思退慌忙道:“事起倉促,三處作亂,而官家又不在臨安,湯某深恐出了亂子不可收拾,所以馬上轉呈監國處置了。哦,湯某是請示了首相的。”
沈該看了他一眼,撫著胡須,淡淡地道:“哦,湯參政將奏章轉呈監國之后,確實向本相報知了此事,怎么兩位參政尚不知此事么?
呵呵,本相想著,監國已經知曉此事,且等監國召我等議事時再共議此事即可,卻不想監國有如此大魄力,竟爾乾綱獨斷,火速出兵了。”
沈該才不想替湯思退背鍋,雖然他們的基本立場是一致的。
這個年輕人竟想拉他下水,差不多快差了一倍的歲數,跟他老人家打馬虎眼?
沈老頭兒馬上就“聲明”,他是在湯思退把三份奏章轉呈晉王,造成既定事實之后才知道的。
而且,他不知道陳俊卿和陳康伯兩位參政不知道。
但是,畢竟他和湯思退有著共同的對手——晉王。
所以,先刺了湯思退一下,叫他少拿自己做擋箭牌,但還是站在同一陣營,針對了晉王。
“乾綱獨斷”并不是皇帝的專用名詞,不像“朕”這個字后來是從法律上明確做了規定的。
但它已經事實上成了專門用來形容皇帝的,雖然沒有法律明文界限它的使用范圍和使用人,卻是約定俗成的皇帝用詞。
可是,老沈頭兒也失算了。
鵝王就是個不走尋常路的。
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聽著當朝首相笑微微地“夸”他“乾綱獨斷”,恐怕都會誠惶誠恐。
可是晉王趙璩聽了,卻“鵝鵝鵝”地大笑起來。
“鵝鵝鵝鵝……,還是沈相了解本王,不錯不錯,官家仁厚,但太過方正了,做事不知變通,未免死板了些。比起官家,本王就是果敢利落,魄力非凡!”
趙璩洋洋自得地夸了自己一番,弄得眾宰執啞口無言。
這本來最招人忌諱的一招,放在這位王爺身上,似乎一點作用都沒有。
趙璩夸完了自己,擺擺手道:“所以,你們也不必問詢楊樞使了,調兵的命令,就是本監國下的,合法合規,合情合理。”
趙璩沖楊存中一擺手,道:“楊樞使,你且回去吧,本王還有事,與諸位參政商議。”
楊存中微笑拱手道:“是!”
待楊存中退下,沈該白眉一皺,道:“監國,楊存中曾長期執掌三衙,三衙將領都是他的袍澤與部下,此為重大隱患,楊存中不該執掌樞府,前車之鑒,不可不防啊。”
趙璩頷首道:“沈相老成謀國,此言甚是。之前只因秦檜謀反,先帝駕崩,倉促間需要一位威望隆重的老將鎮壓三軍。
如今,也該另擇良臣執掌軍機了。諸位宰執有時間可以磋商一下,挑幾個知軍事且強干的文臣報上來,等官家回來以作定奪!”
“本王今日來,是另有一樁要事,須與眾宰執商量。”
趙璩的臉色沉了下來:“朝廷裁汰些冗官冗吏而已,上合天心、下順民意的事情,居然也能激起偌大的事端。
婺州、東陽和會稽與臨安行在近在咫尺,尚且有人敢鬧事,那么這新政推行開去,其他地方又該鬧成什么樣子?”
趙璩掃了眼幾位宰執,加重語氣道:“這件事,必須盡快商量出一個章程明頒天下!”
“還有……”
趙璩從袖中摸出那三份奏章,往沈該的公案上一丟,似笑非笑地道:“婺州、東陽和會稽同時作亂,還是三個地方有人商量好了,同時把三份奏章送來?”
湯思退身上頓時一陣燥熱,晉王居然注意到了三份奏章的時間差異。
他明著是在說地方上有人故意約好了同時鬧事,向朝廷施壓,其實是在點我吧?
奈何,公函上的這個時間,他改不了。
人家下邊的人報給他的時候,也要簽押以作收發,注明接送時間的。
這么大的事,又涉及那么多的環節、那么多的人,他控制不了,誰肯替他背鍋。
不過,趙璩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卻并未說破此事。
趙璩拍著桌子道:“我們大宋,年年有人造反,甚至月月有人造反。造反,什么是造反?判斷依據,一個是目的,一個就是行為。
婺州府幾個被裁汰的吏員領著族人鄉親圍了婺州州衙,要求恢復他們的吏員身份,這就叫造反了?這是挾眾鬧事!
東陽幾個被裁汰的稅丁強占了橋梁,向路人強征過橋稅,據為己有,這也是造反了?這是敲詐勒索,攔路打劫!
會稽一個被裁汰的主簿喝醉酒摔死了,被家人抬上公堂,把公堂做了靈堂,勒索好處,尋釁滋事而已,這也報造反?
身為一方正印官,屁大點小事都解決不了,不管什么事情,都隨口冠一個‘造反作亂’的罪名往朝廷一報了事,朝廷要這樣的官員何用?
尸位素餐,恬不知恥!歷年以來,這樣隨口妄報‘造反’,懶政怠政庸政的混賬官兒,又有多少?”
趙璩的聲音擲地有聲,在沈該偌大一個簽押房里清晰地回蕩著。
外堂的公員一個個摒氣噤聲,不敢言語。
趙璩握起拳頭,往案上一捶,喝道:“這種混賬事情,不能繼續下去了。諸位宰執正好都在,咱們一起商量個章程出來!”
婺州府,幾個被裁汰的吏員領著族人鄉親已經把州衙圍了五天了。
雙方非常和平,州衙閉門不署公務,圍了州衙的百姓也不鬧事。
州衙里有人出來買菜什么的一概放行,有時叫個“索喚”,也是讓開道路,允許他們送進去的。
“放心吧,朝廷得了消息,必定派員前來招撫。到時候咱們幾個不但能拿回裁汰的身份,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給個九品官當當。”
“不錯,這是咱們的好機會呀。不過,咱們就算做了官,這吏員的身份也不能丟了。
為官只有一任,這個吏員卻是可以代代傳承的,一定得交給咱們自己的子侄才行。”
“對對對,正該如此。”
州衙里,知州何千臣在后衙里悠閑地喂著金魚。
這幾天不用開衙辦公,他都快閑出屁來了,悠閑日子過久了,也覺得無聊啊。
拍了拍手上魚食落下的渣滓,何知州悠然道:“看時間,朝廷派來的招撫大臣,應該快到了吧?”
旁邊幕客師爺笑道:“按慣例,招撫之后,本地怎么也能免去一年的稅賦,這可是老爺您對地方的一樁德政啊。
等老爺您離任右遷之際,這萬民傘、卓異匾必然是少不了的。”
“哈哈哈哈……”何知州笑了起來。
笑聲未了,一名衙役便匆匆而至,急聲道:“老爺老爺,朝廷來人了。”
“哦?”何知州精神一振,道:“到哪里了,本官去……,不!本官被圍在州衙里,去不得。你速去,叫圍在府前的人,鬧起來!”
那衙役苦著臉兒道:“朝廷的人已經到了州衙門口了,要抓捕帶頭鬧事的那幾個吏員,還要他們的族人鄉親立即退去,再要鬧事,嚴懲不貸。
有人不聽,上前拋擲石頭,毆砸官兵,被……被一刀就砍了腦袋。”
何知州大吃一驚,道:“朝廷派來的是哪位招撫大臣,怎么如此剛烈?”
那衙役道:“沒有招撫大臣,只有官兵,領頭的是一位禁軍的正將!”
“快,快隨本官去看看,禍事了禍事了,他們怎么敢的。”
何知州急急忙忙就往前衙跑,跑得氣喘吁吁。
待他跑到前衙,令人抬下門杠,打開大門一看,就見府門前一片狼籍。
地上的鋪蓋卷兒都還扔在那里,墻根處的便溺,臭氣烘烘。
州衙石階之下,躺著一具無頭尸體,腦袋滾在一丈開外。
嚇得何知州腿兒一軟,險些一跤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