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問長生  第九百二十六章 斬神出竅

類別: 仙俠 | 古典仙俠   作者:觀虛  書名:陣問長生  更新時間:2024-11-23
 
“斬神劍出竅……”

墨畫怔忡片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淺淺握了一下。

想到自己手之中,可能握有破境斬殺金丹的力量,墨畫一時心緒澎湃,目光也越來越亮。

只要斬神劍能出竅,自己的“神識證道”,將真正迎來本質的蛻變。

不只是在神念世界,在現實中,也能以虛化實,將自己最強的神念,轉化為最強的殺招。

在現實中,進行神念殺伐。

“要試一下……”

次日,太虛門,弟子居以北。

一個安靜的小山坡上。

草木豐茂,山林峻秀,浸著淡淡的云霧,靜謐而安寧。

墨畫坐在草地上,閉目養神。

四周也無其他人影,只有一只大白狗,百無聊賴地趴在大樹下打著瞌睡。

日光穿過樹林,染上了蔥翠的山色,照在墨畫身上。

四周淡淡的云霧,也籠罩在墨畫周身。

墨畫摒棄寧神,修心養性,譬如枯石,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雙眼,眼底有黑,白,金三色流轉,周身的氣息也為之一變。

墨畫并指點著額頭,從雙眸之間,引出那一分劍意,而后目光銳利,雙指向前一點。

虛空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破空向前,直指面前的一顆參天大樹。

山風驟起,對面的大樹,枝葉簌簌,似乎在瑟瑟發抖。

時間似乎都在這一刻凝結……

可片刻后,山風停歇。

什么都沒有發生。

沒有神念化劍出竅,沒有劍意,大樹也紋絲不動,安然無恙。

只有墨畫并指前點,保持著“出劍”的動作,神情堅毅地地站在原地。

但……還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不遠處的大白狗,張大了嘴,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它已經看膩了。

墨畫只能收起手指,無奈地嘆了口氣。

從早上到現在,他已經嘗試了不下七八次了,可一點用都沒有,驚神劍可以出竅,但更高明的斬神劍,雖能在識海顯化,但卻根本出不了識海。

不能出竅,那就無法殺伐。

遠處的大白狗,動了動尾巴,舔了舔毛發,又趴了下來,打起了瞌睡。

墨畫也盤腿坐下,開始仔細思索。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是出竅的方法不對,還是我神識的境界還不夠?”

墨畫記得,荀子賢長老好像跟自己說過,一般修士神念進階的過程:

“煉氣修士,便可以神識外放,感知外物;”

“筑基修士可神識御物;”

“到了金丹境,御物大成,修士御器御劍的威力,也會更上一層樓。”

“而只有到了金丹,方可初步涉獵神魂出竅的法門。至羽化,才能真正掌握神魂出竅……”

鉆研神念之道的修士很少,荀子賢長老也不走此道,只是身為陣師,興趣所在,所以多有研究。

他的話,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金丹才能初步涉獵……”

墨畫嘀咕道。

“但這應該是對一般修士而言,我用驚神劍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在神魂出竅了。”

“那是……我斬神劍出竅的法門有問題?”

墨畫又仔細琢磨了下。

斬神劍出竅,比驚神劍更復雜。

驚神劍的修煉,是在神魂中,烙印劍意或煞氣圖,出竅之時直接以目為竅,顯現神魂就行。

斬神劍不行,其法門更深奧,難度更高。

必須先屏氣凝神,積蓄神念,在識海中凝結斬神劍式,劈出這一劍。

而后才能以雙目為媒介,將這劍傳遞出竅。

先“出劍”,再“出竅”。

看似只多了這一步,但卻難了數倍不止。

最理想的狀況,是劍隨神動,神隨目出,神念一動,斬神劍凝結,雙目一張,神念化劍斬出。

起手快,動作快,而且以“目光”殺人,防不勝防。

真的就是“我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但自己現在距離這個境界,還差得很遠,只能慢慢地,一步一步來。

“一步步來……”

墨畫先閉上雙眼,聚精會神,隔絕外物的影響,將所有注意力,匯聚在識海中。

識海中,墨畫的神念化身,睜開雙眼,雙手虛握,聚在頭頂。

渾厚而純凈的神念,宛如金色的河流,向他的雙手間匯聚,凝結成一柄光芒璀璨的神念巨劍。

諸多劍道紛呈。

斷金,開山,癸水,離火,以劍陣的形式,一一于劍中凝結。

古老的太虛劍意顯現。

無情無我,斬盡一切的太上斬情道,也融入了其中。

墨畫手握巨劍,光芒璀璨,恍若人間神魔。

若是斬殺神念中的邪祟,神骸,乃至斬殺邪胎,這樣一劍劈下去就成了。

但出竅的話不行。

墨畫之前試了很多次,但都失敗了,這劍就這么斬下去,力量還是只能局限于識海,根本突破不了虛實的界限,無法出竅,現于世間。

“出竅的方法不對……”

“不,或者說,我斬出去的方式不對……”

之前的幾次,墨畫總想著“出竅”,都是盡力向“外”斬去的,但神識之中,并沒有“內外”的區分。

想著向外斬,但最終這一劍,還是留在了自己的識海內。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

內外也是相對的。

不能向外斬,那就向內,這一劍斬的,還是自己的“神魂”?

不,不是簡單地“斬”,而是以神魂為接口,連接現實?

眼睛是神魂的窗口。

那斬向神魂,便意味著將神念傳遞到眼眸,以雙目為窗,才能真正“出竅”?

墨畫內心猜測道。

他有些拿不準,但糾結片刻,還是決定試一試。

失敗乃成功之母,任何法門的修行,都伴隨著多次的失敗,只有大量試錯,才能找到正確的道路。

反正“斬自己”這種事,他已經習慣了。

太虛劍意要斬小我,太上忘情要斬人欲,如今再用斬神劍,斬一下自己似乎也沒什么……

墨畫心念一動,神情凜然,開始逆轉巨劍,向著自己。

可這一下劍鋒倒逆,磅礴的劍意對向自己,墨畫瞬間便感覺遇到瀕臨生死的壓迫感。

仿佛這一劍下去,自己要死。

墨畫當即就要將這斬神劍散去,但下一刻,他又硬生生止住了。

“恐懼,只是冗余的情緒。”

“太上斬情,應當把‘恐懼’也斬掉。”

“斬神劍是我神魂的造物,是我對道的領悟,是我的神念之劍,我的劍,斬不死我。”

墨畫堅定著自己的認知,一時間心如金石,堅不可摧,哪怕面臨著足以斬殺邪胎的巨大斬神劍,他也毫不畏懼。

“斬!”

墨畫輕喝一聲。

巨大的斬神劍,轟然劈下,如天河傾頹,斬向墨畫自己。

墨畫目光如舊,心志如鐵,怡然不懼。

而果不其然,斬神劍其實并沒有斬了他,而是在觸碰到他的瞬間,斬進了他的神魂。

一瞬間,神念扭曲,虛實相間。

墨畫仿佛觸碰到了一層,虛實的壁壘,感知到了虛實的間隙。

虛實的界限,太過高深,他看不穿,也打不破這道間隙。

但是虛實融合之處,是他自己,是他的識海。

他可以以身為媒,以目為竅,將自身“虛”的神念,傳遞到“實”的現界。

墨畫以手指,觸著自己的眉間,溝通著識海中的這股劍意。

片刻后,他猛然睜開雙眼。

他的雙目之中,劍光璀璨至極,充斥著天河一般浩瀚的巨大劍光,斷金,開山,癸水,離火諸般劍道,色澤繽紛,在其間流轉。

太虛劍意,隱隱浮動。

太上斬情,無我無生。

墨畫神情冷漠,周遭的氣機,也開始發生異變。

正在一旁打瞌睡的大白狗猛然一驚蹦了起來,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墨畫。

而時機已至,靈悟頓生。

墨畫并指觸額,神念之劍運于雙目,而后眼中鋒芒一綻,墨畫雙指向前一點,斬神劍意便自眼眸出竅,順著墨畫所指的方向,破空而出,一往無前。

大白狗驚得渾身汗毛直炸,尾巴都豎起來了。

然后一陣神念翻涌變幻……仍舊什么都沒發生。

盡管氣勢驚人,盡管法門高深,盡管神念渾厚強大,劍訣鋒芒至極,但施展出來之后,一點動靜都沒有。

或者說,他就沒施展出來。

草還是草,沒有掉一片葉子。

樹還是樹,沒留下一絲傷痕。

四周的花花草草,也一樣蔥翠豐茂,欣欣向榮。

太白狗瞪大了雙眼,愣了半天,發現只是虛驚一場,豎起的尾巴又耷拉了下去,毛絨絨的身子,又躺回了地上。

墨畫也癱坐在了草地上,有一點喪氣。

“怎么還是不行?”

“出竅的法門我已經掌握了,為什么這一劍還是斬不出來?”

墨畫不服氣,還想再練練,可剛一起身,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又栽倒在了地上。

他的識海一陣刺痛,雙目也遍布血絲,有些紅腫。

“練太多了,開始反噬了……”

斬神劍威力太大,神念太強,強行借“雙目”出竅,對眼睛的負荷也太大了。

“不能再練了,要緩緩……”

墨畫連忙坐起身,打坐冥想,回復神識,同時服了一些滋養血氣,清心明目的丹藥。

待調養完畢,神識回復且雙目清明一些之后,墨畫這才睜開雙眼。

“還是不行。”

墨畫沉吟道。但短時間內,他也沒辦法再練斬神劍出竅了。而且快到飯點,要吃飯了。

“先回去吧……”

墨畫收拾收拾,喊了一聲“大白狗,回去了”,便起身離開,剛走了幾步,轉頭一看,大白狗還趴在地上。

“大白狗?”

大白狗斜瞄了一眼墨畫,沒搭理他,扭了個頭,繼續趴著打瞌睡,看樣子是有些生氣。

墨畫知道它氣什么,嘆了口氣,解釋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是我故意要偷吃的。”

“也不是吃好東西不帶你……”

“那些東西,你消化不了……”

“都是一些神骸,不干不凈的,給你吃了,容易出問題……”

“下次,下次有好吃的,一定帶上你。”

大白狗看向了墨畫的儲物袋。

墨畫道:“那根骨頭不能吃,我留著有用……”

“真的,不騙你。”

“下次有好吃的,我一定給你留點……”

墨畫好說歹說,大白狗這才消氣,隨后傲嬌地點了點頭,算是與墨畫冰釋前嫌了。

“下次我再碰到邪祟,一定給你帶幾只,你忍一忍。”墨畫承諾道,“你現在跟我去膳堂,想吃什么,我給你點,就當是給你道歉了。”

得了墨畫的承諾,大白狗這才開心起來,搖著尾巴,又屁顛屁顛地跟在了墨畫身后。

一人一狗,就這樣沿著山道,向山下走去。

而在他們身后,那棵被墨畫以神念化劍“砍”中的參天古樹身上,卻在不知不覺中,顯現出了一道劍痕。

說是劍痕,但又不像。

劍痕之上,沒有絲毫刀劍砍伐的痕跡,更像是自然的枯萎和凋敝。

就像是,有人抹殺了劍痕附近,樹木生長的“意念”。

這道疤痕,便永遠不會再生長,不會再愈合,永遠沒有了生機。

這是“神念”層面的傷口。

是一絲溢出的斬神劍意,留下的神念劍傷。

此后漫長的歲月中,這道劍傷,也一直留在了這棵太虛門的古樹之上,歷經風雨,不曾消退。

弟子居,膳堂。

肚子餓了的墨畫,正坐在桌前啃雞腿。

在他身旁,大白狗趴也趴在桌子上,兩只前爪捂著一個大肘子,啃得很開心。

一旁的弟子,卻已經見怪不怪了。

一般來說,膳堂是禁止靈獸進入的。

但這只狗是掌門的,帶著它的人是墨畫,也就沒人多說什么了。

當然,他們并不知道,這只大白狗其實不是靈獸,更不是狗。

大快朵頤了一頓,大白狗心中最后一點芥蒂也沒了,算是和墨畫和好了。

墨畫將它帶到書閣,臨行前,大白狗沖著墨畫“汪”了一聲。

墨畫點頭回復道:“好,好,我不會忘的,有空一定請你吃好的。”

大白狗這才滿意地點頭。

送走大白狗,墨畫回到了自己的居室,焚了安神香,煮了云霧茶,坐在蒲團上靜心寧神,思考問題:

“為什么還是劈不出去?”

“神念法門我都掌握了,斬神劍意已經引到眼眸了,但還是無法出竅,斬不出去,莫非因為還沒結丹?”

唯有神識結丹,斬神劍才能出竅?

墨畫不太確定,想抽空再多練練,但以目為竅,對眼眸的負荷極大,以他的肉身強度,根本沒有多次嘗試的資本。

萬一練多了,把眼睛練瞎了,那問題就大了。

墨畫沉吟道:“罷了,先想辦法神識結丹吧。”

只要神識結丹,不僅可以斬神劍出竅,逆靈陣也能學了。自己的實力,也將真正迎來一個“蛻變”。

但眼下的問題,還是要想辦法解決。兩日后,就是圍剿魔宗的日子了。

逆靈陣學不會,斬神劍無法外放,一切攻擊的手段都用不了,那退而求其次,只能想辦法“茍命”了。

萬一到時候真有意外,自己被金丹魔頭盯上,也能有個逃命的手段。

隱匿術,能不能瞞過金丹,不太好說。但是身法,他不久之前,剛學會了一個新的。

墨畫想了想,便去了趟道法室,找到了易長老。

“切磋?”

易長老愣了下,看著墨畫,“你跟我?”

“嗯!”墨畫點頭。

易長老不知說什么好。

你一個筑基弟子,找我一個金丹長老切磋?

若是其他弟子,他肯定說沒空了,但提要求的是墨畫,易長老拒絕不了。

反過來說,他愿意找自己切磋,某種意義上,還真是“看得起”自己。

“罷了,就當陪這太虛門的寶貝弟子玩了……”易長老心道,而后問道:

“怎么個切磋法?”

墨畫道:“我逃,您來抓我,看能不能抓到我。”

易長老明白了。

這是想切磋身法。

他點頭道:“行。”

隨后易長老找了間空曠的道法室,對墨畫道:“就在這里吧,地方也大,方便你逃。”

墨畫環顧四周,點了點頭,“好。”

于是切磋開始。

當然,說是“切磋”,本質上其實是“陪練”,氣氛也沒那么緊張。

兩人分開站定,隔了十丈之地,易長老便道:“開始了。”

墨畫道:“好!”

話音未落,易長老的身形便消失了。

墨畫神情一凜,還沒反應過來,發現自己身子一輕,已經被拎了起來。

“抓到了。”易長老拎著墨畫道。

墨畫神情有些呆滯。

“這……”

金丹后期的身法,實在太快了,易長老又是靈修,對身法格外精通,短時間內,啟動極快,疏忽之間人影閃爍,快到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機。

太虛門的真傳長老,果然不得了。

易長老平日里平易近人,看著不顯山不露水,但沒想到真動起手來,實力竟如此強大,自己一點反應的余地都沒有。

難怪他能在八大門里教道法,果然不一般……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墨畫轉過頭望著易長老,“長老,您是金丹后期吧,修為太高了。”

易長老一怔,“修為高,又不是我的錯……”

墨畫道:“您壓低一下,金丹初期就行。”

金丹后期的強度,還是太高了,他身法被碾壓,練不出東西來。

易長老嘆了口氣。

他能怎么辦呢?

身為“陪練”,還不是這小祖宗說什么就是什么。

“好,我壓到金丹初期。”

“嗯。”墨畫點頭。

易長老放下墨畫,兩人重新站開,而后隨著一聲“開始”,易長老的身形又不見了。

但這一次,墨畫卻捕捉到了易長老的軌跡。

金丹后期,他反應不過來,但修為壓到金丹初期,壓力就沒那么大了。

在墨畫的神識感知中,易長老的身形,踏著一股極為玄妙的步伐,腳下縮丈為尺,每跨一步,都是數丈,而且進退之間,都剛好跨進墨畫后背視野的死角之中。

這個步伐,十分精妙且刁鉆,精于算計,而且很講究時機。

不一會兒,墨畫視野的死角中,探出了易長老的手掌,和適才一樣,抓向了墨畫。

但這次墨畫早有防備,在手掌抓到他的瞬間,他身形一閃,已然滑退了數步。

易長老輕“咦”了一聲。

“有點東西……”

他繼續去追,身形淡漠如風,加上步法暗合易數,快而玄妙,而且很難讓人察覺。

但之后的幾回合,墨畫都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易長老的大手,沒被他抓住。

易長老心中暗暗點頭。

“不錯……”

難怪有自信,要跟自己切磋身法……

不僅神識敏銳,身法也很精湛,看這游刃有余的樣子,不知下了多少苦功夫。

而越切磋,易長老的身形在墨畫的神識中,就越鮮明,他攻擊的招式,就越明顯,墨畫躲閃起來,也就越游刃有余。

眼看著墨畫如同魚兒一樣,在道法室中游來游去,易長老目光一凝,眼中的空間,浮出了八卦易數,身法也為之一變。

但這變化,只在毫厘之間。

墨畫沒來得及反應,他還是按照剛剛的經驗,來躲避易長老的抓捕,可剛一個側步,卻發覺身邊空蕩蕩的,易長老并沒有下手抓他。

“不好!”

墨畫當即意識到不對,可已經晚了。

易長老從另一個死角中走了出來,明明沒隱身,但看上去就仿佛隱了身一般。

一雙大手,抓住了墨畫的肩膀。

易長老微微一笑,可還沒笑多久,笑容便突然一滯。

被他抓在手里的墨畫,光影一閃,化成了水霧,就這樣當著他的面,消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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