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個新秀譜,在其他郡城州府也都有賣呢,哥哥這次可是名揚天下了。”
陳玥站在一旁看著陳牧手里的新秀譜,看著記錄著陳牧的那一頁,然后又看看陳牧,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里露出幾分欽慕的神色。
這就是她的兄長,絕世英姿,不僅在短短時間之內,就橫壓整個千里瑜郡,如今就算是整個玉州,乃至寒北道十一州,都稱得上天驕人物了。
“名揚天下還稱不上,在玉州勉強有些許名聲罷,畢竟也只是二十七位。”
陳牧神色隨意的道。
他其實并不在乎這些虛名,甚至都不覺得把他排在這上面,然后傳遍整個寒北道十一州是什么很好的事情,畢竟引來的關注越多,麻煩也就越多。
但換句話說,真正的武道強者,不在意虛名,同樣也不會畏懼虛名,沒有那份睥睨天下的武道意志,連自身能力都有所懷疑,連區區虛名都不敢背負,又如何能夠成為君臨世間的武道宗師、絕世武圣?
五臟、六腑境也許還不算什么。
但想要邁入六腑境,打破人身‘玄關’,需要的不僅僅是根基,還有自身修行所得的武道意境,以及一路走來的武道意志,身、心、技缺一不可,三者凝為一體,渾然如一,方能破開人身之玄關,窺視一切玄妙,問鼎宗師。
“那可是整個寒北道十一州的第二十七位!”
陳玥眨眨眼睛。
光是瑜郡方圓就有數千里之遼闊,她去一趟安瑜縣來回都要半個月功夫,而整個玉州更是方圓萬里之遼闊,寒北道則囊括足足十一州之地,那是多少黎庶百姓。
“對呀,在這么大的玉州,都只有一個人排名比牧哥哥高呢。”
余茹也在旁邊點著頭,看向陳牧的眼神中同樣是一片片光點。
陳牧笑了笑,又繼續翻看手中的新秀譜,一直翻到最后一頁,然后將書冊合起,道:“這新秀譜,只收錄三十歲以內,六腑境以下的人物,雖然能上去的都稱得上有些天資,但比起風云榜卻不算什么。”
亂世之際,大浪淘沙,豪杰輩出。
新秀譜最多三五年,上面的人物基本就要全部輪換一次,下一代的武道天才,也不會比這一代遜色多少,相比起來,風云榜上那些六腑境中頂尖的人物,有的縱然不是宗師,也幾乎有宗師之能,常常是數年甚至十幾年都少有變化。
區區一點新秀譜的名聲,在陳牧看來也的確不算什么,至少也要是位列風云榜上,像晏景青這樣的人物,才稱得上是能名揚寒北道十一州的英杰。
說著。
將書冊遞給陳玥。
然后陳牧轉身去了自己的里屋,換了一身樸素的布衣,接著轉道去向東院。
許紅玉居住的那一片宅邸里,位于中間的一處小院內,小荷穿著一身習武練功用的灰衣,此時正打著一套熬練身子的拳法。
“呼,喝。”
伴隨著一呼一吸,每一個動作姿勢都恰當有度。
雖然腰肢纖細,柔若無骨,但肢體發力之間,卻都能帶起呼呼風聲,每一拳的拉伸都沉穩而有力,看上去是身形玲瓏凹凸有致的柔弱女子,但實際上扛起數百斤的石鎖依然能蹲身起伏,一根纖纖玉指就能撐起自身全部重量。
小荷專注于習武練拳,在接連揮拳拉伸之后,一條腿從身后上揚,不斷向上拉伸,最后緊貼脊背,僅憑一足而立,身子依然無比平穩毫無晃動,縱使一杯茶水放在頭頂,杯水也不會濺起漣漪,一時身上隱約有肉眼可見的白霧升騰。
不過就在這時。
小荷忽的感覺耳后一癢,似是有什么落葉落在后頸。
她的反應很快,身子往前一縮,仍然保持右腿緊貼脊背的姿勢,但左腿卻一個發力,整個人在空中一個旋轉,一腳踢向后頸的‘落葉’。
不過踢中的卻不是什么落葉,而是一根不知從什么地方摘來的狗尾巴草,末端正被陳牧捏在手里,他面帶微笑的欣賞一眼小荷剛才凌空一踢的動作,然后道:“功夫練的不錯,離易筋大成應當不遠了吧。”
小荷凌空一腳踢碎了那根狗尾巴草的前端,繼而穩穩的落地,然后欣喜的看向陳牧道:“姑爺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剛。”
陳牧隨和的道:“紅玉不在?”
“小姐去斬妖司了呢。”
小荷俏聲回應,看向陳牧的目光中泛著些漣漪,小聲道:“小姐天天盼著姑爺回來呢,日思夜想的,姑爺這次可是在整個玉州都揚名了。”
還記得最早見到陳牧的時候,她只是覺得許紅玉的眼光沒錯,陳牧的確是個看起來有能為,又有些天賦的人才,但隨著陳牧一步步崛起,她對陳牧的觀念一變再變,直至到了現在,面對陳牧她甚至都不由自主的有點拘謹了。
畢竟如今的陳牧,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還需要她照顧一二的小小差人,而是已經成為整個余家都再遮蓋不住的一株參天大樹,甚至這棵樹還遠沒有生長到最高大的時候。
陳牧看出了小荷那一點拘謹,心中一時淺笑,他雖已習慣了在外無數人對他畢恭畢敬,但身邊最親近的陳玥、余茹、包括小荷,卻還是不希望她們在自己面前拘束。
“紅玉盼著我回來……”
“那你呢?”
陳牧說著這句話時,微微俯身湊近過去,瞧了瞧小荷額頭那少許因為練功而溢出的細密汗珠,沖著她悄聲問道。
“姑,姑爺……”
小荷看著近在咫尺的陳牧,兩頰一下子就浮上了一片殷紅,吹彈可破的肌膚下浸染上淺淺的血色,一時間平日的機敏全無,只剩下撲通撲通的心跳和不知所措。
她是看著陳牧一步步走來,從出身微末到如今,千里瑜郡都遮掩不住其鋒芒,每每回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如在夢里,她自己也是出身低微,對現在的陳牧那是欽慕、愛慕、敬重……各種各樣的情緒都混在一起,對陳牧哪有半點抵抗之力。
每天光是想著陳牧在清平河橫掃各宗真傳,名揚寒北道十一州,又想著自己這個貼身侍女要陪著許紅玉過門,就覺得身子都變得熱熱的,黏糊糊的。
這會兒被陳牧輕輕一撩,腦袋里就一下子什么思緒都飄沒了。
陳牧看著小荷的樣子一時也覺得有趣,輕笑著道:“記得你以前不是挺能撩撥我來著,怎么現在變得像小茹一樣了。”
小荷仰頭看著陳牧,兩頰泛著羞紅,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我哪敢撩撥姑爺您了。”
現在。
她只怕陳牧不理她,不要她,哪里敢有什么放肆,在陳牧面前甚至比在許紅玉面前都還要乖巧,都是敢開許紅玉的玩笑的。
陳牧看著她的樣子心中莞爾,道:“過來。”
小荷本來就站在陳牧近前,聽到陳牧的話,小小的往前挪動一步。
“近一點。”
陳牧又說道。
小荷猶猶豫豫又往前一點,稍有些慌張的仰頭看著陳牧,道:“姑,姑爺……我身上有汗……唔嗚……”
和許紅玉的冰冰涼涼不同,小荷更溫熱許多,她一雙眼睛里半是羞半是歡喜,短暫的怯怯后,就努力而主動的回應著陳牧。
片刻后。
陳牧看著眼神中還帶著幾分迷離的小荷,輕聲道:“紅玉待你如姐妹,伱陪著紅玉過門之后,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就好。”
“嗯,嗯……都聽姑爺的。”
小荷看著陳牧說道。
就在這時,陳牧目光微動,似是察覺到了什么動靜,看著小荷露出一絲笑意,忽的問道:“等那之后,我的吩咐,和紅玉的吩咐,你先聽誰的?”
“……呃。”
小荷一下子卡住。
恰好就在這時,許紅玉穿著一身斬妖司副都司的官服,來到了院子里。
小荷也聽到了許紅玉過來,這會兒一下子恢復了平時的機敏,道:“姑爺和小姐百年好合,一心同體,姑爺的吩咐就是小姐的吩咐,小姐的吩咐就是姑爺的吩咐,聽姑爺的就是聽小姐的,聽小姐的就是聽姑爺的……小姐來啦,我去給姑爺小姐備茶點。”
說著就有點心虛的從許紅玉旁邊溜了過去。
許紅玉倒沒察覺到什么,看向陳牧的眼神中略帶一絲嗔怪,道:
“你在欺負小荷吧?”
雖然她也有點好奇小荷會先聽誰的。
陳牧笑笑反問:“心疼她?”
“小荷她應該是巴不得被你欺負吧,心疼她什么。”
許紅玉走到近前,看著陳牧,一雙清雅的眸子中露出些許關心,道:“你負責清平河流域的事,這一趟我聽說那邊波折不少……”
“都是些小波折,沒什么大礙,你升任副都司了?”
陳牧看著許紅玉身上的那件副都司的官服,這一件與她的氣質就不怎么搭了,雖說也是按照女式修剪的,但不如以前的總差司的白色飛魚服和白衣衛的制服契合。
“亮出坎水意境之后,孟司主就提調我任副都司了。”
許紅玉微微點頭,注意到陳牧一直在打量她身上的衣著,不由得問道:“怎么了?”
陳牧道:“沒什么,這副都司的官服氣質有些太沉重,還是淺色的衣裳更好看些。”
許紅玉看看陳牧,不知想到了什么,兩頰微紅的移開目光,小聲道:
“那,我換淺色的給你看……”
看著近前佳人的樣子,感知著在院外偷看的小荷,回想著妹妹陳玥、余茹,陳牧心中一時卻沒多少情欲,只升起了一絲溫馨之感。
這是亂世之中,他唯一的一片凈土。
無論今后世道如何,無論往后會發生些什么,他都不希望這一片小小的凈土遭到任何破壞。
只是如今的他想要守住這些,還只有依靠晏景青、依靠七玄宗,正如他過去搭乘了余家的船,如今也只是搭乘上了七玄宗這條更大些的船,在世道的浪潮中隨波逐流。
跨過了韓廣、古弘等諸多宗門真傳,他心中自始至終都沒有半點的倨傲。
但,數年之前的他還是在底層茍活的小小差役,如今聲名已越出了千里瑜郡,他始終都是不卑不亢,依靠自己的能力,穩步前行。
接下來的路也是如此,亂世之中,無可立足,那便持刀而行,繼續向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