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符箓,萬法歸宗。”
雷俊認真揣摩那玄奧符文,若有所悟。
天師袍、天師印皆有匡扶龍虎山傳承的重任。
通過龍虎符箓,可大致推演出龍虎山天師府傳承的基礎靈符符經和高等靈符符經。
因為身法不二和山門祖庭萬法宗壇的緣故,落入旁人之手,不至于當真外泄,但可能利于外人研究針對破解之法。
如今被雷俊回收,可免此后患。
這兩部秘傳,雷俊皆有修習,于他個人而言,可以不提。
但有龍虎法箓加持,雷俊接下來再制各種靈符,皆可效力大增,事半功倍。
而相對龍虎法箓來說,對雷俊個人當前影響更大的是自己雖然無法鎖定天師袍方位,但多少能逆向接引部分天師袍之力,顯化道門九氣真光,又稱混洞九光。
混洞九光加身之下,可生護御之能,防御力非凡。
雷俊得混洞九光加持,自身多了一重大大的保障。
莫說他現在是中三天的修為,待他達到上三天修為時,這混洞九光仍會是極為要緊的護身之力。
因為當前尚不完整,所以這混洞九光論綿密悠長,可能會遜色于息壤旗,但短時間內的護御之力猶有過之。
二者配合,倒是相得益彰。
雷俊并未因此得意,反倒是思路放飛到另外的方向:“注意保密的情況下,倒是可以借這出自天師袍的混洞九光,混淆外界視聽……”
例如,假裝外人得到天師袍,然后行事。
從而生移花接木的效果。
唔,暫時來說這些還太遙遠了……雷俊微微搖頭,收攏自己紛亂的念頭。
他嘗試聯絡師父元墨白。
但沒有回音。
看狀況,并不是被別人阻截通訊,又或者先前元墨白入九黎秘境時那般模樣。
倒更像是元墨白自己主動臨時斷了千里傳音符的使用。
類似情況,雖不常見,但并不特別令人意外,算是天師府嫡傳使用千里傳音符時的特殊功效。
一般而言,是當前身處環境特殊,為隱匿行蹤,亦或者專心閉關時避免被無端打擾的手段。
用雷俊此前在藍星時的經驗來說,就是主動“靜音”。
看情況,元墨白當前所處環境,不方便他使用千里傳音符之流的東西。
雷俊收起自己手中靈符。
這種情形下,他自然也不會強行觸動師父的千里傳音符,以免壞元墨白的好事。
略微思索后,雷俊出了真一法壇洞天,然后激發螣蛇骨靈力,帶上息壤旗,身形悄然在原地消失,離開此處。
眠龍湖眼下,已經化作遠比朱安峒更加慘烈的戰場。
規模之大,參戰高手之多,更超龍虎山李外之戰以及此前天師府同江州林族之間的鄱陽大澤之戰。
近年來怕是只有西域、東海、北疆幾次妖亂造成的浩劫,才能同眼下南荒眠龍湖之戰相提并論。
浩蕩湖泊,已經完全被蒸干,全然不見湖光蕩漾。
干涸見底的湖澤,被進一步破壞,大地翻覆開裂。
周圍水脈流域,盡數扭曲,斷流亦或者泛濫。
周圍山巒,成片倒塌,南荒之地繁茂的林木,大都呈現枯萎姿態,生命力仿佛被無形的恐怖存在吸干。
巨大的鬼神祭陣,覆蓋范圍廣闊。
但,陣紋殘破。
覆蓋天穹,將周遭天際整體都染紅的血海,倒懸于天空中,壓迫人心神,令人幾乎窒息和瘋狂。
若非另有絲絲詭異的黑霧向上蒸騰,則鬼神祭陣面對滔天血海,必然無法維持當前規模。
那詭異的黑霧蒸騰下,竟像是存在于另一重時空,叫血海一時三刻間,亦無法將之污染吞噬。
但血海勢大,雖受黑霧干擾,但依然傾覆全局。
血水不斷落下,化作漫天血雨。
下方鬼神祭陣承受血雨沖刷,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殘缺之處。
而血海和鬼神之陣糾纏碰撞下,時空扭曲下,周圍山川不斷被波及。
不似早先直接的破壞。
此刻山川更多呈現一種無聲而又蒼白的灰敗,仿佛山川亦有生命,但此刻步向滅亡。
不論本就有生命的草木,還是堅硬的山巖,這時都像是風化般模樣,無聲無息間化作飛灰,繼而消散。
九重天的血河派掌門韋暗城。
八重天的歌婆山圣主桑露。
八重天的輪回淵圣主風歸。
南荒巫門三大圣地的當家掌舵者交手,場面既磅礴又詭異。
對桑露來說,好消息是風歸來得比預期中更快也更早。
早于桑露在眠龍湖被元山濟、熊剛反過來糾纏。
甚至早于韋暗城離開陰山峒圣地!
超出桑露等盟友預期,也超出對手預期。
如此一來,風歸不僅避免自己被血河派圍點打援中途截擊,還及時接應桑露。
但壞消息是,敵人來勢更兇。
桑露、風歸修為實力皆在葉韓、高普之上。
迎戰韋暗城,場面不至于像當初大南山東段朝陽峰時那般慘烈,但同樣談不上樂觀。
韋暗城有選擇戰場的主導權,歌婆山、輪回淵圣地祖庭皆不敢太過空虛,故而桑露、風歸雖然出山,但皆有所保留,這時唯有盡力同這個強敵周旋。
黎天青再戰元山濟,雙方沒有另外開辟戰場。
前者依托桑露的九歌·大司命,展開自己的鬼神祭陣九歌·東君。
后者則依托韋暗城的血海,同樣展開九歌·大司命。
雙方在大戰場內再開小戰場,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而遠離血海覆蓋的地方,則有另一片血紅刀光連綿起伏,霸道縱橫。
來自八重天境界的血河長老熊剛。
他之所以遠離韋暗城的血海,一方面是不愿托庇受益于韋暗城,另一方面則是襲擊他的人,位于極遠之地。
能有這么遠的攻擊距離,上三天修士中多數情況下亦不做他想,就兩個可能。
儒家神射,或者道門飛劍。
來者是道門中人,雖不是飛劍,但十二口朱炎飛叉連續在空中穿梭,駕馭它們的主人卻在熊剛視野之外。
熊剛要反擊,自要先貼近對手。
對手想要進一步遠離,熊剛卻止步,不做深追。
雙方追追停停,不斷移動,總體卻未遠離已成荒野的眠龍湖一帶。
雷俊同樣不靠近眠龍湖。
只借助天目鏡,遠遠遙望。
看見那十二支朱炎飛叉,雷俊已知來者身份。
徐端。
蜀山派上代耆宿長老。
江東雨的師父,楊澄君的師祖。
八重天境界的道家煉器派宿老。
蜀山經歷一場內亂后,亦有不少死傷。
徐端已是蜀山如今為數不多的上代宿老。
因年齡關系,傳聞中他已多年不出蜀山,今朝破例,自是因為自家弟子江東雨在南荒的遭遇。
先前就聽說因為江東雨之死,蜀山有高手緊急趕來南荒,原來便是此老。
“魔頭納命來。”徐端聲音仿佛遍布四方各處,語氣聽來不見起伏,但滿是冰冷。
熊剛亦是血河派宿老,橫行天下多年,同徐端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他揮動手中血刀,刀光密不透風,席卷八方,連續蕩開飛射自己的多把朱炎飛叉:
“殺人者人恒殺之,牛鼻子要找老夫報仇,老夫接著便是,但你若沒本事,那就是老夫殺你養刀!”
徐端對南荒巫門高手,仍有些戒心。
道家煉器派的斗法方式,也更適于控制距離游斗,是以徐端不入桑露的祭陣。
好在他的到來,還是幫助被圍攻的桑露、風歸、黎天青三人分擔部分壓力。
但眼下在場的血河派強者,不止韋暗城、熊剛二人。
尚有另一位八重天高手連染,雖是女性,但狠辣強悍處不遜熊剛。
她此前并未參加攻打金城寨和陰山峒的兩戰,直到如今才忽然出現,實力之強悍,超過她以往留給南荒眾人的印象。
“血河一脈的一大優勢,或者說討人厭的地方,就在這里了……”雷俊挑了挑眉梢。
相較于其他道統傳承,血河高手一大優勢就在于以戰養戰。
慘烈的戰況同樣可能造成血河派死傷與損失。
但如果沒當場打得血河傳人再翻不了身,那兩敗俱傷的結果其實也相當于是血河傳人贏了,只要給他們療養傷勢并消化戰時所得的時間和機會,他們卷土重來時就可能更上一層樓。
血河修士多好戰,一方面是受道統傳承影響,一方面也是危險和機會并存的修練捷徑。
很多時候他們淪為各方公敵,原因也正在于此。
連染論實力,不及桑露、風歸兩大圣地掌舵者。
但此刻從旁協助韋暗城,頓時叫桑露、風歸以及同樣身在陣中的黎天青險象環生。
直到……
遠方天際,似有人影忽然出現。
然后身形一晃間,就仿佛無視空間與時間,立即殺到韋暗城的血海下。
閃動淡淡金輝的烏黑長戈揮舞,看似沒什么驚天動地之勢,但力量凝聚下,一擊足以劈開血海!
只是長戈最終沒能落下。
有另一柄血刀。
一柄比熊剛手中血刀還要更加狂猛霸道的長刀斬落。
血河掌門韋暗城,學貫血河一脈,神通廣大,并不局限于血海。
近身搏殺的神通,他甚至比之專長此道的熊剛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招比血戰山河式更加兇狠的血戰人間式施展出來,整片血海自動分開,從中延伸數百米長的恐怖血紅刀鋒,直接當頭劈向襲來的烏金長戈。
雙方爆發開戰以來最激烈的單次碰撞。
韋暗城,戰手持蕩寇金戈的上官云博。
天地間風云聚散,刀戈交錯的虛空景象,似是整齊地錯開些許,仿佛畫卷被整齊裁開然后移動。
雙方力量內斂集中,是以沒有太多驚天動地的聲響。
但那仿佛自天穹揮落的巨大血刀刀刃上,赫然出現缺口。
而上官云博則悶哼一聲,倒持蕩寇金戈,身形向后飄退一段距離。
閃動金輝的烏黑長戈上,沾染一些污血,但被金輝暫時隔絕于外,不曾真正落到長戈上,只是污血暫時亦不消退。
“韋掌門,慚愧。”劍氣雷音激蕩間,楊玉麒亦持劍出現。
他沒能將上官云博和蕩寇金戈拖在種玉山一帶。
但這位盛康太子卻也沒有就此甩手直接跑路,而是也前來眠龍湖。
“太子殿下勿憂。”
韋暗城說話同時,刀出連環。
上官云博面沉如水,亦毫不遲疑,第一時間揮戈而戰。
雙方無需溝通,輪回淵圣主風歸便自動替上官云博接下楊玉麒這個對手,絲絲黑霧自動糾纏上去。
楊玉麒劍氣勃發,霹靂震落,第一時間迎上。
雖然雙方都各添一人,但局面卻發生明顯變化。
桑露、風歸出山,都有所保留,門中圣物或一些隱藏手段,不好輕動,以免山門圣地空虛。
上官云博卻有武道神兵蕩寇金戈隨身。
準確說來,神兵雖犀利,但與上官云博畢竟仍分彼此,并非當真形同一體,他本人修為遜色九重天的韋暗城,交鋒之下,短時間內無大礙,長時間則可能被韋暗城找到薄弱疏失之處。
但這邊總算有人能正面頂住韋暗城帶來的主要壓力。
風歸替上官云博接下楊玉麒。
桑露則立刻開始強勢反擊。
這種情況下,連染雖手段兇戾,卻頂不住那位歌婆山第一高手。
韋暗城雖可照應連染,但如此一來,上官云博便得喘息之機,攻勢重新猛烈起來。
戰況激烈,韋暗城、上官云博、風歸、桑露、楊玉麒、黎天青、元山濟、熊剛、連染、徐端,足足十位七重天以上境界的高手拼出真火,將眠龍湖周邊大片山野全打成死地。
但戰局此刻卻膠著起來。
“不管哪一邊,需要破局的勝負手。”雷俊身后,忽然響起聲音。
雷俊安然微笑,轉身同來到身邊的紫衣青年見禮:“師父。”
赫然是先前斷了音訊的元墨白。
他亦來了眠龍湖一帶。
雷俊也趕到這邊后,師徒二人終于又聯系上,此刻重新碰面。
“師父,您的那位友人,要做破局者嗎?”雷俊問道。
元墨白微笑搖頭:“他無此打算,更愿意靜觀其變,后發制人,哪怕因此錯失些機會,也不愿局勢未明前入局。”
雷俊:“那他快要等到了。”
元墨白聞言,轉頭看自家徒弟一眼。
戰局中,楊玉麒同樣看了韋暗城一眼,發現對方仍泰然自若。
“太子殿下勿慮,本座另有準備。”韋暗城淡然道。
仿佛為他這句話做注解,忽然有佛印禪唱之聲隨之響起。
天地間,朵朵白蓮,憑空出現。
上官云博、風歸、桑露、黎天青以及遠方徐端見狀,齊齊皺眉。
眾人都想起早先得到的一條訊息。
白蓮宗未來彌勒,出現在照江上游一帶,陰山峒長老田林龍曾前往查看,但之后未來彌勒離去,行蹤成謎。
這位白蓮宗未來宗主突然現身南荒,當有緣由。
可是,竟然是與韋暗城有聯系嗎?
“慚愧,今日有勞未來彌勒了。”
韋暗城微笑道:“東西已備好,晚些時候交由未來彌勒帶回中土,代本座問候現在彌勒。”
白蓮朵朵,密布如海,中央立著一個青年和尚,面如冠玉,寶相莊嚴,身周佛光澄澈潔凈,遍照四方。
“要道慚愧的是貧僧。”青年和尚雙掌合十,向韋暗城歉然一禮:“無法完成同韋掌門的約定,望韋掌門恕罪。”
他說話同時,朵朵白蓮盛放,蓮花到處,直接定住血河派長老連染身邊團團血霧,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桑露詫異間,亦不明青年和尚真實意圖,一時間反倒沒有貿然出手,趁勢追擊連染。
但青年和尚動作不停,合十的雙掌在身前又拍擊一次:“佛說孔雀,有大威力,斷一切怖畏煩惱,喜得安樂。”
白蓮宗,乃佛門持戒、禪武、發愿三大圣地分裂后的傳人又集聚而成,故而同時得佛門三大道統傳承。
只是門下弟子素來選擇修持其一。
但多年發展下來,白蓮宗佛法又與佛門正宗圣地有較大差異。
發愿一脈圣地天龍寺至高佛法大威德天龍經,可修成金色的大威天龍,降妖伏魔。
而青年和尚此刻施展白蓮宗發愿大神通,則是演化白色的孔雀。
巨大孔雀張開翅膀,向前凌空一撲,再打另一位血河派長老熊剛。
蜀山長老徐端雖然亦不明青年和尚具體意圖,但這時毫不客氣,便是十二支朱炎飛叉齊放,打得熊剛疲于招架。
韋暗城面上笑容消失:“未來彌勒,所為何來?”
青年僧人嘆息:“為我佛白蓮世界。”
他雖然面帶愧色,但白光孔雀展翅,再撲元山濟。
原本膠著的戰局,驟然急轉直下!
遠方,元墨白轉頭看向自家徒弟:“你的手筆?”
雷俊微笑,取出一樣東西。
元墨白認得那是雷俊早年外出任職仙流山時,得到的一件佛門法器,燭臺模樣。
不完整的澄凈丹丹方,便是源于那燭臺。
雷俊師徒當時就有懷疑,白蓮宗、懸天寺這佛門正宗、外道都曾到仙流山、大青峰一帶活動,極有可能在尋找什么。
彼時,元墨白也曾幫雷俊檢查過燭臺,但無收獲。
最終事情便先放下了。
“弟子新近得了另一重機緣,再料理這燭臺,便有了些新發現。”雷俊指的自然是天書暗面。
至于他怎么聯系上那位未來彌勒……
天書內星空中,太白金曜和歲星木曜,一起閃爍光輝。
雷俊:“我給了他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