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律》剛貼出來……長安就轟動了,這可是發財的好機會,要是能找出問題,豈不是輕輕松松,就能賺到百金?
別看呂釋之收禮,從來都是三五百金起步,對尋常人來說,十金都是一筆巨款,更何況是百金!
不用別人,就連太學生都急不可耐,摩拳擦掌,想要找出毛病,不但能得到賞金,還能名揚天下。
這么好的事,上哪去找?
因此太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而來,看著貼出來的內容,仔細研讀。
從頭到尾看下來,竟然沒什么能改動的。
一遍不行,那就兩遍,兩邊不行,那就三遍!
還就不信了,居然找不出問題?
時間一天天過去,九章律貼出去十天,還真就沒人能找出什么毛病。
相反,太學生們越發覺得這一部漢律非常好。
他們商議之后,竟然聯名上書,請求陛下降旨,趕快頒行新的漢律,造福百姓。
劉邦收到了太學生的上書,竟也是喜出望外。
“蕭何啊,你這次可要流芳百世了。”
“陛下謬贊,臣不敢!”蕭何很客氣。
劉盈卻是搖了搖頭,“阿父,你又說錯了。”
“大膽!”劉邦怒喝道:“豎子,你敢說丞相的九章律不好?”
劉盈急了,“阿父,你不能污人清白……我的意思是你淺了,見識淺了!”
“哪里淺了?”
劉盈哼道:“秦律嚴苛,且二世而亡,沒有深入人心。如今漢律更受百姓青睞,如果能順利推行,就是第一部為了大一統設定的律法。哪怕大漢亡了,千秋萬世之后,也要以老師律法為本的。”
劉邦怔住,“竟會如此?”
蕭何輕咳道:“太子過了,我大漢江山穩固,必會千秋百代的。”
劉盈一笑,“師父,自古以來,就沒有不亡的國,不敗的家……大周八百年基業,不也毀于一旦。始皇帝統一天下,傳了十幾年,也就亡國了。從阿父受封漢王到現在,也快十年了,努力一下,就能超過大秦了!”
劉邦惡狠狠瞪了劉盈一眼,“你這個豎子,我大漢就十幾年天下嗎?怎么也要幾十年才行!”
蕭何又是咳嗽道:“陛下,幾十年也不長。”
劉邦黑著臉道:“朕是讓這個豎子氣糊涂了,丞相,伱說說,朕怎么就生了這么個忤逆的東西!”
蕭何翻了翻眼皮,勸說道:“陛下,太子聰慧,世所罕有。他承襲大漢江山,必定能發揚光大的。要讓臣說,我大漢必定能超過大周!”
劉邦一笑,“這話好,大周八百年,我大漢就要千年……豎子,你當勉之!”
這回輪到劉盈臉黑了,“阿父,為什么不是您老人家勉之?”
“朕老了,不然你當朕愿意把天下交給你啊!”
劉盈道:“阿父,千年基業我是不想了,能有三百年就算不錯了,不過……”劉盈頓了下,“不過倒是有一樣東西,能流傳千秋,讓后世敬仰!”
劉邦想了想,道:“你說的不會是這份漢律吧?”
劉盈笑道:“阿父圣明,確實是這份漢律……我的意思,師父撰寫漢律,功高蓋世,恩澤千秋,當入凌煙閣!”
凌煙閣!
這三個字一出,連蕭何都怔住了。
畢竟雖然大漢建立凌煙閣,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一個韓信而已!
而且韓信能夠進入凌煙閣,那是靠著滅國之功,還不是一個兩個……兵家仙人,無人不服。
現在要增加一人,這人不是靠著滅國之功,而是靠著一部漢律,夠格嗎?
“太子,我看此事不妥,還是容后再議!”
“不!”劉盈搖頭,“師父,能流傳千古的東西不多,后人不肖,多大的產業都會敗光,唯獨白紙黑字的規矩道理,才能經得起歲月侵蝕,歷久彌香。師父著成漢律,又不只是漢律,那是華夏之律,子孫后代,受益千年!”
劉盈沒有絲毫夸張,甚至還有點說少了。
劉邦入關之后,采納蕭何建議,約法三章。
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這短短一句話,就刻在了華夏千秋萬代的律法上面,不管到了什么時候,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都是天經地義,顛撲不破的道理。
所以劉盈絲毫沒有夸張,甚至還有那么一絲絲保守。
而此刻的蕭何,難得漲紅了臉,他想拒絕,卻又不忍心出口,只能苦笑道:“太子盛贊,臣受之有愧!”
劉邦朗聲一笑,“蕭何啊,你我相識幾十年,從朋友到君臣……你受得起!”
蕭何忙起身,向劉邦大禮參拜。
“臣不過是一介小吏,能有今天,全靠陛下提攜,臣叩謝天恩!”
丞相要進入凌煙閣了。
消息傳開,又是長安震動。
最高興的莫過于蕭祿和蕭延兄弟倆,這倆小崽子昂著頭,都拿鼻子眼看人,尤其是面對一群臥龍鳳雛,更是如此!
“我們阿父撰寫漢律,入祀凌煙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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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第一,我們阿父第二!”
“就問問你們誰比得上?”
灌阿等人,一個個面面相覷,黑著臉說不出話。
“怎么樣,服氣了吧?”
灌阿氣哼哼道:“服什么?那是丞相本事,又不是你的?有本事比一比,咱們這些人,誰能進得了凌煙閣?”
夏侯灶也跟著嚷嚷,“沒錯,自己進凌煙閣,那才是真本事!”
這些個臥龍鳳雛,大聲嚷嚷。
陳買卻是一聲長嘆,“別做夢了……太尉有大功,著兵法,才能入祀凌煙閣。丞相有大功,著漢律,也進入凌煙閣。你們沒看出來嗎?想要進凌煙閣,首先要有大功……這點你們倒是有希望,可你們誰有本事著書立說?誰?”
這一句話,可問住了眾人。
“我們沒有,那你有嗎?”夏侯灶不服氣道。
陳買嘿嘿一笑,“實不相瞞,我阿父屬實有一套害人的妙法,我只要寫出來,肯定能入祀凌煙閣!”
“你做夢吧!”
眾人毫不猶豫大罵,“能入凌煙閣,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你按個害人的書,也配進入?做夢去吧!”
陳買被罵得漲紅了臉,“那,那我讓阿父寫點利國利民的東西不行嗎?”
“你阿父啊!怕是這輩子也寫不出來!”灌阿毫不留情嘲諷道:“我倒是要好好想想,還能寫什么,凌煙閣,必定要有我一個!”
留侯府邸,張不疑坐在床榻旁邊,看著老爹,不住哀嘆。
旁邊張辟疆湊過來,板著臉道:“大哥,你別煩阿父行不行?”
“不行!”張不疑白了張辟疆一眼,“你小孩子知道發生了什么不?”
張辟疆嘟囔道:“我聽如意說了,丞相要入祀凌煙閣了,這是好事情。”
“什么好事情?陛下登基稱帝之時,曾經將三人并列,太尉統兵打仗,丞相運送糧草,阿父運籌帷幄。說他們三個是三杰!如今三杰之二,都進了凌煙閣,只剩下阿父一人,你想想,世人會說什么?”
張辟疆搖了搖小腦袋,他哪知道啊!
“我的愚蠢的弟弟啊!他們會說阿父是欺世盜名之輩,不配和那倆人并稱。”
張不疑扁扁嘴,突然嚎啕大哭,淚如雨下。
“阿父,你要振作精神,拿出真本事,讓世人瞧瞧,你不是浪得虛名啊!”
張良繃著臉,他現在就后悔一件事……他不該生張不疑,真的,早知道豎子這個德行,直接撒泡尿溺死就好了。
赤松子的事情,對張良打擊不小。
此前他一直存在一個功成身退的念頭,廟堂江湖,他已經輔佐劉邦,成就帝業,余生退居江湖,遠離是非,安心修道。
不求真正飛升,也可以逍遙自在。
但是赤松子這一死,也是告訴張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還是不要想那么多,老老實實,為朝廷效力就是了。
張良全都明白,奈何他這么驕傲的人,豈會輕易低頭?
哪怕劉盈登門,說了那些話,也沒有用處。
張良一直在家里養病。
而這一次,蕭何成為凌煙閣第二人,真讓張良坐不住了。
“阿父啊,丞相入祀凌煙閣,還不算最可怕的……如果哪一天第三位入祀的人出現,還不是您老人家,那可就真的天塌了!”
“你住口!”
張良氣得翻身坐起,怒視著張不疑,“你給我滾出家門,不許再回來!”
張不疑扁了扁嘴,“阿父,你讓我走,孩兒沒話說……不過孩兒還是要說,把門關上,把耳朵堵上,眼睛閉上,不聽不看,也擋不住人家進入凌煙閣是不?”
“出去!”
張不疑只能狼狽逃走,臨走的時候,他還念叨:“阿父啊,我也要努力了,如果您真的進不去凌煙閣,咱們張家的名聲,就只能靠著孩兒了!”
碎裂之聲,在張不疑身后響起。
他汗毛倒豎,落荒而逃。
張良坐在榻上,胸膛一起一伏,修煉了這么多年的道心,碎了。
數日之后,風和日麗,旗號飄揚,一如當日韓信入祀凌煙閣一樣,這一次輪到了蕭何。
劉盈穿著冠服,笑呵呵迎接老師。
“請師父上馬!”
今天的蕭何,精神矍鑠,容光煥發,沒有半點疲憊。
他推開攙扶的人,直接上了駿馬。
劉盈抓著韁繩,昂首闊步,直奔凌煙閣,兩旁盡是羨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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