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無法拒絕的條件……大約可以想見。”元墨白望著遠方戰場。
血河派韋暗城能說動未來彌勒前來南荒,并倚之為后手,此前那般胸有成竹,當然不會是空口白話。
肯定同樣準備了能令白蓮宗心動的寶物,才能托其助拳。
這種情況下未來彌勒臨陣反水,不僅僅是同韋暗城為敵那么簡單。
相較于同自己作對的上官云博、蜀山派徐端,還有南荒眾人,恐怕白蓮宗現在更招韋暗城恨。
血河派作為人間公敵被四方圍攻,如今連山門圣地都早早敗落,某種程度上,血河高手也算接近無牽無掛,無法無天,危險性比大多數同境界強者都更高。
雖說白蓮宗同樣是隱世圣地,行蹤詭秘,但惹上韋暗城這樣的九重天強者,仍然威脅不小。
未來彌勒肯擔下如此因果出手,足可見雷俊開出的條件,對他們白蓮宗來說,極為重要。
“只是此前不曾料到那燭臺竟如此神異?”元墨白感慨。
雷俊:“于本派而言,于其他人來說,可能都沒那么重大的意義,但于佛門傳人而言,則極為重要,是早年白蓮宗祖師之一反出菩提寺門墻時留下的佛寶。
當初除了造成澄凈丹丹方殘缺與失傳,還造成一些佛法典籍失傳,據弟子推測,是極為久遠,牽扯到菩提寺開山立派前,故而早先連懸天寺僧人都去仙流山一帶碰運氣。”
元墨白聞言微微頷首。
如今流傳的佛門四大圣地中,歷史最久開山最早的便是菩提寺。
雖然現在菩提寺遭逢末法劫難敗落,但早年間時積蓄豐厚,同佛門興起之初聯系最緊密。
當初寺中珍藏,想來有不少看似不起眼實則至關重要的佛寶。
早先之所以損毀遺失,亦是因為白蓮宗開山祖師反出山門之際將之帶走,算是從側面佐證此寶的重要性。
“可惜,法器損毀嚴重,再被弟子那么一拆,當中佛蘊維系不了多久便會消散,否則弟子還打算多留些時日,靜待更合適的時機拿來換人情。”
雷俊言道:“當前既然快要消散了,唯有著眼當下,雖說南荒局面復雜,但不管局勢怎么變,都不宜讓血河派過得太舒服啊!”
換個別人,雷道長今天可能就高坐釣魚臺淡定看戲了。
而血河派卻是個別人不惹它,它也會來主動惹人的存在。
早先天師府遭逢內外劫數時,每每都有血河高手聞風而動像是被血吸引的鯊魚一樣,聚集過來。
菩提寺了緣方丈等人,亦是前車之鑒。
那今天還是請血河派韋掌門洗洗睡吧。
他能過去今天這一劫,也大可以繼續跟白蓮宗算后賬,兩大邪道圣地之間,好好見個高下。
“佛蘊不能長時間留存么?”元墨白聞言嘆息:“確實可惜。”
雷俊:“師父在佛門有故交?”
元墨白輕輕點頭,不過神色淡然:“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倒無大礙。”
雷俊:“弟子雖然不通佛法,但參研那佛蘊,多少有些體悟,如果師父您的佛門故交有需要,可以晚些時候尋機會坐坐。”
元墨白微笑:“已經清靜層次的悟性,與以往相比果然又有不同啊。”
雷俊于修行一途上的悟性,偏向于陰陽兩儀之屬,但并非僅僅局限于此。
所謂悟性,亦絕非只有道門修行者才講此天賦。
讓現如今三十六、七歲的雷俊從頭開始修練其他道統的法門,憑著圣體根骨和清靜悟性,他一樣能有所成就,不僅輕松在五十歲前修成中三天,還能在百歲前沖擊上三天。
在本身不修佛法的基礎上,說雷俊現在看那佛蘊便能有實際所得,一法通萬法通,是夸張了。
但他觀那佛蘊,自然和旁人不同。
屆時與真正的佛門高僧交流論法,對面的佛門高僧聽了,當會有所收獲。
“晚些時候,問問他的意思。”元墨白視線轉向遠方愈發激烈的戰局:“不過白蓮宗勢頭漸盛啊!”
雷俊順著自家師父視線看過去:“是啊……”
距今大約六、七年前,那位未來彌勒開始入世行走。
雷俊甚至在仙流山外地谷中和對方擦身而過。
彼時,這年輕的和尚便已經七重天境界。
而現如今,南荒再見,他赫然已經臻至八重天的境界。
就雷俊所知,這個境界的修士中,貌似只有唐曉棠的年齡明顯比這年輕和尚小一截。
再就是眼下同樣在眠龍湖的巫門天之驕子黎天青和那位傳說中的大空寺新一代佛子,年歲貌似比這位未來彌勒小幾歲。
余者年歲應該都比他高。
放在當世年輕一代中,這青年和尚也可算是后來居上者。
說起來就令人有些繃不住。
佛門年輕一代最杰出的人物,一個在白蓮宗,一個在大空寺,皆是世人眼中的佛門外道。
反而稱佛門正宗的四大圣地,雖然也有深具慧根的年輕高僧,但都不及兩個外道佛子冒尖。
再加上菩提寺遭逢大劫,金剛寺迎回新方丈的途中又被佛門外道截擊,近些年來佛門正宗日子頗不好過,有不少人謂之曰道消魔長,令人嘆息。
得雷俊此番傳遞佛蘊后,想來白蓮宗接下來勢頭會更盛。
雖說天師府同白蓮宗少有直接沖突,但白蓮宗和血河派都是如今中土大唐皇朝禍患,而天師府又和唐廷帝室坐同一條船,眼下局面就有些微妙了。
不過,雷道長的好處,自然不會是誰能白拿的。
白蓮宗要進這一步,就埋下將來同血河派之間的隱患。
危機,危機。
除了機會,還有危險。
元墨白、雷俊師徒二人眺望遠方天際。
就見那青年僧人發大宏愿,佛光顯化純白孔雀,大威德與大智慧并存,翱翔于天際。
這位未來彌勒寶相莊嚴,面容平靜。
既然已經做出決定,他就不會瞻前顧后。
正如韋暗城先前所料,有這青年和尚加入戰局,則戰局平衡便將被打破。
只是原本韋暗城準備的勝負手,現在卻變成雷俊的勝負手,變成上官云博、桑露等人的勝負手。
血河派長老熊剛最先掛彩,在抵擋未來彌勒攻擊時,被蜀山派長老徐端抓住機會,十二柄朱炎飛叉,有四柄越過熊剛血紅刀光阻攔,命中熊剛。
雖然沒有將這位血河派長老當場釘在地上,也叫他傷勢不輕。
飛叉上的朱炎燃燒,看似火勢不猛烈,但有明顯的破邪效果,短時間內不懼血河派污血侵染,更反過來焚毀熊剛護體血光,令熊剛的血河秘法不能盡快治療血肉創傷。
熊剛悶哼一聲,終于不再硬抗,抽身后退返回韋暗城鋪天蓋地的血海籠罩下。
當此情形下,韋暗城亦不計較熊剛先前的小動作,血光閃爍間,幫熊剛截住徐端后續的追擊。
最初驚訝之后,韋暗城已經恢復平靜:“白蓮宗的選擇,不智。”
他并不急著當前一定要給青年和尚一個好看,反而揚手展開一張圖卷。
圖卷中一片血紅,只見汪洋翻滾,令人震撼。
血河派至寶,血海圖。
此寶用來斗法,固然犀利,但不論韋暗城還是他之前歷任血河派掌門,都較少直接憑血海圖與人相拼。
血河傳人近乎公敵,大多好戰且瘋狂。
但到了韋暗城這般境界,躁狂之意更多是影響對手而非自己。
血海圖也更多是為血河派最后留一條退路,以免當真和敵人拼到鮮血流盡。
他這時展開血海圖,頓時就將在場的連染、熊剛、元山濟乃至于楊玉麒一并卷了,然后自身亦投入其中。
包括楊玉麒在內,眾人皆未抗拒。
眼見血海圖一卷一收之間,便要在半空中消失,忽然有白蓮在血海圖上空盛放。
那是一方九品白玉蓮臺,光芒柔韌凝聚,延展間仿佛同時定住了時間與空間。
“九品蓮臺?!”
血海圖中,傳出熊剛的冷哼聲。
韋暗城沒有開口,但隨著血海圖被迫重新展開,他再次定定地忘了遠方青年和尚一眼。
莫說對手,便是眼下暫時作為盟友的上官云博、桑露、風歸、徐端等人此刻見了那朵白蓮,也感到驚訝,驚訝之處幾乎不下于忽然見到未來彌勒倒戈。
那九品白玉蓮臺,乃是白蓮宗圣物至寶,素來是宗主象征,由白蓮圣主現在彌勒親自執掌。
未來彌勒雖是既定的下任宗主,但此前從未出現過提前接掌九品白玉蓮臺的先例。
但今天,居然被這一代的未來彌勒隨身帶來南荒?
驚訝歸驚訝,上官云博心中雖然有那么瞬間動念,但馬上就被他自己抹殺,今日目標專注于韋暗城、楊玉麒。
血海圖被九品白玉蓮臺暫時定住,不得破開虛空遁走,上官云博就抓住這剎那時機,持蕩寇金戈再沖上。
蕩寇金戈功能相對單一,論別的,不如血海圖和九品白玉蓮臺,但論攻擊殺伐則絕對犀利。
上官云博長戈揮落,韋暗城不得不出刀相迎。
桑露、風歸驚訝的同時,手底下則都不慢,一起出手。
前者行祝祭之舞,布鬼神之陣,九歌·大司命的祭陣展開,同樣定住虛空變化,阻截血海圖舒展。
后者手一揮,便是灰敗的漩渦出現。
中三天修士劉勛要借助至寶血祭眾多生靈才能勉強施展的深淵降,眼下風歸信手拈來。
漩渦席卷四方,與九品白玉蓮臺和鬼神祭陣合力,生生將血海圖從虛空中一點一點重新拖出來。
潔白的九品蓮臺上,青年和尚端坐,神情鎮定。
開弓沒有回頭箭。
既然已經開罪了韋暗城,那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桑露招呼黎天青一聲。
兩位歌婆山八重天境界大巫,在這一刻,全力布下同一種鬼神祭陣。
九歌·東君。
熾熱烈陽,同滔滔陰邪血海針鋒相對,日光到處,仿佛將虛空完全封死,更進一步限制血河派退走的可能。
血河派遁走失敗,天地間頓時再生一場慘烈大戰。
雙方拼出真火,幾乎有毀天滅地之威,叫遠方觀戰的雷俊、元墨白等人,都不得不戒備。
戰局慘烈無比。
血河派長老熊剛最先出局。
他先前就傷在蜀山長老徐端的法寶下,這時被桑露、黎天青困在鬼神祭陣中,經受至剛至烈的日光照射,疲于奔命,一時不察,就再被徐端突襲。
那位一直在外圍游斗,不輕易現身以免本體被人攻擊的蜀山宿老,這一刻展現出不遜色熊剛的勇悍。
徐端直接神魂寄托在自己本命法寶飛叉上,突然貼近,直搗黃龍。
雖然熊剛的反擊也傷到舍身靠近的徐端,但十二柄朱炎飛叉合作一束,直接將這位血河派長老捅成個火人。
無數朱紅火炎,從熊剛身體內部爆散出來。
與此同時,還有外間鬼神祭陣的烈陽光輝照射。
內外夾擊下,熊剛全身血肉瓦解為一片血海,每一滴血水仿佛都在燃燒。
而與此同時,輪回淵圣主風歸的身形,仿佛在虛空中消失。
同樣身處祭陣包圍下,承受烈陽光輝攻擊的血河派長老連染,心中忽然生出不祥征兆。
但為時已晚。
她身體表面,忽然出現眾多烏黑的魔紋。
連染怒喝間,身形瓦解,化作血水。
但血水上烏黑魔紋仍糾纏不散。
風歸的身形,竟然先于連染,在血水中凝聚,重新出現。
“雖然底子薄了些,但仍可堪大用。”風歸淡定說道。
然后那烏黑魔紋控制下,血水竟然反過來撲向一旁的楊玉麒和元山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