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問長生  第九百七十九章 絕陣

類別: 仙俠 | 古典仙俠   作者:觀虛  書名:陣問長生  更新時間:2025-01-14
 
通過大型煉器產業,催化陣紋衍生,提供大量的法則變化,以加速陣法的研究,這也算是墨畫的一次嘗試。

若是這種嘗試可以成功,可以省卻很多人力,節約大量時間和神識算力。

以后再進行陣法源流的“歸源”,也就有了參照的“模式”。

通過大規模修道生產,大量的陣法應用,來提供陣紋演變的樣本,進行陣法歸源,領悟陣道的本源。

這樣,學用一體,還能造福蒼生。

就不必像當初五行宗那樣,空耗大量陣師的念力,去做紙面上的鉆研和研究。

當然,這只是墨畫的設想。

究竟是否可行,還需要一步步驗證。

至此,顧家煉器行的大型熔爐,包括那一個隱藏的“磁墨爐”上的陣法,就全部按照墨畫的規劃,構造完成了。

墨畫又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確認沒問題,才交付給顧師傅。

之后如何封爐,開火,生產,煉制,以及保密,就都由顧師傅自行安排了。

顧師傅看著眼前宏大的熔爐,以及熔爐內壁之上,刻畫著的深奧復雜的陣法,心中的感激和敬佩,難以言表,待墨畫的態度,便越發敬重了。

修為是用來殺人的。

陣法卻能用來救人。

墨畫雖然只有筑基,但卻做了很多金丹,乃至羽化境真人,都做不到的事。

一念濟天下。

為一城的修士,建了一個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當初果然沒看錯,這位墨公子,果真是他們的“貴人”。

但即便如此,顧師傅也沒想到,這位貴人,竟能“貴”到這種地步……

對孤山城來說,這幾乎等同于半個“仙人”了。

顧師傅將墨畫請到一邊,親自替他奉上了茶。

兩人坐在院子中,看向如今截然不同的孤山城,顧師傅心中感慨,不由道:

“多虧了墨公子,孤山城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墨畫沉思片刻,卻搖了搖頭,“未必。”

顧師傅一愣。

墨畫道:“礦井也好,熔爐也罷,這些其實都是外物,是別人給的。”

“靠著這些,一時或許會富庶些,但時間一長,必會生出事端。到了那個時候,孤山城的散修,未必會守住這些基業。”

顧師傅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這些憂慮,其實也埋在他的心底,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見了孤山城周遭變化,一時太過興奮,所以不曾細想。

顧師傅思索片刻,緩緩道:

“那就……督促孤山城的散修,尤其是那些孩子們,讓他們努力修行,學習煉器,將來自己有了本事,才能保得住現在的一切。”

墨畫點了點頭,又取出了一本冊子。

冊子的扉頁,筆跡工整,但神韻雋永地寫著《陣法入門》四個字。

看起來普普通通。

“這是我編纂的小冊子,上面包含了基礎陣紋,常用陣式,還有一些進階的陣法常識,陣道原理,方便那些孩子,用來做陣法啟蒙,從無到有,由淺入深,一步步地學陣法。”

“這冊子上的陣法,針對孤山的環境,以實用為主,哪怕只學會幾道陣紋,他們平時也能用得上……”

顧師傅接過這個冊子,手上薄薄的,心中卻覺得重愈千鈞,鄭重道:

“我一定教給這些孩子,也會讓這些孩子,銘記公子的恩德,讓他們不辜負公子的期待,好好學陣法。”

墨畫思考片刻后,卻搖了搖頭,“不能這么說。”

顧師傅一怔,“不能這么說?”

“嗯,”墨畫點頭,“不能讓他們,有為了‘我’才去學陣法的想法。陣法不能為了別人而學。”

“那……”顧師傅沉吟,“為了他們自己而學?”

墨畫仍舊搖頭,“也不行,這樣學著學著,就容易變得自私而狹隘。”

為自己而學,一旦學成之后,他們很容易就會覺得,他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而得來的。

他們會看不起其他人,輕視不如他的人。

大概率,他們學成之后,還會離開孤山城,去拜入宗門,去入贅世家,去牟求自身的名利,甚至有可能,會反過來剝削孤山城修士的利益。

人很容易被一時的成功蒙蔽雙眼,從而忽略掉,他之所以能“出人頭地”,其實已經是受了很多人的幫助,也得益于很多人背后默默的付出。

所以,告訴這些孤兒,為自己而修行,孤山城的未來,大概率也不會好。

有天分的孩子,利用孤山城的修道資源,學有所成之后,就會嫌棄自己的出身,將孤山城棄如敝屣。

這樣一來,他們跟沈守行,其實沒什么區別。

顧師傅神情凝重,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片刻后他問道:“那……該怎么跟這些孩子說?”

墨畫目光微亮,緩緩道:“跟他們說,他們是為了‘孤山城’而學陣法的。”

“他們能有口飽飯吃,有靈石修行,能學陣法,是因為有了這座城。”

“他們學成之后,也應當為孤山城,為全城的修士,盡一份心意,讓孤山城變得更好。”

“只要孤山城越好,他們過得也就越好,他們的子孫后代,也才能有好的未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墨畫神情鄭重道,“孤山城的一切,無論是孤山,還是礦井,乃至由此獲利的一切,都歸孤山城全體的修士所有。”

“任何修士,不得私自占有,也不得私自買賣。”

“一旦趨利,出賣立身之本,或許會得一時的暴利,但長此以往,必會有大患。”

“沈家的事就會重演。”

“這些散修,就又會跟之前一樣,繼續遭受剝削,欺壓,再吃第二遍苦,受第二遍罪……”

“此前所有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顧師傅愣了半晌,心緒激蕩,而后深深對墨畫鞠了一躬,嘆道:“公子……深明大義。”

幾日后,墨畫便準備打道,返回太虛門了。

孤山城的事,大抵規劃好了,陣法也差不多畫完了,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也不能久留了。

顧師傅,還有煉器行的一眾煉器弟子都來送行。

樊進也來了。

道廷司事務繁忙,除了沈家,還有孤山礦井相關的人力,物力的調度,還有規章制度的審核等等。

孤山城道廷司人手少,樊進也忙得不可開交,但還是特意來為墨畫送行了。

既是送行,也是為了表達謝意。

“此前的事,多謝公子提攜。”樊進鄭重道。

墨畫心里大概有數了,問道:“你見過夏監察了?”

“是。”樊進點頭道,“夏監察給了卑職一個升遷的機會,這一切,全都要感謝墨公子。”

墨畫搖頭,“這是你自己把握到的機會。”

機會是自己把握的,但沒人給這個機會,他搶破頭也把握不住。

越是出身卑微,越知道機會的難能可貴。

樊進抱了抱拳,神情誠懇道:“大恩不言謝,此后墨公子但有所托,樊某必在所不惜。”

“樊典司客氣了。”墨畫笑了笑。

他只是給了個機會,至于樊典司最終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了。

“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宗門了,樊典司,保重。”墨畫道。

樊典司行禮,沉聲道:“公子,保重!”

顧師傅他們一群人,也都拱手道:“公子,保重!”

墨畫踏上馬車,向他們揮了揮手,笑道:“你們也保重。”

馬車漸行漸遠,顧師傅他們一直站在煉器行門口,目送著墨畫遠去,直到馬車的影子,消失在路口,仍舊久久不愿離去。

而隨著馬車一路向前行駛,穿過孤山城的街道,離開城門,最終也踏上了遠行的山路。

墨畫回首望去。

破舊的孤山城,依托蒼涼孤山,依稀坐落于山霧之中。

靈械聳立,礦井齊整,城中能隱約看到,巨大的煉器熔爐,火光明滅間,在冒著裊裊的白煙。

雖然仍然破舊,依舊蒼涼,但已然有了不一樣的景色,重新煥發了人氣和生機。

墨畫目光欣慰。

而在一旁,荀子悠也在默默看著墨畫。

他是墨畫的“保鏢”,孤山城的一切,他都默默地看在眼里。

身為金丹后期長老的荀子悠,此時竟有史以來第一次,對一個筑基弟子,生出敬佩驚嘆之情。

荀子悠的心中,充斥著一種難以言明的震撼之情。

他總有預感,墨畫這孩子,若一直這么秉承道心,修行下去,哪怕他出身再低,靈根再差,將來也必定會是一個震鑠古今的,了不起的大修士。

而在墨畫身上,他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乾學州界自古流傳的兩句道蘊明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這樣的苗子,可真的不能有一點閃失……”

荀子悠由衷地想著。

此后他收回目光,開始聚精會神,認認真真地當起了墨畫的“保鏢”……

此后一路無事。

回到了太虛門,荀子悠要去找荀老先生“述職”,也就不必跟著墨畫了。

墨畫便獨自回到了弟子居。

孤山城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墨畫也放心了。

他能做的都做了,之后的事,就靠他們自己了。

人的命運,終究只能由自己把握。

墨畫還是繼續學陣法。

筑基修為,神識二十紋,打破了天道的法則,步入了超品的領域。

自然也就意味著,他可以正式開始,將所有心思,用來鉆研超脫品階之外的,二品二十紋之上的絕陣了。

他現在已經學會了一副絕陣。

二品二十紋的次生雷流陣。

這陣法,也被他刻在了孤山磁墨爐上,用來生成磁墨,同時為自己衍生大量的,歸源用的次雷紋。

但這副絕陣,某種意義上,算是“白給”的。

他學著根本沒費什么心思。

墨畫也沒有那種,殫精竭慮,苦思冥想,下筆千百遍,心中才有神的領悟絕陣的感覺。

不苦費心志,殫盡思慮學到的東西,墨畫總覺得差點意思,領悟得也不夠深刻。

但沒辦法,畢竟次生雷流陣已經學會了,他又沒辦法忘掉了重學。

他只能繼續往下學了。

墨畫從納子戒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張古老的皮紙。

皮紙之上,畫著古樸晦澀的紋路,與一品逆靈陣,近乎一脈相承。

二品二十紋,逆靈陣圖!

這是他利用雷磁陣法,操控一個魔修弟子,費了好一番周折,才從魔宗的功勛庫藏里偷出來的。

墨畫在煉氣期,學會的第一副絕陣,就是逆靈陣。

而現在,他到了筑基后期,神識二十紋,也終于有資格,來學這副二品的逆靈絕陣了。

墨畫輕輕地摩挲著陣圖皮紙。

在別人眼中,這只是一副晦澀古拙,不明其意的舊陣圖。

但在掌握了一品逆靈陣法的墨畫眼里,卻全然不同。

他幾乎能看到,靈力逆變的法則,在其中緩緩流淌。

這種逆變法則,就像是一縷火苗,一旦有東西點燃,便可引發劇烈的法則劇變,產生匪夷所思的殺傷力。

在煉氣境,他曾用這逆靈陣,崩解了大陣,滅殺了道孽大妖。

而他現在筑基了,一旦學會了二品逆靈陣,陣法殺傷的手段,將更上一層臺階。

若是有個二品大陣,當做引子,給他崩解,那產生的威力究竟會有多強,墨畫簡直想都不敢想。

當然,他也就只能想想。

哪里會有二品大陣給他崩解。

二品大陣啊,那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花多少靈石,費多少靈墨……

墨畫身為陣師,心里豈能不清楚。

別人就是愿意給他崩,他都不一定舍得。

當然,即便不崩二品大陣,普通的二品陣法,尤其是二品高階陣法,用逆靈陣崩解一下,殺傷力也肯定不俗,哪怕殺不了金丹,但也至少能讓金丹重傷。

這樣一來,自己對付金丹的殺手锏,又多了一樣。

墨畫心中振奮,開始聚精會神,參悟起面前的逆靈陣圖來。

一道道陣紋,被他記在心底。

其上流淌的逆變法則,雖然生澀,雖然深奧,但也一點點被墨畫的神念滲透,一點點被參透,被領悟。

逆靈陣的難度,就高了很多。

墨畫已經學會了一品逆靈陣,在論陣大會的時候,又參悟過那副,摻雜了部分逆靈法則的壓軸陣法,因此學起來事半功倍。

可盡管如此,這種艱深的領悟,也絕非一朝一夕的事。

墨畫仍需要每天堅持練習,堅持參悟。

日積月累,水滴石穿。

或許哪一天,他熟能生巧,茅塞頓開,就能真正地掌握逆靈陣了。

學陣法就是這樣的,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持之不懈地努力,鍥而不舍地參悟,除此之外,并沒有捷徑。

好在這種事,墨畫已經習慣了。

參悟了一會逆靈陣后,墨畫覺得差不多了,就將陣圖收起來了。

之后,他開始考慮另一件事:

本命陣圖。

墨畫心中有些失望。

在孤山墓葬里,他費了那么多心思,想將四象青龍陣圖弄到手,結果仍舊天不遂人愿,算來算去,還是被蓄謀已久的屠先生截胡了。

這件事,他只算計了一兩年。

但屠先生,可能圖謀了數百年。

自己沒算過他,算不上稀奇,墨畫也能接受。

但這樣一來,自己的“本命陣圖”,就又沒著落了。

墨畫嘆了口氣,從納子戒中,取出幾副陣法草圖。

這些圖中,七零八落記載著不少陣紋,這些陣紋,都呈現龍形,或像龍鱗,或像龍爪,或像龍鰭,或像龍身……

這些陣紋,一部分是墨畫自己衍算來的。

另一部分,是墨畫從申屠傲身上拓印下來的。

但這些陣紋,都是殘缺的。

衍算沒算完,拓印也都只拓到了一半。

墨畫看著這些殘缺的,龍麟龍爪陣紋,不由皺起了眉頭,片刻后,他心中忽然跳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為什么,一定要屠先生手里的龍圖呢?”

“我就不能……自己推演出一條‘龍’來么?”

萬妖谷的四象妖紋,像是什么犬紋,狼紋,蛇紋,熊紋,虎紋……等等,他當初闖蕩萬妖谷的時候,全都留了份心,記錄了下來。

妖紋匯集,養成龍紋,其間的種種陣紋變化,他也在申屠傲身上,也親眼看到過。

屠先生可以將這些妖紋,取其精華,養成龍圖。

那自己為什么不可以?

抄屠先生的“作業”,不算什么本事。

自己推演出來,才是真的厲害。

這是一個強大的陣師,必備的陣法素養。

墨畫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屠先生沒把“魚”給自己,但他“打漁”的過程,其實都被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那他養得出龍,自己肯定也可以!

更何況,自己身兼天機衍算,天機詭算,和五行宗的歸源算法于一身,在推演一道上,沒理由比不上屠先生……

墨畫目光漸漸亮起,心中也逐漸堅定了想法。

他也要用妖養龍。

深入剖析四象陣法,研究妖紋的種種變化,從而自己“造”出一條龍來!

“龍……”

墨畫心思一動,這才想起,自己手里還有一根“龍脈”。

他爬到床頭,從枕頭底下,翻出了那根被黑布包裹著的龍脈。

墨畫解下黑布的一角,露出一截龍脈。

強烈的青龍氣息,立馬奔騰而出。

墨畫嚇了一跳,又立馬用黑布,將這龍脈裹住,不讓龍氣外露。

隨后他皺了皺眉。

這根龍脈,氣息實在太強了,他根本沒辦法研究。

他也不敢去碰。

孤山神殿里,金丹巔峰修為的沈守行,只抓了一下這龍脈,立馬就廢了一條手臂。

墨畫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自己用手去碰。

自己的肉身是什么強度,他比誰都有數。

更何況,他也的確沒有大荒皇族的血脈。

墨畫又盯著龍脈看了看,還是研究不明白,就暫時先放到了一邊。

“龍脈先不管了,反正跑不掉,先推演龍圖要緊……”

墨畫取出陣紙,將他在萬妖谷中獲得的所有妖紋,一道一道重新謄錄了下來。

之后,他便正式開始,進行“造”龍的宏圖大計。

取萬妖之精華,繪大荒之龍圖。

而這自然,也是一個浩繁的陣法工程。

但墨畫并不著急,也不氣餒。

這種陣紋推演的過程,可以一步步加深,他對四象陣法的理解和應用。

哪怕最終,他“造”不出龍來,但在這個過程中,他不斷嘗試妖紋的解體,拼合,演變,兼容……也會一步一步,成為一個精通四象陣紋的陣法大師。

怎么想都不虧。

墨畫靜下心來,開始對照殘缺的龍圖,一筆又一筆地去研究四象妖紋的變化。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色靜謐。

桌上的燭光,也一點點搖曳。

妖紋也在他筆下不斷變化。

不知過了多久,一向精神飽滿的墨畫,竟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絲困倦。

眼皮很沉,眼前的陣紋,也在變得模糊。

身旁的龍脈,微微發燙。

一道道妖紋,開始扭曲,融化在一起,形成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墨畫看著這些影子,精神越發難以集中,竟不知不覺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著之后,墨畫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看到了一條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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