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讓劉邦和劉盈安心高臥,他們還真準備了寬大的馬車,坐在上面,舒舒服服,跨過鴻溝,二十萬漢軍主力,朝著項羽席卷而去。
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戰報,送到了漢王近前。
劉邦也十分大方,凡是戰報,都讓劉盈先看,然后再跟他說。
劉盈也樂此不疲,從這些戰報之中,他漸漸領教了兵仙的厲害之處。此前韓信據守鴻溝,任憑項羽如何進攻,就是不動如山。
而過了鴻溝之后,韓信就演繹了什么叫侵略如火。
他首先叫來了兩位騎兵將領,灌嬰和靳歙,讓他們帶領兵馬,分頭插入楚地,驅趕項羽兵馬。
不數日,劉盈就接到了戰報,灌嬰迅速拿下了留、薛、沛、酂、蕭、相等縣,堪稱神速。隨后又攻打苦縣,譙縣,俘獲亞將周蘭。
靳歙也深入楚軍后方,平定楚國大片領土,拿下蘄、竹邑,并且擊敗項悍,從后方包圍了項羽。
這還不打緊兒,韓信以樊噲為先鋒,率領漢軍精銳,在陽夏擊敗楚軍,俘虜四千余人。
消息傳到劉邦耳朵了,他都坐不住,高聲大呼,“樊噲,憑此功勛,當受侯爵!”
劉盈同樣歡喜鼓舞,“阿父,姨夫這次可是正面擊敗楚軍,大漲了漢軍威風。他俘虜四千有余,日后封侯,食邑只怕不能低于四千啊!”
劉邦哈哈大笑,“不錯,你給他記上……不要四千,五千!五千啊!”劉邦叉著腰,得意洋洋。
從漢楚相爭以來,楚軍一直壓著漢軍打,劉邦肚子里的怨氣,比誰都強烈。
如今終于能夠釋放出來。
騎兵繞后偷襲,攻城略地。
步卒正面強攻,大破楚軍。
雙方強弱之勢,瞬間逆轉。
“我說了不干涉太尉用兵,但是到了這時候,還是要提醒他一句。”劉邦道:“盈啊,你立刻給太尉寫信,告訴他,務必約束兵馬,不可輕敵大意,明白嗎?”
劉盈點頭,“阿父放心,絕不會放跑了項羽。”
劉盈隨即給韓信寫信。
不多時,又有捷報傳來。
丁義在固陵大破楚軍,斃殺俘虜過萬!
這下子劉盈更加高興,丁義原是秦軍降卒,在漢營不算出彩,只是默默無聞的中層將領,屬于老實干活,穩步提升的那種。
而這一次追逐楚軍,在固陵立下大功,一方面說明漢軍人才輩出,另一方面卻也說明了,項羽屬實日薄西山,敗亡在即。
“阿父,我看咱們可以快一點,不然只怕連項羽怎么死的,都看不到了。”
劉邦哈哈大笑,“那倒不至于,西楚霸王沒有那么容易死,不過你說快點,倒是沒錯。”
父子倆的馬車加快速度,又走出了一天多,距離韓信的中軍,路程不足一天,就在這時候,又有好消息傳來。
韓信指揮各路大軍,包圍陳縣。
樊噲、蠱達、夏侯嬰、周勃、柴武等人,一起將陳縣圍困,連番猛攻之下,項羽招架不住,再度逃跑。
駐守陳縣的楚將陳公利幾降漢,隨著令尹靈常一起來拜見劉邦。
劉邦打了個哈欠,“豎子,這倆人你替乃公迎接吧。”
劉盈忍不住翻白眼道:“阿父,鐘離眛和季布來降的時候,把您高興壞了,光著腳出去迎接,怎么現在又有人來投,您就不動如山了?”
“你懂什么?鐘離眛和季布,那是勝負尚未分出,他們反戈一擊,相當重要。如今我漢軍高歌猛進,楚將來投,情理之中,哪里用得著我來迎接?”
“那您不怕有人說,您不能一視同仁嗎?”
劉邦哼道:“一視同仁?我要是對他們也都解衣衣之,推食食之,那鐘離眛和季布又該怎么想?盈啊,阿父提醒你,對所有人都一樣,不分主次,說是一視同仁,實則誰也不會跟伱貼心的。有些時候,就要親疏有別,你懂嗎?”
劉盈點頭,“懂,懂了!您看這樣行不,咱們把楚軍的情況區分一下,有的人是主動反戈一擊,這叫起義反正,要重賞。有人陣前投誠,要善待。還有人是被俘虜的,保住性命就算是運氣了。至于那些追隨著項羽,執迷不悟的,那就只有悉數除掉!”
劉邦想了想,立刻點頭:“好,這個主意好。立刻告訴太尉,讓他照辦。”
父子兩個,一邊接收著各種消息,一邊發號施令。
大軍高歌猛進,越過陳縣,直撲城父。
漢軍進軍的速度,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彭越原先還打算等一等,結果漢軍速度太快,再晚一點,就趕不上圍攻項羽了。他火速攻取昌邑,奪了十萬斛軍糧,又引兵南下。
與此同時,田橫,英布,這兩路人馬,也在玩命趕來。
韓信揮動人馬,再戰城父,項羽不敵,又一次敗退。
陽夏、固陵、陳縣、城父……漢軍一次次擊潰楚軍,一個勝利接著一個勝利,一個捷報接著一個捷報。
不只是劉盈和劉邦倍感振奮,漢軍上下,也是一掃頹唐,士氣暴漲。
壓抑在心中的怒氣,全都釋放出來。
宛如一團烈焰,楚軍望風而逃。
項羽也引軍退到了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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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此之時,各路人馬相繼趕到,四面合圍,項羽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一切就是這么迅速!
當霸主露出了任何一點疲態,靠著武力壓制的那些勢力,就會揭竿而起,迅速推翻霸主,一點喘息之機都不給。
劉邦挨打了那么長時間,項羽都沒有擊敗漢軍。
而漢軍一旦開始反攻,數月之間,就把項羽推上了絕路,簡直快的嚇人。
到了今時今日,西楚霸王環顧四周,也是無可奈何。
天羅地網之下,竟無處可以脫身。
夜幕降臨,秋風陣陣,寒氣逼人。
楚營士兵,三三兩兩,席地而坐,背靠著背,彼此取暖。
腹中無食,身上無衣,傷痛難忍,前路渺茫。
也不知道是誰,更不知道是哪里開始,竟有人唱起了凄涼的楚歌。
“九月深秋兮四野飛霜,天高水涸兮寒雁悲愴……離家十年兮父母生別,妻子何堪兮獨宿孤房……胡馬嘶風兮尚知戀土,人生客久兮寧忘故鄉。”
有人唱,有人隨之。
歌聲飄飄蕩蕩,竟然傳到了項羽的大帳。
這首楚歌他并不陌生,當日漢太子劉盈就是唱的這一首歌,逼著自己,交出呂雉等人。
如今又聽到了歌聲,難道漢軍已經到了眼前嗎?
正在項羽遲疑之際,竟然有人往下繼續唱。
“一旦交兵兮蹈刃而死,骨肉為泥兮衰草濠梁。魂魄悠悠兮枉知所倚,壯志寥寥兮付之荒唐。當此永夜兮追思退省,及早散楚兮免死殊方。我歌豈誕兮天遣告汝,汝其知命兮勿謂渺茫。漢王有德兮降軍不殺,哀告歸寄兮放汝翱翔。勿守空營兮糧道已絕,指日擒羽兮玉石俱傷。”
楚歌意境陡然一變,不再是哀嘆離鄉分別之苦,而是變成了明明白白的威脅。
趕快投降,還有一條活路,現在糧道斷絕,走投無路,擒殺項羽,只在旦夕之間!
項羽先是一愣,隨即切齒暴怒。
“劉盈,豎子安敢欺我!”
項羽暴怒,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劉盈前面只是唱了一半,留下一半,給了今日的西楚霸王!
說什么漢王有德,說什么指日擒羽!
劉盈啊劉盈,當初讓我送還汝母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
你這個豎子,簡直比劉季還可惡三分!
項羽真恨不得立刻領軍,沖入漢營,把劉盈就出來,直接剝皮。
只可惜,他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漢營這邊,上上下下,包括樊噲在內,都笑得前仰后合。
“太子啊,真沒有料到,你還藏了這么一手。”
一首楚歌,切成兩段。
前一段救回了呂后,后一段唱走了霸王。
論起操作之高,簡直登峰造極了。
誰能想到,一首歌都能玩出花來。
“諸位仲父,雖然項羽敗亡在即,但天心仁慈,且已經昭示天下,只誅項羽,你們一定約束麾下將士,莫要多做殺戮。”劉盈叮囑道。
樊噲帶著頭答應,“太子放心,我現在就去唱楚歌,勸說楚兵,前來投降。”
旁邊的夏侯嬰一把按住了他,“你可別去!就憑你的嗓子,只會把人嚇跑。”
樊噲不服,“你敢說我不行?大王都說我唱得好,跟他不相上下!”
眾人齊齊黑臉,你還真實誠,當這話是夸獎啊!
樊噲到底沒有一展歌喉的機會,漢軍這邊,挑了許多楚人,在楚營之外,賣力唱起楚歌。
不但有人唱歌,還有簫聲隨風而至。
吹了一遍又一遍,唱了一回又一回。
項羽提著長刀,猩紅著眼珠,從大帳殺出,誰敢跟著唱歌,就立刻砍殺。
沖了一圈,砍傷了數人,四周的歌聲,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發嘹亮。楚營之中,不少兵卒紛紛棄了兵器,遁入夜色之中,向漢營逃去。
當他們臨近漢營的時候,突然從遠處飄來一陣陣的肉香。
饑餓許久的楚軍兵卒,肚子咕嚕嚕猛響。雙腿不有加快,急忙跑了過來。
“大家都別搶,也別著急!凡是歸降的,都有一碗肉吃,是漢太子賞給大家伙的!”漢營老軍,扯著嗓子,熱情洋溢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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