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三合一萬字章節)
一品可拓展機緣么……雷俊留意到第一條中上簽所提及內容。
不過他沒有因此而喪失冷靜。
兩條中上簽,簽運描述非常相似,但分別對應一條一品可拓展機緣和一條二品機緣。
都是吉簽,但都不是上上大吉。
這往往意味著,在相當豐厚的機緣背后,蘊含著不小風險和后患,只是總體來說,吉大于兇,利大于害。
而對應一品可拓展機緣的第一條中上簽,其當前風險和事后可能面對的隱患,較之第二條中上簽,還要更大一些。
而另外一方面,則是提及如今時之淵紫海的中下簽。
沒有收獲,同時還可能遭遇重大危機。
雖然不至于十死無生,但同樣危險。
即便當前沒有三洞三天太上龍虎仙陣隨身,以雷俊如今修為實力,便是獨自對上高天隨亦或者鄭白榆,脫身當無問題。
中下簽能開出這等簽運,想必其中兇險非比尋常。
再考慮時之淵的存在,雷俊便聯想到妖龍帝君或者百目妖樹那個級數的存在。
大滅菩薩當前在中州,對應的該是第一條中中簽。
這位自然最是兇悍,不過有吳海林、嚴傲云在場,整體局面頗為混亂,反而令其他人有輾轉挪騰的空間。
但晚些時候,他們說不定也會關心時之淵方向。
中下簽提及進入或經過紫海,這等于將銀淵也包含在內。
時之淵驚變后當前情景,欲前往銀淵,則必然需要經過金岸和紫海。
許元貞和唐曉棠,當前注意力都在時之淵,已經決意動身前往。
換了其他時候,雷俊會考慮跟她們兵分兩路或者兵分三路,兼顧那道二品機緣。
但眼下設身處地考慮當前局面,穩妥起見考慮,雷俊更傾向于三人同行,不要分開。
雖然有簽運提示,但涉及金岸、紫海分野,雷俊考慮之后還是直接動身同許元貞、唐曉棠二人同行,一起進入時之淵,踏足金岸之地。
天穹之上閃動淡淡金光的這片區域,仿佛凝結的凍土陸地一般堅實。
但雷俊目光微微閃動,已經對其中部分奧妙大致了然。
誠如許元貞所料,大滅菩薩這等強者的到來固然給儒林大千世界造成巨大影響,但時之淵生出眼下變化,更多原因還是在于時之淵自身。
這方大千世界三界中的天界,并非當真不復存在,更多是因為一些自然和人為共同作用帶來的改變。
準確說法,這里的天界,換了一種形式存在。
而眼下因為大滅菩薩與吳海林、嚴傲云三大頂尖高手激戰,后二者還引動儒林大千人間,于是使得天界在一定程度上部分重現。
時之淵化作眼下銀淵、紫海、金岸的模樣,便是天界又改變自身存在形式。
雷俊心中隱約有些猜測。
鄭白榆在這邊滯留多時,或許便是為了等這樣的機會。
他此前還特意在原本的時之淵周圍停留多時,當中可能便有預先進行相關準備。
現在,對方可能已經行動起來。
其人修為高明,又處心積慮,想必不會無的放矢。
而雷俊當前駐足金岸,亦隱約感覺,這里似有某些存在,正吸引他。
他留存的封神箓,甚至在微微震動。
淵破天驚玄元動。
于道門而言,玄元之說往往同太上息息相關。
雷俊思慮至此,當即暗中傳訊給許元貞和唐曉棠。
“嗯,這里確實有獨特之處。”許元貞肯定雷俊猜測:“與這方大千世界的天界有關。”
雷俊:“并且,正著落在這所謂‘金岸’之上,而非更向內。”
許元貞對紫海、銀淵同樣感興趣,不過聽雷俊提及封神箓也起了感應,于是便先趕來同雷俊匯合。
唐曉棠那邊,雷俊倒不擔心對方闖入紫海。
因為她已經在金岸這邊將大日妖圣它們堵住。
雷俊于是同許元貞詳細參詳金岸相關變化。
兩人修為、悟性、眼力皆不同凡響,又能毫無避忌、私藏地溝通交流,很快便有更多收獲。
“……大師姐以為呢?”雷俊手指凌空勾勒幾個閃動微光的法箓。
許元貞看后,一邊點頭,一邊同樣抬手,食指凌空勾勒,補充一枚法箓的同時,在雷俊的法箓上做出少許修改。
二人再交談幾句,又各自改良符箓。
“差不多了,可以分頭布置。”許元貞言道:“曉棠那邊等她忙完了再補第三處。”
說罷,她便同雷俊告辭,繞金岸而行,到二人議定的另一方位開始布置法儀。
許元貞法力流轉下,同樣顯化一副巨大的太極圖。
不過相較于雷俊的太極圖,她這一幅,整體透明,僅存似有若無的邊緣線條在虛空中勾勒,若隱若現。
雷俊當下亦是相同動作。
而另一邊的唐曉棠暫時分不出身,顯然正忙著。
她雙目炯炯有神,立在龐大的神舟巨艦之上,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太初一炁竟呈現熊熊燃燒的姿態,化作絢爛光焰,助推看似龐大實則輕快至極的太上之舟,轉眼間便追上大日妖圣。
速度之快,同大日妖圣一道的鬼車妖圣、毒蟜妖圣都大驚失色。
絢爛霞光看上去無視空間和時間,倏忽而至,霞光點點在四方灑落,仿佛火焰燃燒下火星不停飛濺。
鬼車妖圣同毒蟜妖圣雖然都不以速度見長,但一個生就九頭鳥模樣,一個生就飛蟲模樣,速度至少都不慢,作為靈禽成妖的大日妖圣亦如此。
但唐曉棠此刻速度快到他們應接不暇。
大日妖圣曾經同唐曉棠交鋒,知道對方挪移速度奇快。
當日它是妖圣二重修為,而對面唐曉棠是洞玄一重境界的修為,那時它甚至就已經跑不過唐曉棠,更別說大家現在都是仙境二重境界。
大日妖圣此刻只能自認倒霉,時之淵變化之下,金岸完全失去以往時之淵妙用,無法通過這里返回妖魔之世。
遠遠望去,紫海恐怕也不是終點,唯有最深處的銀淵,可能還保留時之淵原本作用。
但它們當前需要先面對追上來的唐曉棠。
“我就猜你這次要冒頭,還往哪里跑?”唐曉棠長笑聲中,太初一炁倒轉鴻蒙,化作劍形,便向大日妖圣當頭斬落。
大日妖圣身形籠罩在無邊黑暗中,一邊同唐曉棠周旋一邊招呼另外兩名妖圣,示意對方助戰,否則即便給他們去到妖魔之世,那邊更混亂的情形,他們未必能得償所愿。
鬼車妖圣、毒蟜妖圣略微猶豫后,終于還是一同上前相助。
前者雙翼震動下,九個似鳥非鳥、似蛇非蛇的頭顱一同開口發出長嘶。
其身體周圍滾滾黑氣,化作斬天裂地的大量黑暗罡風,從四面八方向唐曉棠侵襲。
后者則身形搖晃,看似不大的身軀,仿佛猛然膨脹無數倍。
并非毒蟜妖圣身形當真變化,而是有磅礴毒霧瘴氣以它身體為中心,驟然擴展開來,從四面八方包圍唐曉棠。
鬼車妖圣與毒蟜妖圣熟識,二者此前便曾聯手對敵,早有默契。
是以此刻黑色的罡風不僅沒有吹散摧毀毒霧瘴氣,反而令這一切更猛烈包圍唐曉棠。
唐曉棠卻暫時對此二妖仿佛視若無睹,只一心盯著大日妖圣。
她身上太初一炁流轉,倒轉鴻蒙從無形無質化作有形有質,但凝而不發,化作仿佛道袍般的存在披在身上,正是逆元袍。
逆元袍展開,飄飄蕩蕩間,便將重重毒霧瘴氣和黑暗罡風全部隔絕于外。
唐曉棠縱使是這般護身法門,練來也是攻守兼備。
逆元袍護御周全的另一面,是猛毒瘴氣與凌厲罡風落在上面,便仿佛海浪拍擊在岸邊礁巖上,礁巖不動,自身為之碎裂潰散。
雖然“海潮”洶涌依舊,源源不斷,前仆后繼,但“礁石”始終屹立不倒。
唐曉棠身披逆元袍的同時,手中逆元劍再次斬向大日妖圣。
大日妖圣縱使化身吞天噬日的無邊黑暗,依然每每被唐曉棠劍鋒斬破。
參照先前它跟唐曉棠交鋒的經驗,對方燃燒太初一炁,從而使太上之舟速度遠超尋常,莫說同境界下大日妖圣沒見過速度更快的對手,便是更高一境界仙境三重的強者中,眼前這女冠亦是佼佼者,只是這等完全破格的存在代價亦是不菲,縱使唐曉棠乃太初道體,施展如此法門,她太初一炁速度消耗也極為劇烈,時間稍長便難以為繼,需要一定時間回復。
若非如此,當初在妖魔之世的時候,大日妖圣自問處境將會更糟。
有了上次交手的經驗,大日妖圣當前所采取的方法,便是借鬼車、毒蟜幫助,與唐曉棠慢慢周旋,待唐曉棠無法維持這等神速之后,它們是戰是退再謀劃不遲……
可只是短短片刻功夫,大日妖圣就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眼前唐曉棠駕馭太上之舟橫沖直撞,霸道縱橫,仿佛無處不在,可她卻沒有半點后力不濟的模樣。
反倒是大日妖圣自己,已經被唐曉棠隨手提劍劈得險死還生。
是因為她修為增長到仙境二重的緣故?
大日妖圣顧不上詫異,全力躲避唐曉棠的劍鋒,就已經耗盡它全部心神。
倒是一旁鬼車妖圣和毒蟜妖圣看出幾分門道。
唐曉棠立在太上之舟船頭的身形,看起來竟有幾分虛幻。
它們遠遠望著,總感覺唐曉棠身形縹緲。
既像是根植于天地間的高妙靈植,又像是一座包羅萬象的神秘門戶。
二者相合,太初一炁綿綿不絕。
卻是唐曉棠洞玄太微,成就道家符箓派仙境二重境界后,新揣摩創造而成的第三仙訣。
其名為,谷神不死身。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自家人知自家事,唐曉棠自然知道,似她這般燃燒太初一炁,太初一炁消耗會極為劇烈,短時間內尚可,時間一長便只能停下。
才體會雷俊快樂沒幾年的唐曉棠,自然希望可以無所顧忌長長久久的暢快。
故而她近年來思慮揣摩道法仙訣,便著重留心相關方面。
只要她用心,事少有不成。
待洞玄太微之后,稍事溫養積累,第三仙訣·谷神不死身便即奠定根基。
論及防御力和恢復自身的速度,較之高天隨先天不滅法軀或稍弱,但太初一炁綿綿不絕,竟似乎用之不盡。
毒蟜妖圣見狀,心中生出退意。
鬼車妖圣性情更加桀驁,這時眼見唐曉棠無視它們一心攻擊大日妖圣,不禁怒火中燒。
它九個頭顱一起發出長鳴,黑色的罡風以自身為中心大量匯聚。
黑色的罡風壓縮到了極致,竟然由黑轉白,閃動起白色的光輝。
白光凝聚與鬼車妖圣九個頭顱各自血盆大口前,化作九個光球。
光球繼續凝聚,九合一之下,光輝璀璨明亮至極。
如此流程清晰可見,條理分明,卻在瞬間完成,直接凝為粗大的白色光柱,照向唐曉棠。
唐曉棠這里正好撤去逆元袍,倒轉鴻蒙法門威力全部集中在逆元劍上。
雖然在鬼車妖圣變光照射下,唐曉棠身體晃晃,體表出現滋滋白煙,已經被灼傷。
但她法力集中之下逆元劍威力再上一層樓,當場將黑暗中的大日妖圣一劍兩斷,當場斬殺!
與此同時,更有茫茫太初之海彌漫席卷四方。
唐曉棠的道景玄垣·太初法界,轟然展開。
“都是血腥妖魔,今天便都料理了!”
唐曉棠大笑聲中,谷神不死身加持,快速恢復體表因鬼車妖圣搖光帶來的灼傷。
心生退意準備離開的毒蟜妖圣還是慢了一步,終究被唐曉棠的道景玄垣攝拿。
鬼車妖圣自然更不必說。
眼前太初之海彌漫,無形無質的“海浪”所及之處,頓時將兩大妖圣的妖氣惡氛連續化去。
身著紫金道袍的高挑女冠,屹立在無盡太初之海中央,面現快意笑容,手中赫然正撈著一頭金烏的巨大頭顱。
鬼車妖圣九個頭顱再次一同發出怒吼,于是有白色的搖光重新凝聚,將要爆發指向遠處唐曉棠。
然而白光將發未發之際,近在咫尺,忽然也有強光毫無征兆爆發,來得比鬼車妖光更加突兀,更加不可思議。
強光間不容發之間,正面截擊鬼車妖光,雙方相互泯滅,劇烈碰撞。
鬼車妖圣心神一凜,張開雙翼,身形飄忽不定,不敢有片刻怠慢。
唐曉棠一道先天一炁龍虎合擊來得太快突然,令鬼車妖圣都為之膽寒,感到防不勝防。
不過唐曉棠先天一炁龍虎合擊第二擊沒有指向鬼車妖圣。
飄忽不定的神光這次同樣突如其來,毫無征兆,轟擊在毒蟜妖圣身上。
毒蟜妖圣和鬼車妖圣一起被唐曉棠攝拿入太初法界,來不及遁逃,便索性大規模散布毒力。
類似滲透法門,從道家符箓派仙人的道景玄垣內部著手,效果往往更好,對方有開門揖盜引狼入室之嫌。
唐曉棠實力太強,毒蟜妖圣不指望能一擊重創對手,只希望能迫使唐曉棠道景玄垣收斂,便于它和鬼車妖圣逃出生天。
但太初法界內彌漫的太初之海,化萬法于無形,直接便將毒蟜妖圣的毒霧瘴氣消融。
作為妖圣二重境界的毒蟜,其毒力自然兇悍無比。
但當下面對唐曉棠,毒入太初之海,便如點墨入滄海,難以起到預期作用。
反而是毒蟜妖圣自己,被唐曉棠先天一炁龍虎合擊打個措手不及。
它防御力沒有大日妖圣那般強悍,當場被先天一炁龍虎合擊打碎半邊身軀。
不過其身軀一碎,當即化身萬千,借一具分身為自己替死,其余眾多分身則向外飛散開來。
只是身處太初之海中,令它們仍感到萬般痛苦。
唐曉棠本人則立在太上之舟船頭,在太初一炁的海洋中乘風破浪,轉瞬來到鬼車妖圣面前。
鬼車妖圣速度挪移不及,無法閃躲,只能眼睜睜看著唐曉棠駕馭太上之舟撞在它身上。
九頭怪鳥收斂自身羽翼,全力抵擋,仍然全身上下每一處骨節都在嘎吱作響,仿佛隨身可能被唐曉棠當場撞散架。
唐曉棠手一揚,逆元印出現,懸于半空中。
雖然外形有幾分酷似天師印,但當前不似那白玉大印一般閃動紫、金、青三色光輝衍化如山般巨大的三層法壇。
只是有絲絲氣流,以逆元印為中心擴散,聚為模糊形狀,同樣仿佛大山壓頂般,籠罩毒蟜妖圣散開后的眾多分身。
被那絲絲氣流籠罩,眾多毒蟲縱使四散欲飛,一時間竟都飛不出去,盡數被籠罩在逆元印下方。
同一時間,唐曉棠本人身姿卻已經在太上之舟船頭消失。
她突兀地出現在鬼車妖圣背后。
不等對方有機會回頭,唐曉棠伸手食指一點。
便有無形澎湃巨力,在鬼車妖圣體內爆發。
無形力量,直接將鬼車妖圣身體從內部撐得四分五裂,化作血肉橫飛。
不過鬼車妖圣身軀很快重聚。
只是,重聚之后的它,赫然只剩下八個頭顱。
雖說借天賦神通避過一劫,但鬼車妖圣這一下兵敗如山倒,剛剛重聚的身形立足未穩,再難抵擋太上之舟撞擊,身體頓時又重新碎裂開來。
待它身軀再重聚,本就只剩七個的頭顱,霎時間立刻被唐曉棠先天一炁龍虎合擊再打碎一個。
唐曉棠這次以太極圖凝聚的神光,仿佛利劍一般橫斬,要將鬼車妖圣余下頭顱也一并斬落。
鬼車妖圣見狀無奈,連忙主動犧牲自己第六首,爭搶一線先機,龐大身軀自行化作血肉飛散。
這次血肉重組,不再集于一處,而是分散五方。
它一分為五,血肉化作五頭各自只有一首的怪鳥,四散分開,躲避唐曉棠接下來的追殺。
但到這個地步,已然是茍延殘喘,本能求生,莫要說反敗為勝可能,便是想要闖出太初法界也不可得,死局成了必然。
唐曉棠谷神不死身支撐下,仙蘊法力綿綿不絕仿若取之不盡,自可好整以暇慢慢處置這兩大妖。
她的道景玄垣外,金岸上,忽然金光微微晃動。
有兩三只細小的飛蟲出現。
這些飛蟲,亦是形容猙獰,身有虎紋,仿佛縮小許多倍的毒蟜。
它們亦是毒蟜妖圣的分身,這時不敢回首望向太初法界,連忙悄悄向往飛去。
相較于大日妖圣和鬼車妖圣,毒蟜妖圣行事更加謹慎。
剛遭遇唐曉棠,不等對方張開道景玄垣,毒蟜妖圣已經先暗中分出少許分身,遠遠避開,從而躲過唐曉棠道景玄垣的的攝拿。
如今雖然元氣大傷,但總算有一線逃出生天的機會……毒蟜妖圣心中松一口氣。
但它,或者說它們,身形猛然在半空中頓住。
內視己身,毒蟜妖圣赫然發現自己每一具分身體內,竟似乎多了些什么。
那些存在,極為微小。
為求隱秘,毒蟜妖圣分出藏在一旁的這些分身,妖氣惡氛都極度內斂同時微弱。
只是如此一來,此前也就難以察覺自身竟然也被敵人暗中動了手腳。
直到眼下,它們各自體內原本微小的存在,這時紛紛擴大。
內視己身的毒蟜妖圣眼下終于能看清,每個自己體內都多了個古怪的透明圓珠。
相較于它當前渺小的身軀,這透明圓珠自然更是小到離奇。
可當中蘊含的法力氣息,分明正是唐曉棠的太初一炁。
……是那個女冠?!
太初法界內外,多個毒蟜妖圣皆愕然不已。
唐曉棠則笑嘻嘻:“效果還不錯。”
她洞玄太微,修為臻至仙境二重,一共修成兩門全新仙訣。
第三仙訣·谷神不死身外,第四仙訣名為:
開明珠。
道經寶誥記載:“三界之上,梵氣彌羅……玄元一炁,混沌之先。寶珠之中,玄之又玄。開明三景,化生諸天。億萬天真,無鞅數眾。”
故而一枚寶珠,包羅萬象,梵氣彌羅,廣布四方。
秉承一炁者,既可收于無比細微,亦可放大如一界。
唐曉棠性情緣故,與人斗法交手,不論神通法門還是自身風格,皆大鳴大放。
但她并非玩不得精細手段,半是修行所需,半是自己嘗鮮,唐曉棠于是此番琢磨成就開明珠之法。
偶然小試牛刀,威力與玄妙處便令毒蟜妖圣吃了大虧。
不同于肇元珠集中一處,開明珠初時大范圍擴散,數量難以預估。
唐曉棠初時駕馭太上之舟追趕大日妖圣而來,太初一炁熊熊燃燒之際,光焰絢爛,更有無數光塵分散。
實則那點點光塵遮掩下,便是數以千百計的開明珠廣布四方。
她實力強橫,幾頭妖圣全力迎戰尚且險象環生,自無力再分辨開明珠。
毒蟜妖圣分身相較于人間修士仍然無比強悍,但對唐曉棠來講便不足道哉。
開明珠紛紛膨脹炸裂開來,頓時就將幾頭毒蟲全部粉碎。
而在太初法界內,唐曉棠不懷好意看著毒蟜妖圣,活動手腕:
“雷俊那邊來消息,還有事情要忙,咱們也快點吧。”
雷俊遠遠眺望當前時之淵深處。
便見最中央的銀淵所在,銀色的光輝大量潮涌,凝聚成眾多古字,在那里匯聚成錦繡文章的模樣。
一場聲勢浩大的儒家祭禮,果然正在展開。
不止時之淵內外眾人,遠方身處中州正在激戰的大滅菩薩和吳海林、嚴傲云同樣生出感應。
甚至,他們感應更加清晰。
吳海林、嚴傲云二人是因為他們當前動用布置在儒林大千世界人間的各方祭禮法儀,共同牽動大千世界之力迎戰強敵,此刻在銀淵中的祭禮,不止影響時之淵,也影響外界天地自然。
吳海林、嚴傲云能清楚感應到,這祭禮難分正邪,卻同時引動了天地自然靈氣與先前因大滅菩薩而帶來的毀滅衰亡氣息。
鄭白榆,確實是處心積慮在等這樣一個時機。
既是要借大滅菩薩來牽制這方儒林大千世界的高手,同時更要直接借助對方帶來的毀滅和殺戮。
大滅菩薩對相關變化感應同樣清晰,但祂并不在乎。
于祂而言,有沒有鄭白榆,都不影響此前一切,這本就是祂打算做的,亦談不上利用與否,大家各取所需。
如果說有什么影響,則是要看接下來……
大滅菩薩漆黑的面容上不見半點表情變化,這時平靜轉頭看向時之淵方向。
祂同嚴傲云、吳海林二人雖然沒有罷戰,但交手的戰場,開始徐徐南下,向時之淵方向轉移,外界看上去倒仿佛儒林大千世界兩大高手將這位魔佛傳人逼退似的。
雷俊目視銀淵變化,視線收回少許,看向隔在銀淵和金岸之間的紫海。
片刻后,他再抬首北望。
大滅菩薩和儒家兩大頂尖素王,當前正在徐徐向這邊靠近。
現在看來,紫海如果有問題,倒更像是鄭白榆暗中計劃。
他在銀淵的儒家祭禮,顯然還需要一些時間。
在此期間,可能受到外界干擾、破壞、阻撓。
即便不考慮其他人,大滅菩薩和吳海林、嚴傲云隨便誰前往銀淵,都是鄭白榆必須提防的強敵。
他同嚴傲云本就是敵人,同吳海林這趟也等于撕破臉。
至于大滅菩薩,縱使雙方此前暗中有默契,也不影響對方順手干掉鄭白榆。
所謂破滅萬物萬象。
擊殺鄭白榆,毀了他的祭禮法儀,對大滅菩薩而言又何嘗不是修行上一種收獲?
但通往銀淵,需要穿過紫海……
“我解決了,馬上開始。”
雷俊耳邊傳來唐曉棠的聲音。
許元貞則隨口應道:“你好慢。”
唐曉棠“哼”了一聲,很快,在預定的第三個方位,也有相應的符箓光輝亮起。
雷俊三人分居三方,各自默默主持法儀。
相較于銀淵那邊的大動靜,雷俊三人當前施法相對平和。
但接下來造成的變化,卻談不上輕柔。
環繞時之淵外圍,偌大的一圈金岸,這時再次發生劇烈震動。
原本已經仿佛凝結成堅實“土地”的金岸再生變化,顯現出先前時間與空間混亂的景象。
時之淵分作銀淵、紫海、金岸三部,而此刻金岸竟然又開始再次分層,隱隱然開裂,形成上、中、下三部。
許元貞、雷俊、唐曉棠分居其一。
淵破天驚玄元動,但當前還未有“玄元”出現,看來另一重關鍵在于簽運中提及的世之傷……雷俊心道。
金岸開裂,令外界可以不經由金岸而直接進入紫海。
但靠近時之淵的丘禮、連峰、張拙、霍振、游越寧、丘宣和等人,一時間都驚疑不定,沒有立即上前。
而在時之淵當前最核心處,銀淵之中,鄭白榆束手而立,靜待身邊祭禮法儀完成。
他這時也轉頭向時之淵外圍看去,望著金岸開裂分層,不禁輕輕揚眉。
這是他預計之外的變化。
誰造成的?
大滅菩薩,吳海林,嚴傲云……還是說,有其他大千世界的高手悄然而至?
雖然當前金岸除了開裂沒有更多動靜,但鄭白榆心中卻生出警惕念頭。
他視線望著金岸方向,但伸手朝另一邊遙遙一抓。
仿佛無視空間距離般,一個外貌五十歲許的老年文士現出身形,連忙避讓。
看似鄭白榆立在原地腳步沒有移動,但對方始終難逃他五指籠罩范圍。
“伯父也算用心良苦,大滅菩薩都打到家門口了,您居然還有心跟著我過來這邊。”鄭白榆微笑道。
那文士赫然是與吳海林、丘禮并稱的儒家舊學領袖,中州鄭家老家主鄭彥。
鄭彥被鄭白榆五指籠罩,神情肅然,但仍是開口答道:“可嘆,如果你留在中州,老朽自然也不用到這里來走一趟。”
鄭白榆:“何苦,我終究也是鄭家人。”
鄭彥:“就怕此鄭家非彼鄭家。”
他身體周圍,浩然劍氣化作龍門大河一般存在圍繞自身。
大河九曲,助他勉強消解鄭白榆抓下的五指之力。
鄭白榆不為己甚,只留住對方,沒有進一步發力:
“如今世道,不只是這方儒林大千世界正逢變革,天外有天,還有其他更多大千世界一并存在,這些都是變數,如果目光只局限于一世一隅,又豈能登上潮頭?”
鄭彥不答,視線直勾勾注視鄭白榆的祭禮法儀。
鄭白榆若無其事笑笑:“如伯父所見,我從來不曾忘本,這也是儒家所學。”
鄭彥好半晌后,才忽然開口:“……你要成就儒家賢哲?!不,不對,不只是這樣……”
他猛地轉頭注視鄭白榆:“你還覬覦圣師之境?!”
鄭白榆:“為什么不呢?您看,我確實不曾忘本。”
鄭彥視線在祭禮法儀和鄭白榆之間來回不停挪移。
鄭白榆:“鄭家能出賢哲圣師,乃光宗耀祖之事,不是嗎?”
“你在鋌而走險。”鄭彥長長呼出一口氣:“不論大滅菩薩還是樂原先生亦或者嚴傲云,都不會給你這個時間和機會……”
話說到這里,他忽然頓住,重新驚疑不定打量觀察那祭禮法儀。
作為鄭家家主,儒林大千世界當前最頂尖的儒圣之一,他縱使遜色于吳海林、嚴傲云,也仍然是天賦驚人的仙境三重儒家素王。
鄭白榆的祭禮法儀玄妙莫測,鄭彥越看越感覺其中有頗多玄機。
他隱約覺得,這法儀如果當真能大功告成,竟似乎可以助推鄭白榆在短時間內便沖擊儒圣之上的圣師境界。
只要鄭白榆能順利度過那道天塹劫難,他就可能一蹴而就,非是像其他修士那般需要長時間的打磨溫養積蓄準備。
原本是一條道路一段過程,卻可能變得像門檻臺階一樣,一步即過,轉眼即過。
這當中不知涉及多少天材地寶,又涉及鄭白榆多少心思。
他既然此刻鋌而走險,定是有其把握在。
而如果能沖擊圣師之境,還成就后天賢哲,超乎文曲星照的根骨和腹有乾坤的悟性之上,那他的成就將俯瞰不止儒林大千世界。
縱使吳海林、嚴傲云也成就圣師,亦或者妖魔之世的大滅菩薩,屆時也難以挑戰他的地位。
鄭白榆,他……能成么?
恰是因為能看明這祭禮法儀奧妙,鄭彥此刻心中更加震撼。
鄭白榆則在注視遠方。
時之淵以北,大滅菩薩、吳海林、嚴傲云他們回來了。
鄭彥的視線也被那邊吸引。
這里的法儀,當前還沒能完成。
吳海林他們來得及破壞、阻止。
如果給吳海林、嚴傲云看到,他們會否嘗試保護這祭禮法儀,并設法化為己用?
鄭彥正心頭震動之際,就見隨著大滅菩薩他們穿過金岸,抵達紫海,那本就看上去尚不穩定的紫海,開始翻滾震動起來。
錯亂的時間和空間亂流影響下,仿佛有極為強大的存在,要從中出現。
時之淵劇烈震動,牽引四方天地,聲勢竟似乎不弱于先前大滅菩薩降臨之際。
有若隱若現的眼瞳,從紫海下浮現。
數量漸漸增多,攝人心魄。
吳海林見狀,不禁皺眉,再看銀淵方向祭禮法儀還在持續,他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要給鄭白榆得逞了么?
心中念頭剛剛轉到這里,卻見紫海下時空震動交織先前更加激烈。
紫光激蕩間,時空亂流隨著裂開作三層的金岸,向金岸之外宣泄。
受此影響,紫海本身時空進一步發生動蕩。
最后竟開始出現詭異的逆涌。
逆涌激蕩之下,紫海中那妖異的眾多眼瞳,忽然間突兀地全部消失,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而下個瞬間,忽然有粗大枯黑的樹干,從銀淵里向上伸出!
樹干上眼瞳妖異,仿佛手臂托起花朵。
銀淵中原本已經到了關鍵時刻的法儀,霎時間被摧毀!
“哎……”
鄭白榆發出一聲浩嘆。
百目妖樹。
它同大滅菩薩雖然停戰,但雙方始終是死敵。
鄭白榆不止聯絡了大滅菩薩,他同時更聯絡了百目妖樹。
于大滅菩薩而言,對他不會手下留情,鄭白榆豈會不知?
對方既是他完成計劃的重要契機與幫手,也可能是破壞者和威脅。
再加上吳海林、嚴傲云,鄭白榆自然要給自己多找一重雙保險。
可惜,金岸生出意料之外的變化,連帶著本應該出現在紫海的百目妖樹也換了位置,最終竟降臨在銀淵,相較于大滅菩薩,這位更加混沌狂亂,固然最恨大滅菩薩,但也平等攻擊每個活物。
功敗垂成,功敗垂成啊!
眼見生著眼眸的妖異樹干已經向自身抓來,鄭白榆當即揮拳迎擊。
武道強者本重直接作戰能力,集中于一點的攻擊力登峰造極,鄭白榆更遠超其他高手,一拳之下硬抗百目妖樹一擊,雖然身形微震,但就此飄然后退。
只是有更多妖異的樹干自銀淵中探出,向鄭白榆抓來。
先前已有不詳預感的鄭白榆擲出受他所制的鄭彥,幫助自己擋災。
鄭彥目齜欲裂。
視野內,遮天蔽日,扭曲詭異的干枯巨樹,這一刻便屹立在時之淵中央。
不同于早先探入九天十地大千世界的分身,此刻乃是百目妖樹本體降臨于這世間。
不過,大滅菩薩、吳海林、嚴傲云這時也都已返回。
比先前在中州期間更加激烈的大戰爆發。
先前分裂變作原形的時之淵,更進一步延展變化,有重新變作裂谷的趨勢。
而這縱向的裂谷上,天穹中仿佛又橫著撕開一道傷口,同原本的時之淵縱橫相交。
昔年九天十地大千世界的娑婆、大矩等地裂痕,乃是一方獨立天地內的缺口。
而眼下儒林大千世界這里,卻是整個人間天穹開裂,時間與空間粉碎。
如同為這人世,添一道傷口。
世之傷。
雷俊深吸一口氣,停留在扭曲變形的金岸。
中上簽運中提及的時機來臨。
至于那中下簽,本是鄭白榆所創造。
但現在卻送給他自己了。
雖是因為我的緣故,但我當真是無心的……雷俊淡定。
只不過,另一道中上簽那邊,是我故意的。
時之淵驚變,成就儒家賢哲的機會竹籃打水一場空,鄭白榆沒有絲毫猶疑不舍,第一時間退走。
混戰之下,雖然負傷,但給他成功離開時之淵。
然后,第一時間向下,趕往渝州。
正是為了提防萬一,避免一次輸光所有,所以他的祭禮法儀是特制的。
時之淵這次謀求成就賢哲資質。
而沖擊圣師的底子他此前過來時便早有準備,暗中隱藏在另外一邊,與時之淵遙遙呼應。
現在,雖然沒贏,好歹收回本錢……本該是這樣的。
鄭白榆在渝州山間的腳步放慢。
遠方,已經有個女子的身影先到。
鄭白榆跟對方沒少打交道,這些年來比對著鄭彥還熟。
天瑞居士何穎,或者說,張晚彤。
但是……
為什么對方會知道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