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劉盈很乖巧答應，沒有任何廢話。
這下子讓劉邦頗為喜悅，還伸手比了比劉盈的頭，父子倆差不多高，更讓老流氓喜悅，“朕的太子長大了！”
劉邦想了想，又問道：“盈，皇陵的事情，你可有準備？”
給皇帝建陵墓，可不算是詛咒皇帝早點死，相反，這是孝，還是大孝！
基本上皇陵都是從皇帝登基，一直修到駕崩，從來就沒有完工一說。時間充裕，就多修一點，時間不夠，那也不能草草應付。
反正務必讓皇帝走得安詳，是每一個臣民的應盡之責。
劉邦登基第二年，就著手修陵墓了。
劉敬更是進言，弄出了陵邑制度。
如今老流氓主動問起了陵墓的事情，劉盈自然侃侃而談，絲毫不亂。
“阿父，您的陵墓選在了秦時的咸陽宮，是長安周圍最高的地方……”
劉盈領著劉邦，乘坐船只，過了渭河。踏上北岸的土地，松軟富饒，是頂好的膏腴之地。劉邦咧著嘴，露出欣然的笑容。
他們爬上長陵，舉目眺望南方。
隔著濤濤不斷的渭河，就是長安城。
“盈，那是未央宮吧？”
“沒錯！”
劉邦叉著腰，突然笑道：“朕要是埋在了這里，你這個豎子搬進未央宮，乃公倒是能天天看著你！看看你是不是勤于政務？你要是不聽話，等到晚上，乃公就去找你！”
劉盈笑呵呵道：“阿父，伱還是別想了，真有那一天，我就在長樂宮不搬了！”
“你這個豎子！”劉邦怒氣沖沖，“你不孝！”
“阿父啊，您老人家在的時候，我聽你的，您老人家不在了，我還聽您的……那您老人家不是白走了嗎？”
劉邦翻了翻眼皮，勃然大怒，“你這個豎子，當真是該打！乃公非要剝了你的皮不可！”
老流氓也只能說說而已，畢竟這不是未央宮，也沒有呂后幫忙，他是絕對抓不到劉盈的。
不過父子追逐之際，也把皇陵的地貌看得很明白。
這座陵墓，本身矗立在長安這一邊的制高點上，但是向北眺望，就是狀如華蓋的九山，前面有渭水流淌。
兩翼開闊平坦，風水極佳，氣象恢弘。
墓坑東西寬一百二十步，十分寬闊雄偉。
劉邦好奇道：“盈，朕這個陵墓，比秦始皇的如何？”
劉盈苦兮兮道：“他是亡國之君，您跟他比什么？”
“就是比不上唄？”
劉盈點頭，“您的理解完全正確。”
“哼，可惡！”劉邦氣哼哼道：“我大漢事事皆在大秦之上，且能連帝王陵墓都比不上？”
劉盈哭了，“阿父，秦始皇為了修陵墓，一年最多動用了八十萬民夫，您想讓我給您背一輩子都還不清的陵墓貸是不是？”
劉邦黑了臉，認真想了想道：“既然不能從形制上超過秦始皇陵，那就……”
劉邦一揮手，態度決然。
劉盈更加惶恐了，“阿父，你不會要毀了驪山陵墓吧？那可不行啊！漢承秦制，你要是那么干了，會壞大事的，我絕對不答應！”
劉邦哼道：“誰說要毀了？你不仔細聽完……乃公說的是，派二十戶過去，替始皇帝世代看守陵墓，仔細打掃，勿要陵墓荒蕪。朕不能在形制上超過驪山陵墓，但朕的胸懷當在始皇帝之上！”
劉盈這才松了一口氣，不過他也看得出來，老流氓不過是故意嚇唬自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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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圣明，孩兒五體投地……您再看看這邊吧！”
劉盈領著劉邦，到了殿宇的區域，這邊有寢殿、便殿、陵廟以及宮人、官員和守陵軍隊居住的場所，所有需要，一應俱全，不懼和皇宮大同小異。
“阿父請看，這是寢殿，您的神像會放在中間位置，享受四時祭拜，香火供奉。您老人家還有什么要求沒有？”
劉邦看了又看，才說道：“這么大的殿堂，空落落的，乃公不喜歡冷清，你準備案幾，把乃公用過的東西，都擺在這里，讓乃公都能看見。”
劉盈點頭，“如您所愿。您老人家還有什么要求沒有？”
劉邦認真想了想，又問道：“盈，你知道始皇帝是怎么安排自己墓葬的嗎？”
劉盈想了想，臉上為難，秦始皇陵他倒是有些了解，而且還去看過兵馬俑。只是一想到那個龐大的工程，他就撓頭。
不過老流氓問了，也不能不說。
“阿父，據說始皇帝地宮十分廣大，下面有水銀做的江河，上面有珠寶鑲嵌的星辰，始皇帝的棺槨浮在水銀上面，周圍還有龐大的陪葬坑。里面有數以萬計的陶俑兵將，還有許多珍貴的陪葬品……”
“等等……墓地里面放那么多兵卒干什么？”
“就是為了事死如生唄……始皇帝一統六合，功蓋寰宇。他死后也要統領千軍萬馬，如生時一般威風。”
劉邦眼睛冒光，忍不住大笑，“這個好……秦始皇一掃六合，統一天下……朕自沛縣起兵，掃秦滅楚，蕩平諸侯，又北征匈奴，武功之盛，足以堪比始皇，他有陪葬陶俑，朕也要，他一萬，朕要十萬！”
劉盈直接趴下了，“阿父，你想掏空我的家底兒就直說……不是孩兒不孝，實在是把您地下的宮殿修好，咱大漢地上的朝廷就不剩什么了。到時候您就只能祈求上天保佑，攻入長安的不是項羽那種人，而是您這樣的仁君，可以派二十戶，來替您守陵！”
劉邦黑著老臉，咬牙切齒。
“你這個豎子，不孝！”
“阿父，保全漢家基業，就算是最大的孝，您還是多少體諒一下大漢的財力。”
劉邦終于點頭了，“行了，乃公也不難為你了……數量上，乃公絕對不能少，但是材質上，你可以動點手腳。”
劉盈哭笑不得，“您老人家打算怎么辦？”
劉邦道：“燒制陶俑，屬實不便宜，要打造和真人差不多的，成千上萬的陶俑，我也舍不得……你說用木質的如何？”
劉盈點頭，“這倒是可以，不過木質容易損壞，怕過不了多久，就會腐爛。”
劉邦又想了想，“盈，你知道有什么死后安葬的故事風俗，你給阿父說說？”
劉盈思忖，“阿父，你還記得楚地二鬼斗荊軻不？”
“有這個故事？”
“怎么沒有！”劉盈道：“說的是戰國時候，有一對好友，相約去見楚王，謀一個前程……結果到了半路，突然遇上風雪，他們身上衣服單薄，又沒有帶太多糧食。此去必然凍餓而死。其中一人就脫下衣服，交給另一人，情愿舍命助兄弟富貴。”
劉邦沉吟道：“楚地倒是多義士，后來他們怎么了？”
“去拜見楚王這位，果然發達，做了大官，后來返回兄弟凍死之地，尋得骸骨，替他安葬。可是到了半夜，卻夢見兄弟痛哭流涕，前來哀告，說是葬他的地方，距離荊軻的墳不遠。荊軻欺負他，鞭打辱罵，讓他做苦力。為人不易，做鬼竟也如此艱難！”
“做官的這人聽說兄弟遭難，痛哭流涕……他當即用紙糊了五百步卒，五百騎士。焚燒之后，拔劍自刎……當天夜里，陰風陣陣，喊殺震天。兩兄弟陰魂帶著一千精兵，大戰荊軻，風云奔涌，天地變色!”
劉邦正聽得起勁兒，忙問道：“結果怎么樣？”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似乎從此之后，再也沒有鬼魂作祟。地方上也是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劉邦一笑，“這倒是個好故事……不對，你這個豎子，又欺騙乃公！明明是你弄出來的紙，他那時候，哪來的紙人？”
劉盈也怔住了，摸了摸額頭，“或許是布偶吧，反正就是個故事，您管那么多干什么？”
劉邦哼了一聲，突然又道：“孔夫子是反對用陶俑吧？”
劉盈點頭，“沒錯……畢竟那時候燒制陶俑，其實是很貴的。大量財富浪費在墓葬上面，荒廢農事，是會有人餓死的。所以孔夫子才說，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劉邦點了點頭，“那要是這么說，用紙糊兵馬，倒是能節省不少錢……你給乃公糊十萬……一百萬！一百萬個紙人紙馬！都堆在朕的陵墓當中，等朕死了，就帶領著百萬大軍，和嬴政爭鋒，看看誰更厲害！”
劉盈苦笑道：“阿父，你不怕打不過始皇帝啊？”
劉邦認真想了想，“這樣吧，在朕的陵墓兩邊，讓所有功臣陪葬，到時候朕帶著他們一起去，也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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