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紅星軋鋼廠兩萬多員工們剛一上班,就接受到了核彈般的爆炸性新聞。
副廠長王慶澤和職工醫院醫務處主任馮剛兩家人都是特務!
受到沖擊最大的,不是別人,是易中海。
居然是真的……
到底老謀深算,昨天晚上他只回了句“明天去申請”,壓根沒承認是他寫的信,就等今天來廠里看看,王慶澤、馮剛兩人是不是真出事了。
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到了這步,易中海也不敢再賭了。
真要過公面兒,誣陷他人,破壞三線建設的罪名不僅讓他丟工作,還得進去蹲大牢,那才是條死路。
心中悔恨啊,干嗎非想著一箭三雕,用李源的名義去舉報?
干嗎非去招惹這個活閻王吶!
一時間,易中海像是老了十歲一般,往廠長辦公室走去。
人啊,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
越是不想碰到的人,偏偏就撞一起了。
“喲,這不是一大爺嗎?您勤好啊!”
行政樓廠長辦公室門口,易中海步履沉重的剛走到這,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還未回頭,便聽到了這個能讓他心里一哆嗦的聲音。
易中海閉上眼,心里痛苦的嘆息了聲,再睜開眼,回過頭強笑道:“是源子啊。”
李源笑瞇瞇道:“一大爺,您氣色不錯。看來也是來接受表揚的……”
“表揚?”
易中海不解問道。
李源道:“我這幾年不是在藥房么,嗐,也是瞎忙活。結果好巧不巧,弄出一味好藥來,專治孩子感冒發燒的。您是不知道啊,有孩子后,當爹媽的最怕孩子有個頭疼腦熱,每回遇著了,都心焦的不行。現在好了,有了這藥,不敢說百分百能治好,七八成的孩子吃了都管用。再加上……”
他笑容深邃了些,道:“昨晚上還破壞了那么大一樁敵特案,廠長就打發人叫我來,一準是要表揚我的。咱們一起吧,您這樣的八級工要申請去大三線,指定也要受到隆重的表揚。嘖嘖嘖,瞧瞧,咱們院出來的,都是好爺們兒,好樣的!”
易中海抬起右手,捂住心口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是真的窩心疼。
李源卻不再看他,敲了敲門,里面傳來答應聲后,推門而入。
卻見除了楊萬里外,廠辦主任齊海燕外,還有一個兩個不認識的。
四個人都齊刷刷的看著李源,臉色古怪。
顯然,即便是廠長辦公室的門,也不怎么隔音。
李源一臉純真良善,先是笑了笑,然后看著楊萬里道:“廠長,您找我有事?”
廠長又怎么樣,爺們兒是工人!
“呼……”
楊萬里輕輕呼出口氣后,看著李源介紹道:“這是衛生相關部門里的趙明國趙司長和劉秋月劉處長,今天是來詢問夏為民夏處長一事的。你是昨天晚上敵特案的舉報人,也是第一目擊證人,找你來問些事……”
李源不急著被問,先問道:“廠長,王衛國和馮國全兩個特務把夏為民也供出來了?嘿,我就說,這老小子指定也有問題。不然王衛國、馮國全被抓的時候,不會打喊‘快去請我爺爺’‘快去找夏為民爺爺’,果然都是一掛的。”
他知道昨晚上宋鋌又回局里突擊審問了,王衛國、馮國全兩個廢物點心,嬌生慣養長大,三年艱難的日子里都沒少過吃喝,哪里能承受的起鐵拳的滋味?
再一恐嚇,自然也就想起了李源臨走時給他們出的妙招……
夏為民、黃義盛也就跑不了了。
特別是黃義盛,他兒子黃超民才死沒多久,因為通日嫌疑。
現在他又卷進特務案里,想來父子很快就能團聚……
不是李源心狠手辣沒人性,可這個時代,他們之前的舉報,就是在往死里整他,不僅是他,還有趙葉紅、孫達等親長們。
你不吃人,人就吃你。
李源沒得選的。
衛生相關部門里出來的劉秋月處長臉色難看之極,猶如在看一個得志小人,她咬牙道:“夏處長怎么可能是敵特?履歷家世清清白白……”
李源搖頭道:“劉處長,我是真不知道他們怎么會是敵特。昨天下午下班,我正在上廁所呢,聽到進來兩人,說著我的壞話罵我,還說……”
劉秋月沉聲道:“還說什么?”
李源無奈道:“這些話我做筆錄的時候都沒說,就想著大家一個系統的,家丑不可外揚。既然您問了,那我就直說了。他們兩人還說,是他們爺爺王慶澤和馮剛調查的我,申請了多少款子經費,都不知道花哪去了,肯定吃喝玩樂花掉了。我能去京城第二醫學院進修,肯定也是拿錢買通的門路。還說我就會沽名釣譽,生活作風也敗壞……是王慶澤和馮剛,勾結夏為民一起舉報的我。夏為民之所以對付我,是因為他和黃義盛是至交好友,好像還沾點親,黃義盛的兒子是通日嫌疑犯,自殺之后,黃義盛就恨上我了,趁機打擊報復。”
劉秋月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了,機關里哪怕好友說話都是講究方法的,像李源這樣直愣愣的大白話,會讓人笑話沒水平。
多少年沒聽到這么直白的話了,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另一位官還大一些,頭發也已經禿頂了的男人,趙明國趙司長聲音有些輕柔,配上那副尊榮,讓人聽著不是很舒服,他道:“后面那些都是你個人猜測的吧,沒有證據的話,還是不要亂講。”
李源笑的燦爛,道:“我就是證據啊,不,我是證人。而且剛我也說了,后面這些我錄筆錄的時候都沒說。”
趙明國工作經驗豐富,看出來李源就是一塊滾刀肉,根本不怕他們,一時頭疼起來。
他看向楊萬里道:“夏處長是盛部長親自從同仁醫院調到部里來的,看重的就是他的操守和實干能力。才上來沒半年,就被牽扯到敵特案里,實在荒唐。夏處長的履歷非常清楚,不可能是敵特的。”
楊萬里看了眼面帶微笑的李源,道:“趙司長,如果夏處長真的是清白的,那組織上一定會還他一個公道。關鍵是,現在就算我相信他是清白的,那也沒用啊。”
趙明國教他:“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打擊報復?部里對下面一些系統的貪腐案抓的比較嚴,說不定有人懷恨在心,故意栽贓陷害,或者誘導別人這樣說……”
楊萬里明白了,這是來施壓,讓他壓著李源低頭認錯,做思想工作,讓李源承認是他有意誣陷夏為民……
楊萬里差點沒氣笑,有些人真是老爺官當久了,以為工廠也是他們機關那一套,官大一級壓死人。
他們就看不清,這個王八蛋從進來后,壓根就沒把他們當回事么?
再說,都不是一個系統的,大清早跑來施壓,為了保你們的人,讓他這個軋鋼廠的廠長,賣掉自己工廠的工人……
怎么想的?
怪不得老人家批他們是貴族的衛生系統,不是人民的。
老人家還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啊。
念及此,楊萬里臉色也冷淡下來,搖頭道:“趙司長,捕風捉影的事還是不要說的好。要有證據,你可以提供給有關部門。沒有證據的話,就要相信組織。”
趙明國臉色難看下來,知道他這個司長在同級別的工廠廠長面前不好使,只撂下一句:“盛部長會持續關注這件事的。”
說完,就帶著劉秋月走了。
等他們走后,楊萬里眉頭也是皺了起來,顯然,這人嘴里提到的盛部長,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再看李源,還是一身風輕云淡的站在那,捏了捏眉心道:“小李,不管夏為民到底是不是……敵特,到這一步,你就不要再摻和了。要是再讓王衛國他們把今天這兩位咬進去,案子會直接升到治安部里去辦,到那個時候,什么都可能發生變化,明白了嗎?”
李源當然明白,現在分管治安的那位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連忙點頭道:“廠長您放心,打今兒起我就進藥房不出來了,外面的事,跟我一個小小藥劑師沒關系。”
楊萬里點點頭,道:“行了,去忙吧。你的功勞,等事情結束后再記。”
說完又看向易中海,親切問道:“易工,你有事啊?”
易中海聞言,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看向了李源。
李源呵呵一笑,爽快利落的走人了。
“回來了回來了……”
李源回到藥房時,就看到采購五科張大慶正拉著孫達等他,看到他來后,張大慶往前迎了兩步,又止住了腳步,笑容也變得有些干。
臥槽,狠人啊!
孫達倒是自然些,上前問李源道:“廠長叫你過去有事?”
李源笑道:“王衛國、馮國全把夏為民和黃義盛給交代出去了,夏為民單位來人,估計是想讓我幫忙分擔一點責任,把夏為民給摘出去……呵,不知道怎么想的。”
孫達面色嚴肅道:“那他們肯定是見過王慶澤和馮剛了。”
李源無所謂道:“鐵證如山,他們不管做什么都是垂死掙扎。昨天晚上宋局已經連夜把案子釘死,上報區里和市里了,現在也不是誰想壓就能壓下去的。”
張大慶忍不住道:“小李,你這也太厲害了。”
李源苦笑道:“我就想抓一抓兩人的小辮子,順便讓王慶澤和馮剛丟丟臉,誰能想到,他們自己玩兒的這么大。”
張大慶聽著有道理,但他總覺得,這里面好像哪里不大對……
孫達深深看了李源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后能不露面,就不露面。低調幾年,緩一緩。”
李源點頭道:“我知道了,孫叔,您忙。”
孫達帶著還想說什么的張大慶離開了……
行政樓,李懷德辦公室門前。
李源敲了敲門。
他倒是想不露面,可人在江湖,難免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哎喲,咱們的大功臣來了!”
辦公室里除了李懷德外,還有后勤主任王兆國,保衛科長馬長友,都是李懷德心腹。
照這么看來,他李某人也成了副廠長同志的同路人?
李源笑著和李懷德、王兆國、馬長友一一握了握手,如同同志們相見。
嘖,果然壞蛋都是一伙的。
王兆國最會來事,豎起大拇指道:“老弟脾氣火爆,報仇不隔夜,當天的仇,當天就報,干凈利索,實在佩服啊!”
馬長友笑道:“收拾許福貴爺倆時,我就覺得小老弟不是一般人。這次一看,果然是厲害角色,了不起!王慶澤那個老狐貍,一般都愛躲在后面放冷箭害人,這回遇到硬茬子了,活該他倒霉!”
李源謙遜道:“真是意外之得,我也想不明白,他們怎么就成了特務了呢?還掛蔣光頭的畫,那蔣光頭都被打到旮旯角里埋著頭不敢北看一眼,居然還有崇拜他的。這兩家子腦子肯定都壞掉了。”
李懷德三人哈哈大笑起來,王兆國道:“剛來的時候我就去找你了,聽說被廠長叫去了?”
李源道:“夏為民單位來人,居然想通過楊廠長施壓,讓我分擔些罪名,把夏為民給摘出去。”
李懷德皺眉道:“還真是那一邊的做派……楊萬里怎么說?沒同意吧?他要是同意了,我現在就去找他談,這是絕不允許的事!”
李源感謝道:“謝謝廠長,不過楊廠長沒答應,他也知道,就算他答應了,也說服不了我來背這個黑鍋。”
馬長友意味深長道:“因為楊萬里知道,有咱們李廠長看好你,所以才不敢隨便把老弟你給賣了。換個人試試,這樣的事不要太多。”
李源呵呵一笑,對李懷德道:“廠長,往后再遇到這樣的事,還真得麻煩您幫忙擋一擋。藥房實驗室交出一份成績單了,接下來,我要埋頭苦干,研究升龍丸,爭取早日找到替換藥材,完成替代。到時候,這藥就是在您領導支持下研制出來的!反正現在大家都知道了,我這個藥房實驗室能支立起來,全靠您的支持。”
李懷德聞言眼睛一亮,哈哈笑了起來,道:“好!小李,往后你就一心一意的在實驗室里用功,其他的事,我來幫你扛!”
李源笑的燦爛,要的就是這句話。
再有幾個月,不到一年的功夫,整個社會就變成了各單位和街道共管的狀態。
其中,又以單位為主。
甚至宋鋌所在的治安局都被沖垮,地方治安由各單位保衛處來劃片區分管。
也是巧了,南鑼鼓巷正好歸軋鋼廠分管。
所以原劇里,傻柱對抗許大茂一伙人時,許大茂派人將保衛處的人請來,抓走了傻柱。
抄婁曉娥的家,也是軋鋼廠保衛處干的。
可見其權力之大。
若不是擔心萬一,以及想要孩子能有一個良好的生活生長學習環境,其實以李源打下的人脈圈子,婁曉娥和孩子不走問題都不大。
當然,婁振濤婁家是一定要走的。
他那么大一塊大肥肉,李源罩不住。
再次從行政樓出來,李源抬眼望了望天,雖仍是炎炎夏日,他卻已經在期待風雷涌動之時了……
“源子哥回來了,快進去看看吧,里面熱鬧極了!”
李源剛進四合院,就見于麗剛從里面出來,看到李源后俏臉一紅,隨即笑著說道。
李源問道:“怎么了?”
于麗笑道:“一大爺在問賈家要債呢,這些年借給賈家的錢,足有兩千多塊。還問其他借了他的錢的住戶,挨家挨戶的要錢。”
李源明白了,道:“他要去大三線了吧?”
于麗笑道:“可不是呢!”
這小媳婦長的確實俊俏。
“咳咳!”
三大媽帶著閻解睇從屋里出來,道:“老大家的,快去做飯吧。”
于麗應了聲,和李源點了點頭進屋了。
李源皺眉看著三大媽道:“三大媽,您這是……防我當西門慶呢?您這可不地道啊,除了賈家以外,數給您家看病的次數最多。解成有問題,還是我幫忙出的力。您可倒好,吃飽了罵廚子,病好了防大夫是嗎?于麗、解成在我眼里都跟小孩一樣,和我大侄子也差不多大,您至于嗎?您要再這樣,往后您家人少往我那去。哎喲,您還真叫我意外……”
三大媽臊的呀,一張臉跟猴屁股似的,叫屈道:“我什么也沒說啊,源子,誤會了!”
李源呵呵道:“最好是誤會,不然真寒了好人的心。”
說完昂首挺胸,抬腳往里去了。
三大媽居然自我反省起來,覺得有些羞愧,的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房間里,于麗偷樂的不行,心道李源還真是……又壞又聰明,不管什么事,先把理占死了再說!
和她的確沒什么,可推拿治療的時候,除了肚子上,難免有些其他部位的接觸。
偶爾往上一點,往下一點,擦碰一下,讓她面紅耳赤心跳劇烈上半天……
不過好像越是這樣,推宮活血的效果還更好些?
自家婆婆也是,還是讀書人家的女人呢,難道沒聽過不聾不啞難做公婆的老話?
又不會動真格的……
李源自然不知道身后于麗還有那么些遐思,他進了中院后,就看到易中海拿了個賬簿在那算賬。
不過李源覺得,易中海倒也未必真的是在逼賬,而是在做走后的準備。
他要不來這一手,等他去了大三線,光一大媽一人,估計應付不了以賈張氏為首的虎豹豺狼。
也罷,看在一大媽的份上,他就不多事了。
而看到李源回來后,徑直回了房間,一句話也沒多說,易中海也是打心底里松了口氣……
他合上賬簿,對李六根道:“一時半會兒還不上就算了,不過我走后,一大媽就沒了進項,她還一直吃著源子泛的藥,不然心臟不好。我們家現在也沒什么錢了,你還是要早點準備,別等你一大媽急著吃藥的時候,連藥錢都拿不出來。”
李六根自然臊著答應道:“一大爺,您放心,今年年底之前,我一準把錢還上。”
易中海點點頭,站起身來,看了圈周圍的街坊鄰居們,大聲道:“諸位老少爺們兒們,我易中海一時糊涂,做了錯事,去大三線我認了。還請大家看在過去的份上,照看照看一大媽。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一切等三線工程建設完,我回來后,再給大家鞠躬作揖賠不是了!”
說完,深鞠一躬。
老百姓都還是有寬容心的,一個個勸說起易中海來,讓他寬心。
唯獨李源那屋,房門一直沒再打開。
既然相看兩相厭,那還不如不見。
三天后。
打建國起縱橫四合院十六年無敵手的道德天尊易中海,背上了行囊,前往了大三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