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國的地緣局勢,堪稱是怪物房之中的地獄環境。
北境、南境和西境都是混沌勢力,類似于困擾中原王朝的古代游牧民族。殺又殺不光,殺不光就會定期襲擾邊境,給財政施加一點小小的壓力。
然而,如果說混沌勢力只是纖芥之疾,那么西南方向的苦修士群體,東海彼岸的陰陽師以及背后的超英聯盟,才是陸國的心腹大患。
天竺的情況比較特殊,大部分時間并不存在一個核心集權的中央政府,民間已經習慣了高度的地方自治,掌控宗教釋經權的婆羅門在本地說話比當地官員還要好使。
到了靈氣復蘇階段,這些婆羅門第一時間收攏有修行資質的超凡者,通過收徒、嫁娶等一系列手段,將對地方的統治權力兌換為軍事實力,因此天竺在靈氣復蘇后也并沒有發生驚天動地的劇變,很好地保存了原本的人口與經濟。
一旦出現伊舍那這樣的人物,將天竺碎片式的勢力給整合起來,那么必然會對陸國構成極其嚴重的威脅。
保家衛國是修士天職,如今燕裕能拿到太陽真昧劍的劍意,自然要替陸國去掃清后患!
他迅速穿過南境,越過孟加拉,一路沖入天竺境內,目光從空中向下方掃去。
“你想干嘛?”劍意問道。
“異國他邦,犯我邊境者,殺!”燕裕說道。
“哦。”劍意繼續問道,“那他們侵犯邊境了嘛?”
如今沒有,但是前世有,而且還害我的紅羽犧牲了……燕裕振振有詞地道:
“今天侵犯南境,明天就要襲擾陸國南疆了!不殺能行?寧可曲突徙薪,休要焦頭爛額!”
“那你打算怎么殺?”劍意對天竺和陸國的關系也不了解,不過修真界的人類更接近這個位面的陸國人,因此它索性也不在“殺不殺”上面糾結,繼續問道,“我先跟你說好,我有三不殺: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不殺;未行惡舉的無辜修士不殺;功德護身的有德之人不殺。”
“那我跟你說好,我有三不屑。”燕裕回復說道,“前倨后恭者不屑,強撐顏面者不屑,啰里啰嗦者不屑。”
劍意:………………
他當然能聽懂燕裕在暗指什么:前倨后恭,指自己起先表露憤怒敵意,后面見他有實力又轉為合作態度;強撐顏面,指自己起初讓他不用節省劍意,后面他大肆揮霍又改口讓他省著點用;啰里啰嗦,指自己身為飛劍本該聽命行事,卻自作主張這也不能殺那也不能殺……
“無所謂。”劍意用耍無賴的口氣說道,“我又沒認主被你煉化,隨便你怎么不屑我,反正我不聽。”
“你又不是飛劍,只是一道劍意,怎么認主?”燕裕不解問道,“你有那個能力嗎?”
劍意勃然大怒:我哪怕只是一道劍意,也是太陽真昧劍的劍意,豈能容你這般肆意羞辱!
“凡夫俗子,不曉得天威浩蕩、因果無常的厲害!”他擺出過來人的姿態,教訓燕裕道,“殘害凡人平民,會沾染罪孽;濫殺無辜修士,要惹上因果;妨礙有德之人,將為天所厭!”
“懂了。”燕裕說道,“我有功德護體,如今為守護陸國生民而誅殺異族,你若妨礙于我,將為天所厭!”
劍意:………………
無語,跟你說不下去,典型的腦子有病行為。
“那你打算怎么動手?”過了許久,劍意忍不住再次問道。
“簡單。”燕裕對此顯然很有經驗,“先殺小的,小的殺了會引來老的,最后把他們全都殺光光!”
“幼稚。”劍意銳評說道,“太想當然了。你不費吹灰之力解決了小的,老的就知道你實力厲害,難不成還會傻乎乎過來送死?”
“呵呵。”燕裕擺出不予置評的態度,正要反駁,只見遠處就飛來兩個苦修士。
自從伊舍那將天竺勢力整合之后,原本分崩離析的現代國防體系,也被更原始的邦內互保制度所取代。
簡單地說,就是統治天竺各邦的教派,輪流承擔本邦的治安防御任務,自行出人出錢出力。此時燕裕所遇到的,便是薩克蒂教派的苦修士,以擅長各種形態變化法術而著稱。
雙方遠遠見著,便認出對方的敵對身份來。苦修士這邊一人率先出手,幻化出四臂四手,分別手持彎刀、砍刀、鮮血和死者頭顱,朝著燕裕兇殘撲來。
燕裕只是一眼,對方還未沖到身前,脖頸上立刻浮現血線,隨后頭顱便滾落下去。
另一個苦修士見狀一怔,隨后立刻反應過來,趕緊掉頭沒命逃竄離開。
“等著瞧吧。”見燕裕不去追殺,劍意再次出聲說道,“他已見識過神劍之威,你還特意放他回去通風報信,很快他們背后的宗門就會舉派搬遷,逃得無影無蹤了。”
燕裕對此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慢悠悠地向前飛行。
卻說那苦修士回歸教派,立刻回去找到師父,告知有陸國修士入侵邊境。
師父問他有多少人,跟你同行的辛格又去哪了?
他眼珠子微微一轉,立刻攤手搖頭說道:
“不知道!反正很多,根本數不過來,估計起碼有幾千人!我和辛格奮勇作戰,殺了他們差不多快百來個人,但最終還是靈力不足。辛格被他們圍攻耗死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回來……”
他的師父聽聞此言,神情立刻嚴肅起來。
伊舍那率天竺大軍進攻南境,也料定陸國必然會做出反應,因此早就下令讓各邦教派留守人員做好防御工作。如今陸國修士調遣大軍傾巢來攻,絕對不是他們這個教派以一己之力能對付的。
于是趕緊施法報信,通知其他教派的人過來援助。
眾教派集體圍聚起來,商討如何應對這次侵略,最終推舉出“行政邦防御總帥”,乃是怛特羅密宗的大師維克拉姆,親率大軍過去迎擊“陸國修士大軍”。
不久后,這些苦修士便找到了正在深入天竺的燕裕,將這個渾身發光的“小光人”團團圍住,喝問他“陸國修士軍隊”究竟在哪里。
被苦修士大軍包圍,燕裕并沒有多少意外,反而是識海之中的劍意驚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出聲問道:
“等等,你之前不是刻意放跑了一個人嗎?他難道沒有回去通風報信嗎?”
“這就是通風報信的結果啊。”燕裕冷笑數聲,淡淡說道,“你笑我沒有常識,我笑你不懂天竺,動手!”
他手中劍訣連掐,揮動太陽真昧劍斬出一道沛然劍氣!
無窮無盡的光熱頓時噴發出來,朝前方扇形橫掃過去。熊熊火焰望風而漲,很快綿延數公里之遠,將來不及逃離的百來個苦修士盡數燒成灰燼,竟是無一人有反抗之力!
剩余的苦修士們瞬間驚恐震駭、面如土色,本以為是軍團之間的大規模對抗,卻想不到居然是一人滅軍的屠殺局面!人家一劍就能殺死幾百個人,那若是要滅掉我們整個軍隊,不過也就揮動幾十次劍罷了!
總帥維克拉姆也意識到不妙。若此時什么都不做,大家肯定要四散而逃——畢竟面對無法戰勝的碾壓型敵人,不用跑得比他更快,只要跑得比同伴快就行了。因此維克拉姆連忙手結法印,口誦咒語,身形立刻飛速膨脹,男轉女身,靛面獠牙,化為將近百米多高的迦梨女神法相,揮動除魔彎刀狠狠朝燕裕斬來!
除魔彎刀還未落下,口中已經彌漫起血腥氣息。羅乞多毗阇的冤魂瘋狂嘶吼,化作萬千血種如雨墜落,每一滴剛墜地便化作一個阿修羅魔王,從四面八方朝燕裕圍殺過去。
燕裕卻無視這些魔王,縱身一躍,身與劍合,人劍合一!
如果說和黃庭劍的人劍合一,劍光差不多三四米左右。那么和劍意的人劍合一,劍光就已經突破十米,亮度更是天差地別,有如正午烈日,肉眼根本直視不得。
劍光暴起,破開血雨,隨后迎上除魔彎刀。金鐵相擊,只見彎刀先是刃口崩壞,隨后熔化,而后寸寸碎裂,迦梨法相還沒來得及反應,除魔彎刀已經完全崩解,劍光從碎片中破出,有如后羿射日的一線神光,剎那間便擊碎迦梨的眉心額頭,發出驚天動地般的巨響。
法相頭顱被神光擊碎,隨后全身轟然炸裂!
眼見最強的維克拉姆也死于非命,苦修士們終于徹底士氣崩潰,朝四面八方瘋狂逃竄。
燕裕再次揮出劍氣,熊熊火光化作燦爛金輪,同樣朝周身猛烈飛散擴大。來不及逃脫的苦修士們但凡被金輪沾到半點衣角,立刻便全身燃起大火,燒爛皮肉、焚朽骨髓、連血液也汽化殆盡,仿佛整個人從世界上被徹底抹去。
直到金輪在十余公里外緩慢消散,也不過半分鐘左右的時間,而死于這一擊的苦修士已達兩千余人。
殘余熱浪還在往周圍輻射,森林遍燃、江河斷流、田野干裂,放眼望去盡是大片火海焦土、滾滾濃煙,再無半點生命痕跡。
天竺遭到未知襲擊的新聞,很快便傳遍全球諸國。
從軍事衛星的拍攝畫面來看,發動襲擊的人只有一個——確切地說,是個“光人”。
他的全身上下都在發光,仿佛每個毛孔里都安裝了微型燈泡似的,很難辨別具體的生物特征。其劍光的顏色、長度和亮度更是完全陌生,從能量體積上可以碾壓如今陸國的任何一個修士。
唯一能夠確認的是,這人絕對是一名陸國劍仙。
米契國土戰略局第一時間聯系陸國樞密院,要求他們立刻約束手下修士,“停止這種慘無人道的可怕襲擊”。
樞密院也很無語,因為他們并不知道這個光耀劍仙究竟是誰,因此在目標發動第一輪襲擊的時候,就迅速組織安南、鎮東兩軍的領導,確認情況。
鎮東軍的參謀團也不是磨洋工的,雖然無法拿到光耀劍仙的生物特征圖片,但將目前衛星拍攝到的視頻進行逐幀分析,結合目標在御劍飛行時的加速習慣、轉向動作,以及其他移動方面的習慣細節來判斷,初步認定應該是鎮海戰隊的現任隊長燕裕。
樞密院立刻通知李衛國:能聯系上燕裕同志嗎?快叫他回來!
李衛國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價,盡快跟燕裕取得聯系!
結果當然是失敗的,因為此時燕裕全身都充斥著太陽真昧劍的無窮光熱,別說是手機信號電磁波了,哪怕是幾千萬伏特的自然雷電劈在他頭頂上,也會被劍意給無意識地排斥彈開。
因此鎮東軍這邊始終無法撥通燕裕的手機,只能一邊就近安排情報人員立刻趕往天竺,一邊通過衛星監視看著燕裕御劍飛行,從加爾各答到孟買,從班加羅爾到新德里,幾乎飛遍了天竺的東南西北。
他每到一處地方就是先找人戰斗,然后故意放出消息,接著引誘當地教派組織人手過來探查,最后把他們全給殺了……每次戰斗用時雖然不長,卻會掀起范圍極廣的災害火焰,巨大豐沛的熱浪沖天而起,甚至已經嚴重影響到周邊的氣象情況,硬生生把天竺大部分省份的平均氣溫都拉高了好幾度。
眼看局勢越發不可收拾,樞密院的指令也在不斷變化,起初是“快叫燕裕同志回來”,然后是“快請燕裕同志暫且停手以免局勢越發不可控”,到后面變成了“盡快跟燕裕同志會面協商,討論后續如何處理地緣局勢的問題,要重點考慮燕裕同志的意見”。
負責傳遞消息的軍府修士,一路上也不知道接了個多少電話,臨時換了多少個命令了,記得他是頭昏腦漲。最后總算在喜馬拉雅山脈南麓附近御劍截住燕裕,將上面的消息傳達給他。
“處理?”燕裕愣了一下,笑道,“不用處理了,厲害的基本都被我打沒了,哈哈。”
軍府修士汗流浹背,也不知道是趕路趕的,還是被他這個回答給震駭到的,連忙笑著說道:
“那您要不先回去吧?總指揮使擔憂您很久了,就怕您鏖戰太久、真元不濟呢。”
“不會啊,還有百分之五左右。”燕裕語氣輕松地道,“我在想,可不可以用剩余的這些真元,在喜馬拉雅山脈上開個口子,讓南洋濕潤的熱氣流能吹到高原上,看看能不能改善咱們高原地區的環境氣候……”
“別!”軍府修士若不是此時正在御劍,怕是馬上就要給他跪下了,“哎喲,燕裕同志,您先別動手!”
他生怕燕裕最后捅個大簍子出來,又擔心自己直接勸阻會激怒燕裕,導致他非得要捅個大簍子出來(如今誰能阻止得了?),因此只能一邊擦汗,一邊委婉勸道:
“您的這個想法著實高瞻遠矚,但具體在山脈哪里開個口子,又要開多寬、開多深,周圍的人民群眾要不要提前撤離,這些都需要經過技術方面的研討和論證……您說對吧?不如我們先行回國,再開個會討論這個事情。”
“啊?”燕裕頓時一怔,“真要開口子啊?上面是支持我這個想法的嗎?”
“您是咱們陸國修士的典范和楷模,上面也沒有理由不支持您的意見吧。”軍府修士連忙一大堆不要錢的高帽給他戴上,生怕燕裕突然翻臉,“南境那邊,我們已經派人過去接應了,您不用擔心太多。咱們還是先回金陵吧,總指揮使已經備好宴席,準備給您接風洗塵了。”
“哈哈,簡單授個功就行了,還搞什么接風洗塵儀式。”燕裕笑著擺了擺手。
“那必須的,畢竟您這次勞苦功高……”軍府修士話還沒完,只見燕裕突然臉色一凜,嚇得他心臟一跳。
“保家衛國,修士天職,怎稱得上勞苦功高?”燕裕神情莊嚴,叮囑說道,“類似的話,不要再講了,我受不住。咱們現在就回去吧。”
“好好好,您先請。”軍府修士連忙調轉劍光,落后他半個身位,擺出護航飛行的僚機架勢。
“呵呵。”腦海里的劍意嘲笑他道,“扯虎皮做大旗,自己的真元是一點不用,人前擺起譜來倒像是一尊大神。”
“什么擺譜?”燕裕淡定回應說道,“沒有虛張聲勢,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哪一句?”
“保家衛國那句。”
“所以后半句不是真心的了。”劍意立刻揶揄他道,“再多的贊美吹捧,你都是甘之如飴是吧?”
“那是自然。”燕裕理所當然地道,“若修士不能得到鮮花和榮譽,又有多少仍然愿意保家衛國?”
“子路受牛。”劍意了然。
“從我做起。”燕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