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什么？為國做貢獻，還要論圖什么嗎？”
“再說了你懂什么，這次機會難得，現如今咱們和沙特有科技合作，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你以為是誰都能去的？去一趟你明白代表什么含義嗎？雖然沙特的技術不行，但是人家有錢，我們現在多少有點技術，但是我們沒錢，去了那就是什么實驗什么研究都敞開了做，知道嗎？”
“到時候，咱也出一出成績，這些年沒少干，但是也沒什么說的上來的好成果。”
“可是從那邊回來就不一樣了啊？那邊條件多好呢！我之前的那些朋友，老二、蘇子、老白他們，人家去年就去了，現在哪個不是帶著一堆科研成果？再說了，他們去的時候還早呢，那會兒條件還比較差，總的來說還比較簡陋，現在呢？現在那條件，嘿，說出來你都想不到！”
“我告訴你，不說的遠了，就說人家那實驗室，據說一天二十四小時恒溫恒濕，就是溫度一直保持的是一致的，不冷也不熱，濕度也是一致的，不干也不潮，你以為是我們之前所里，冬天在實驗室里干活兒都得帶著綿手套，不然手指頭都給你凍成紅蘿卜，那能一樣嗎？”
“行了，就這樣吧！剛回來，生什么氣嗎？”
“我也知道我回來的少，但是這不是沒辦法嗎？工作在身，難道我說我不去？再說了，這個工作我不去干誰去干？如果大家都嫌離家遠嫌艱苦，大家都不去干，那國家還怎么發展？我們世世代代難道就要被蘇聯和老美壓一頭嗎？不是這個道理，所以秀珍，你也體諒體諒我。”
“你瞧瞧，我專門給你帶的”
不太寬敞的房間里，一個穿著中山裝頭發有些許花白的中年人絮絮叨叨的說著，而在他對面的地方，很明顯就是他的妻子，一個打扮普通的中年婦女。
此時此刻，中年人正在從自己的行囊里面掏東西，無非是一些絲巾、手套、糖果、搽臉油之類的，不過有一些很明顯不是國內貨，從上面的外文字母一看就知道這是外國貨。
“看，這絲巾你戴上多漂亮？”
“過去一到秋冬天，出門在外你脖子著涼了就喜歡咳嗽，吃了那么多中藥也不見好，今年秋冬天咱們就把這條絲巾帶上，肯定暖和和的，絕對不會著涼了。”
房間里，頭發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把絲巾給自己的妻子帶上了，確實有了這條絲巾的點綴，這婦女看起來不再是那么的普通黯淡，而是多了一份年輕和嬌俏。
“東西是不錯，還算你有點良心。”
“沒有忘了我們娘倆”
伴隨著中年男人的動作，妻子對于這條絲巾看起來也非常滿意，同時低聲如此說道，看到這一幕，這中年男人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輕咳了一聲說道：
“哎呦？現在幾點了？”
“孩子還在學校，正好咱們趁著這會兒”
中年男人看著自己的妻子，警惕的看了看窗外，側耳聽了聽聲音，然后壓低語氣如此說道，然而沒有想到，原本還對于絲巾頗為滿意臉上帶著淡淡笑容的妻子，突然之間就翻了臉。
“去去去，別想！這大白天的。”
“再說了，我還生著氣呢！我告訴你，別以為你這點東西，就能買通我。”
“你知道我一個人帶著孩子有多累嗎？你一年到頭不見人影，一個月一封信還有漏的，你一個月不來信，我擔心的都睡不著你知道嗎？誰知道你是死是活？”
“反正不管怎么說，我不同意你去沙特，一去就是好幾年，回也回不來，寫信都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送過去，發電報我哪有那么多錢？再說了通不通電報我都不知道！”
“這絲巾我不要，我也不讓你去！”
房間里，剛剛才抹干凈了眼淚的妻子又哭了起來，瞬間就紅了眼圈，語氣中充滿了斬釘截鐵，同時看到這一幕的那中年人，表情也變的痛苦了起來，嘴巴張合了一下，不知道想說什么。
最后，他囁囁的說道：
“秀珍，我們兩個是自由戀愛在一起的。”
“當初我選擇這個行業，你也是同意的，我認為你應該能體諒我。”
沒想到，他的話音剛落，他的妻子就斷然說道：
“我現在不同意了，我后悔了。”
“我不能體諒！”
聽到自己的妻子這么說，中年男人嘆了口氣說道：
“這一次，其實我是帶著‘任務’回來的。”
“按照上面的安排，我們這些要去沙特的，都必須拿到家里人放行的同意書，否則大概率就會進行人員替換，因為目前排隊的要出去的人，其實比能出去的人多很多。”
“所以我說，這個機會難得，秀珍你知道嗎？”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能去沙特，我”
說到這里，他無奈的苦笑著搖了搖頭，最后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其實我之所以想去，也不只是因為我自己，其實和我們家里也有關系。”
“雖然咱倆都有工作，算是雙職工家庭，但是我常年在研究所不能回家，收入也不算多，給家里郵寄不了多少錢，咱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你的那點工資加我的，也就勉強維持家用。”
“我知道，這些年你跟著我吃了不少苦頭，新衣服都沒有幾件。”
“更不用說這兩年別人家的日子越過越好，電風扇、洗衣機、甚至是電視機、冰箱，各種大件兒都在往家里抬，然而我們的日子嘿！卻好像越來越難過了。”
最后，中年男人抬起頭，看向了自己的妻子，沉默了一秒鐘之后說道：
“這一次去沙特，之所以這么多人想去，一方面是那邊有錢，科研條件比較好。”
“另外一方面就是，那邊的生活補貼給的非常高，秀珍我這可不是吹牛，我在那邊呆三年時間，回來立刻就是萬元戶，而且還不是小萬元戶，是大萬元戶！”
“你知道嗎？每個月的補貼上千元！”
“更不用說，按照之前開會的說法，最后我們這批人去沙特，是國家和紅星聯合體以及沙特方面三方共同培養的，換句話說就是，等我們回來之后，其中大概百分之二十會進入紅星聯合體。”
那一刻，原本已經有些神采跳動的妻子的雙眼，突然變得亮了起來，就像是漆黑夜空中的明星。
而這中年人仿佛絲毫沒有注意到，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如果我能進入紅星聯合體，那收入可就高得多了。”
“秀珍這你是知道的。”
“更不用說，我進入了紅星聯合體，你和孩子就能跟著我一起過去，你是搞會計的，可以直接分配一個好工作，閨女也能跟著我們讀書，紅星聯合體內部的學校，那可都是一流的學校。”
“甚至等高考的時候，不管是考紅星自己的大學、還是考回來燕京，機會都很大啊！”
“所以我真的想去！”
最后，中年男人用有點遲疑又有點篤定的語氣如此說道，而在他注視下妻子，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我只有一個要求。”
“能發電報就發電報，能寫信就寫信。”
“我會在家里好好帶孩子的，去吧！”
聽到這里，那中年男人臉上的表情逐漸精彩了起來，看著他逐漸開始有了笑容的臉，他對面的妻子的表情也逐漸笑了起來，最后輕咳了一聲，看了看院子里的情況，低聲說道：
“院子里其他人都不在家。”
“孩子回來還得一會兒時間呢，咱們動作快點。”
“既然咱們有機會進紅星聯合體，而且還有這么多的補貼，那無論如何也得試一試，再要個老三”
那一刻，中年男人點了點頭說道：
“那肯定的。”
說完之后，伴隨著刷拉的一聲，東廂房原本就不大的窗戶里面，窗簾被直接拉上了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的飛快，九月三日，胡夢圓在燕京國際機場坐上了飛機，忐忑不安的踏上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出國的旅途，并且還是遠赴上萬公里之外尚且處于戰爭狀態的國家。
“先生，請問您要喝點什么？”
機艙內，隨著飛機結束了爬升進入了巡航階段，空乘人員開始給機場內的眾人發放各種飲食。
“有什么喝的呢？”
面對空姐的詢問，從來沒有坐過飛機，依然處于劉姥姥進大觀園東張西望又小心翼翼的胡夢圓，聲音略微有些低垂的問道，至于他旁邊的和他一起同行的其他同事，也朝著這邊不斷的張望，同時豎起耳朵傾聽起來，希望可以獲得一些訊息，待會兒自己就不需要再詢問了，假裝坐過飛機的模樣。
“有可樂、啤酒、蘇打水、橙汁、熱茶、白酒”
在眾人的注視下，那空乘如數家珍的開始介紹，現如今的航空業整體來說還算是繁榮，不過相對于前幾年，規模已經有所下降和收斂，至于原因也非常簡單，那就是因為目前全球再次因為戰爭爆發了石油危機，高昂的石油價格，讓燃油的價格飆升，導致航空運輸業成本大大的增加。
如此情況下，國際各大航運巨頭都開始想方設法的削減成本，導致飛機提供的餐食水平開始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下降，不過因為這班飛機是國內的航空公司執飛的，而又因為計劃經濟等原因，航空公司對于市場競爭等問題感受不明顯，所以目前餐食水平還算維持在之前的等級，沒有下降的非常明顯。
“我要啤酒！”
“我要橙汁！”
“我也要啤酒！”
“我要可樂！”
“我也要可樂！”
伴隨著那乘務人員的介紹，頓時四周的眾人開始紛紛的發表自己的需求，那些乘務人員也開始帶著微笑給大家倒飲料，反而最先被問的胡夢圓到了最后。
“先生，您要喝點什么？”
此時此刻，這兩排座位的飲料都發放完了，那空乘人員再次詢問胡夢圓，胡夢圓遲疑了一下，神使鬼差的說道：
“呃，都可以，你推薦什么？”
面對這個問題，那空姐嘴角上揚微笑說道：
“我推薦您喝一杯白酒。”
“我們提供茅臺白酒。”
“我們的航班曾經服務過紅星聯合體的廠長王燁先生，他喜歡在長途的航班之前喝一杯，然后睡覺來度過漫長的時間，或許您也可以試一試。”
伴隨著空姐的聲音，原本聽到提供的白酒是茅臺，眾人的表情已經開始變的精彩了起來，當聽到王燁被提及，過去居然也坐過這架飛機，而且通過白酒助眠之后，瞬間大家不淡定了。
“那我也要一杯白酒。”
下一秒，胡夢圓點了點頭說道。
而那空乘人員笑了笑，拿出一個小酒杯給胡夢圓倒了一杯茅臺白酒，至于旁邊其他的研究人員們，看著自己面前的各種各樣的飲品，表情開始變的復雜了起來，甚至是有些面面相覷。
“我也要白酒。”
“給我也來一杯！”
“都要，都要！”
最后，后面等待發放飲料的其他人，聽到了這邊的對話之后，也開始紛紛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飛機劃過了天空
十月七日。
燕京，大雜院里面。
“鈴鈴鈴！”
“有你們院子的信，應該是胡老師從國外寄回來的。”
院子門口，一位騎著墨綠色的二八大杠自稱車，后座托著褡褳，里面裝著信件的郵遞員，笑呵呵的停車之后，從后面摸出來一份信件，然后對著院子里大喊大叫了起來。
“我爸爸的？我爸爸的？”
下一秒，只見一個十幾歲大約摸是讀初中的小姑娘就跑了出來，興奮的喊著就沖了過來，隨后從郵遞員的手里接過了信件，仔細的看了看發件人和收件人的信息之后，大喊一聲：
“就是我爸爸的，就是我家的！”
說完之后，蹭的一下就轉身朝著院子跑去，同時大喊道：
“媽，爸爸來信了！”
然而她才跑出去三步，就似乎就想到了什么，趕緊扭頭回來，對著那郵遞員鞠躬說道：
“謝謝叔叔。”
等收到了不用謝之后，她才再次朝著院子里飛奔，同時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和高興的叫喊聲。
“媽，爸爸從沙特給我們寄信了。”
“厚厚的，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東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