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班房內。
沈儀生澀的握住毛筆,雖不擅書法,仍盡力讓每個字都看起來更清楚。
前身還是個潑皮的時候,為了穿上衙門的衣服,也曾是個勤奮鉆研之輩,武學拳掌,人情世故,包括讀書認字都略有涉獵。
有肌肉記憶在,字跡稱不上好看,也勉強過得去。
血煞刀法乃是從面板中推演而出,將所有細節都灌入腦海,所以謄寫起來并不困難。
待到放衙之時。
沈儀停了筆,晾干墨跡,這才伸手去拿陳濟送來的飯食。
東街黃記的黃面饃饃,再加上街口小販挑擔叫賣的咸魚,算不得美味,倒也頗為實惠。
幾口將食物吞完,他站起來活動著身軀,推門而出。
只見院落內,張大虎渾身汗濕,苦不堪言的打著一套熱身拳法,牛家兄弟和陳濟則是重復揮刀,張屠戶皺著眉頭,瞧著姿勢稍有不對,便是一腳踹過去。
“偌大的柏云縣,就靠你們幾個花架子斬妖除魔?”
張屠戶聽見聲音,回過頭來,不解道:“這也太次了,除了姓陳那小子稍微能看,其他的都是些什么啊。”
其余人還未說話,張大虎先叫開了:“誰樂意除妖?還不是那典吏老兒針對我家大人,非逼死我等才算完!”
聞言,張屠戶略微愣住,好似想通什么,朝地上啐口唾沫:“這群混賬。”
柏云縣多妖的事情,他也是到了此地以后才從師兄處得知。
隱瞞妖禍的事情各地皆有,算不得什么奇聞,光是去年因此被斬首的縣令就有十余個。
但借著妖物之手,做些鏟除異己的事情,簡直連臉都不要了。
“來。”
沈儀并未多言,將手中抄錄好的刀法遞過去。
自己必須要殺妖,才能獲得足夠的妖魔壽元,從根源上就和衙門的計劃相悖。
別說是拿規矩壓人,就算是來點陰暗手段,那也再正常不過。
“這么快。”
張屠戶有些驚喜,伸手接過紙頁:“我琢磨出來的東西,說白了只是煉體武學,在青州諸多門派之中,算是門檻最低的一類,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幾乎不存在什么瓶頸。”
他將刀法收入懷中:“切忌心浮氣躁,有什么不懂的就來問我。”
“多謝。”
沈儀點點頭,與對方道別。
拎著囑咐陳濟買來的鮮肉和大料離開了班房。
“他還會燒菜做飯?”張屠夫摳摳腦勺。
“如果你曾見過半月前的沈大人。”陳濟深吸一口氣,繼續穩穩站著樁,感慨道:“你就能發現,他這樣的人,會什么都不出奇。”
“是嗎。”張屠戶也不辯駁,只是笑了笑。
畢竟只是個小縣城,未去過青州,哪里知道真正的天才有何等風采。
在他眼里,沈儀無論心性還是實力都很不錯,比自己強,但也僅僅如此了。
……
天際猶如火燒。
沈儀敲了敲房門,隨即推開。
女人伏于桌面,青絲如瀑,白凈小臉恬靜動人,唯有輕蹙的秀眉,以及微微顫抖的濃密睫毛,略顯幾分不安。
沈儀緩步走去,看向對方小臂壓著的厚厚一沓黃紙,墨漬污了邊角,順便還染了一些在對方唇角上。
他頗有些無語的捏著毛筆,將筆尖從林白薇嘴里扯出來。
“我的……別搶……”
她貝齒緊咬筆桿,嘟囔著睜開眼:“呸呸呸!”
隨即心疼的看向那疊紙,趕緊伸手整理起來:“都抄了一半了……”
話音未落,林白薇注意到了沈儀手上的東西,臉上頓時多出喜色。
“這里交給你了!”
她接過鮮肉,轉身就鉆向了后院。
“……”
沈儀看著桌上散落的紙頁,仔細將其收攏放好。
走進后院廚房。
只見林白薇扎了頭發,游刃有余的取水洗菜,頭也不回的揮揮手:“出去出去。”
感覺插不上手,沈儀干脆坐在院子里,撿起斧頭開始劈柴。
待到天色漸漸暗淡,地上堆滿了長短整齊的柴火。
米香與肉香交織著鉆入鼻腔。
沈儀回過頭,只見女人站在身后,用筷子小心翼翼夾著一塊半肥瘦的燉肉,吹吹熱氣,精致臉頰上噙著自信:“喂,快張嘴,嘗嘗咸淡。”
身為兩世孤狼。
他下意識后仰身子,剛想說點什么,對方便手疾眼快的將筷子捅進了自己嘴里:“……”
“怎么樣?”林白薇滿臉期待。
談不上美味,但意外的還不錯,有點類似前世的大鍋菜,糙是糙了點,但應該會很下飯。
“有點東西。”
沈儀丟掉手中的斧頭,起身準備去端肉湯。
“那是。”林白薇輕哼一聲,像個大廚似的把手背在身后。
就在這時,一陣猛烈踹門的聲音響起。
砰砰砰!
“姓沈的,給我滾出來!”
沈儀腳步微滯,蹙起眉尖,轉身朝外走去。
林白薇面帶疑惑,但沒有多問,迅速進了廚房。
下一刻,五六個差役徑直破門而入。
兩道身影一前一后踏進房門。
前者是個須發皆白的老頭,身著青衫,滿臉陰郁,正是劉典吏。
后面的瘦頭陀垂手而立,一副看好戲的局外人模樣。
而在門外,陳濟四人皆是被差役拿刀壓在了肩膀上,掙扎著被摁在墻頭,張屠戶遠遠站在街邊,臉色陰沉,海碗大的拳頭死死攥緊。
“衙門信你,才委以重任,讓你統管妖魔事務。”
劉典吏神情震怒,氣得手指發顫:“兩個晚上,我柏云縣加上三村六郊,被擄走十余幼童,伱卻舒舒服服躺在家里,整個班房蛇鼠一窩,知情不報……妄老夫待你如自家子侄。”
老頭奮而開口,嗓音尖銳:“你該死!”
“我們班房院門大開,沒有收到任何消息!”陳濟喘著粗氣,大聲辯駁。
哪家丟了人不著急,如今沈大人名聲正盛,怎么可能不去找他,反倒去找劉典吏。
回應他的是一記清脆的巴掌。
劉典吏收回手掌:“還敢狡辯。”
話音間,二十幾個青壯從街頭走來,皆是手持弓弩,身上衣服與差役不同,竟是守城的軍伍。
劉典吏側身看向沈儀:“今日除不了妖魔,老夫就取了你的腦袋!”