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筆……被攔住了?”
風仇子眼中充斥不敢置信,玄奇神兵威能何等可怖?
那是足以改天換地的造化重器!
誰人若是掌馭,頃刻便可割據一方,稱雄當世。
要知道,就連五大道宗,七座上宗。
也并非個個坐擁鎮壓山門的玄奇神兵。
放眼天下,觀星樓的“圣智珠”,五方帝宮的“周天爐”。
九獄山的“萬雷池”,大日府的“明煌刀”。
這就占了四口。
外加龍庭所持的“乾坤葫”、“人皇筆”。
六大玄奇神兵,皆為有主之物。
其他的道宗、上宗,哪怕吃了熊心豹子膽,都不敢貿然打主意。
正因此如此,墮仙元府藏著第七口玄奇神兵的流言越傳越盛,讓許多大勢力前仆后繼。
當年子午劍宗道子寇求躍,毫無理由投身濁潮,據說就是欲求仙劍,進而走火入魔。
“是誰?”
陳行瞇起眼睛,亦是感到詫異:
“擋下神兵符箓?”
潛伏靈臺的陳隱手指掐算,卻一無所獲:
“神通十二變以上的絕頂高手。
整個天水府,大概只有三人。
爾朱老賊、趙辟疆不可能明目張膽,忤逆龍庭,毀去符箓。
顏信,多半是他。”
陳行眸光低垂:
“神通,你我若不能重回神通,這一盤棋,終究難下。”
陳隱輕嘆:
“本教主乃道修,肉身沒了,損傷不大,若可以擇一上好廬舍,有萬龍巢的寶藥相助,也不過三年五載的功夫。”
陳行冷哼:
“說得輕松,你陳隱自負天資絕世,稟賦過人,登頂鸞臺的那些蓋世天驕都不放在眼里。
廬舍?條件嚴苛,哪有這么好尋!除非你愿意兵解奪舍,但那樣免不了遭受‘失我之劫’。”
一旦修成鬼仙,不僅壽數大增,更能尸解轉世,重活二三世。
悠悠千年一晃眼,坐看滄海變桑田。
與志異話本里頭的神仙相差無幾!
但正如神通武圣延壽一樣,其中存在極為明顯的約束規矩。
鬼仙轉世,分為“尸解”與“兵解”兩條路。
前者是肉身化虹,只留下主魂念頭,尋得與自身相契合的初生嬰孩。
入駐血肉,孕育靈性,從此借其名長大成人。
這等做法不傷天和,但需要承擔因果。
諸如奉養雙親,庇佑宗族,了卻塵緣等等。
道喪之前的神話傳說中,所記載那些謫仙下凡救蒼生于水火的典故,大多出自于此。
后者則是取兵器斬滅肉殼,神魂脫離軀體,硬生生奪舍旁人。
盡管沒尸解那么費事,卻容易迷失自我,靈性蒙塵。
“總比你強一些。你身受一劍,打斷根基,除非拔除劍氣,不然這輩子都難重回神通秘境。
但那一劍,又豈是說除就除的。沒有一口玄奇神兵鎮壓,天底下誰敢打包票,讓你傷勢痊愈,修為盡復?”
陳隱不甘示弱予以還擊。
“不跟伱作口舌之辯。”
陳行別過頭,遠眺橫亙虛空的劍氣長河:
“顏信出手,證明他一直都有關注義海郡。
也證明他并不愿意看到龍庭伸手,奪走阿七這株好根苗。
接下來,只看阿七這條劍宗小道子的大路,走得順不順,位子做得穩不穩了。”
哐當!
寧海禪最早反應過來,他不像其余宗師高手,沉浸于人皇筆無遠弗屆的強橫余威。
掄起狼牙棒用力一砸,敲得風仇子神魂法身皸裂破碎。
他順手撈走一顆淬煉晶瑩的碩大念頭,將其鎮壓在掌中。
“此恨,來日定然雪恥!”
風仇子咬牙切齒,卻也曉得此時底牌耗空,無計可施,儼然等死的局面。
連神兵符箓都無法保他一命,更遑論其他手段了。
于是,這位紫箓道官徹底狠下心,當空一爆。
轟隆隆!
僅剩的神魂念頭,宛若火藥引燃,迸發莫大的毀滅氣息。
氣浪狂飆,掀起颶風,吹得龍牙大艦劇烈搖晃。
周遭百里之內,虛空隱隱動蕩,眾多宗師臉色微變,各自施展護身之法,抵御橫掃八方的強勁波動!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倒是有些心氣。”
待到蘑菇云徐徐散去,大威上師目光如炬,四下掃射:
“可惜了,一尊鬼仙至少淬煉三百六十五顆如鉆念頭,拿來煉制法器,亦或者調和寶藥,都極好。”
摩云子搖搖頭:
“死的這么干脆,說不定有詐。”
八奇散人雙手負后,眼中魔性深厚,漆黑如同幽井。
磅礴的神意好似大網張開,寸寸鋪展過去。
但凡發現有一息尚存的龍庭甲士,亦或者隨從仆役,皆是一指點殺。
短短十幾個呼吸,攔腰折斷沉進江水的大艦,再無半個活口。
“不留廬舍,我看鬼仙怎么起死回生!”
八奇散人聲音冷酷,宛若刺骨寒風。
換成他以前的性情,必定屠滅附近數十里所有老幼婦孺、牛羊牲畜。
確保風仇子再無尸解奪舍的機會。
但畢竟在義海郡附近,城內仍有道官坐鎮。
再加上剛才玄奇神兵的余波逸散,嚇得他們好似驚弓之鳥。
八奇散人魔性收斂,淡淡吩咐:
“你我幾人分頭行動,再搜尋半柱香。”
大威上師、摩云子頷首,對付鬼仙再小心也不為過。
這一境界的道修,神魂念頭千變萬化,又能迷惑心智,奪舍軀體。
可謂極其難殺。
“這兩個不知從哪里冒出的刺客,敢與龍庭為敵,若能接引入教……”
大威上師離去之前,瞅了寧海禪和陳行一眼。
尤其是后者,剛才硬撼風仇子使盡全力的一氣大擒拿,已經身受重傷。
“要是制住一人,再令其觀摩無垢經,便能魔染之。”
略作留意,大威上師隨便尋個方位,飛遁而去。
“師父,有個禿驢上鉤了。”
寧海禪眼皮抬起,狼牙棒杵地。
“干一票也是干,做兩票也是做。
反正來都來了,要不……順便?”
陳行捂著胸口,仍舊一副臉色慘白,傷勢嚴重的虛弱樣子,讓徒弟攙扶著:
“不急,再釣一釣。除去那個半步神通的,不好殺,其余兩個,都能弄。
禿驢太窮了,沒啥身家,那個書生更富,藏著寶貝。”
寧海禪暗暗傳音:
“師父,你這一招輕易看穿人家老底的本事,啥時候教我?”
陳行嘴角上揚,故意唉聲嘆氣:
“你已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為師再沒什么可以傳你的手段了。
況且,我都被逐出通文館,沒名沒分的,哪里敢為人師,傳藝于你。”
寧海禪手掌一緊,捏著陳行胳膊,表面不動聲色,實則考慮思忖:
“上回打得還是輕了,該找個什么由頭,再揍師父一頓?”
兩個時辰后。
怒云江面終于恢復寧謐。
風平浪靜。
嘩啦啦!
一尾十幾斤重的金鯉魚,搖頭擺尾,撥開水浪。
忽地,它被閃爍光華所吸引。
不由自主向下潛去,發現掩埋在泥土里,米粒般大的瑩瑩珠玉。
金鯉魚張口將其吞入腹中。
那縷沉寂的殘魂觸及血肉,瞬間活泛過來。
“幸好……本官煉就‘潛息隱跡’命叢,躲過一劫。
璇璣子此人不堪大用,一看就是墻頭草,未必保得住本官。
原陽觀,乃更好選擇。”
風仇子如今只余下一縷殘魂,思緒微微遲滯。
他竭盡全力吞吐元氣,寸寸流漿也似的精光垂落,讓這尾金鯉魚受著沐浴。
細密鱗片愈發晶瑩潤澤,好似雕琢過的美玉。
片刻后,這尾金鯉就變成價值極高的寶魚。
旋即,完全占據魚身的風仇子,努力向著岸邊游去。
等到天色將明,埠口船只增多。
他便故意鉆進漁網當中。
“來大貨了!”
“竟是一條寶魚!”
“蔡阿三撞大運了,第一網下去,就撈到這么重的寶魚!”
“快些幫忙,跟著沾沾光……”
精瘦黝黑的青年拼命拉網,終于拖上小船。
那尾金光燦燦的大鯉魚使勁撲騰,日頭照耀下格外好看。
“趕緊送到碼頭上,排幫的大爺專門收哩!”
金鯉被放進魚簍,打著赤腳的漁夫飛快踩過青磚。
排幫管事定眼一瞧,滿意地捋了捋山羊胡,摸出幾粒散碎銀子:
“拿去。”
他喜滋滋提著魚簍,打量著那尾金燦燦的大鯉魚:
“賣相這么好的一條寶魚,十三行的高門大戶肯定都愿意出錢買……嗯,獻到原陽觀去,討道官老爺的歡心。”
排幫管事本來猶豫不決,心想著不如價高者得。
可他雙眼與那尾金鯉一對上,就像失了神志。
莫名其妙就決定,將寶魚送予原陽觀。
“常明師弟,今個兒外邊采買的貨車過來,有送米菜肉食、柴米油鹽的,你盯著一些。”
清風掏出掛在腰間的大串鑰匙,打開道官后院的木門。
“你且在這里候著,我去上個茅房。”
“知道了,清風師兄。”
白明點點頭,沒過多久,幾輛堆滿羅籮筐的驢車就行到后門。
伙計很自覺開始搬下,一排排靠墻放著。
其中穿著寫著“排”字麻衣的年輕小廝,邀功似的提著魚簍,遞到白明身前:
“小道爺,這是咱們排幫專門進獻的寶魚,可好看,可金貴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